面对木寂年轻的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慈爱,木铎有点拿捏不准,按说自己家的老爷爷,临死前要给家族留点遗言遗物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就是不敢相信,刚才老祖还喝骂自己滚一边去呢。
无论理智还是本能,木铎都愿意相信薛城。
木寂让他过去,他愣了一下,看向薛城:“姐姐?”
薛城也拿捏不准,木寂实在是太阴险狡诈了,别看是木家的子孙,如果能用子孙的命换他的命,薛城相信木寂回毫不手软的。
她看向燕揽夕:“师父?”
燕揽夕摆摆手:“去吧,他翻不出幺蛾子的。”
听到师父给出肯定的答案,薛城冲木铎点点头。
木铎这才走向关着老祖的笼子。
笼子只半米高,老祖蹲在笼子里还要低着头使劲儿蜷缩着。木铎也蹲下行礼道:“老祖,您有什么吩咐和东西,木铎一定带给家族,交给族长。”
木寂心中骂道:特么的龟儿子,真打算让老子死吗?
无论木寂心中如何怒骂木铎,脸上却必须挂着慈爱的笑容:“孩子,我将这辈子所参悟的心得传授与你,你若能悉心照此修炼,会成为真正的巫修。”
“巫修?”木铎脸上写满惊讶和疑惑,“老祖,难道我们木家真是巫修家族,那不是谣传?”
“屁的谣传!”木寂生气道,“我们木家凋零太久了,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曾经的辉煌了。好了孩子,你放开心神,不要有任何抵抗我将的修炼心得传授给你,你按照我的心得,去家族的功法库里找到那本《巫心谱》,悉心修炼,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巫修,继承起我木家的祖业,重振木族辉煌。”
木铎回头看了一眼薛城和燕揽夕,见两人都没阻止,就回过头冲木寂点点头。
木寂心中骂道:龟孙子,不相信自己祖宗,却相信外人!
但他没有办法,谁让他没有做过让子孙信服的言行,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木寂凝出一股精神力,将他这些年的修炼心得体会记录下来,这些东西是真心实意要传给木铎的。他这个不知多少代的孙子资质尚可,巫族血脉纯度较高。这些年他忙着自己的修炼,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理会家族的子孙后代,孤身一人四处飘零钻营,今天看到薛城带着一队人来到青山,师父、徒弟、师姐弟妹间相互照应,一股孤独感瞬间涌上心头。所以点化这个孙子是真心实意的。
但是,光干好事可不是木寂的风格,一丝传递给他蛊虫的意念藏在精神力中,送出笼子。
本来他养的蛊虫都是与他意念相同的,只要一个念头,蛊虫就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办事,但是被关到这个笼子里后,他几次试探,发现这笼子居然连自己的意念也给挡了回来,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本来就是做人的原则之一。
记录修炼心得的精神力穿过笼子,钻入木铎的眉心。木寂心中一喜,果然蒙混过去了。
但下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混在精神力中的意念被笼子过滤出来,返回自己的识海。
木寂心中又恨又怕,前方对手高能,今天保命不易。
曾经接受过薛城用精神力传过的解开封印的方法,木寂对于老祖传过来的精神力记载的心得体会不是很惊讶。最大限度的调动脑细胞,飞速记忆这些心得体会,就算是陌生词汇也死记硬背的记住。
木铎这边入定状态记忆老祖传来的珍贵心得时,薛城看向木寂一方人群中的青雅,迈步走过去。
虽然看守青雅的一群人围在青雅身边,但这些人也不是傻子,看到己方神出鬼没、神通广大的老大都被人家关在笼子等死了,自然不敢以卵击石。
刚才薛城和木寂战斗的惊天手段还在他们脑海中激荡,久久不会平静。作为杀手,他们的身手都非常厉害,但那都是在凡人可以认知的领域内。而刚才两人的战斗竟然有天地之威,显然不是他们这些凡人可以抵抗的。他们的轻功很好,但再好的轻功也是在人类肉身能做出的范围内的功夫,那两人却可以凌空飞行,真正的飞行!
所薛城走过来的时候,这些人主动地让开路,甚至还有人立刻倒戈,给青雅解开绳子忏悔:“青雅师姐,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受杀手协会的蛊惑,挑起内斗。”
“对,我们是受了杀手协会的蛊惑,还有这个木寂,他操控杀手协会,觊觎我们青河道的宝贝!”
“都怪我们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帮着外人挑起内战,自相残杀!”
……
一时间这些人纷纷倒戈,控诉杀手协会和木寂的罪行,洗白自己。
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指望青雅宽容大度,放过他们。
比如杀手协会的人和一些手上沾染了青系子弟血的河系弟子,早在木寂被关进笼子后,就脚底抹油,悄悄钻进山林逃窜。
但是,师弟是吃干饭的吗?那些逃窜的家伙此刻被槐树枝卷着,一个个吊在半空中惨呼。
被解开绳子的青雅,衣服残破不堪,连关键部位都要遮不住了,薛城赶紧脱下自己的冲锋衣外套裹在她身上。
劫后余生的青雅感动地双眼通红,鼻涕一把泪一把,只会跪在地上说“谢谢”两字。
薛城把她拉起来道:“不用谢我,都说了是交易,从此后,你算是我们灵珑派的人了,待会儿跟你师父师姐妹道别一下。”
青雅吸着鼻子点点头道:“是,青雅这辈子愿为师姐和师父做牛做马……”
薛城摆手道:“不,我们既不需要牛,也不需要马,我们就是需要一个会唱歌的小婧姑娘。那啥,你师父那边也从山崖上下来了,你过去接应一下,然后你们商量下,怎么处理青河道这些叛徒和异端。”
青雅点点头,转身向悬崖壁上的小路去迎接师父等人。
伍凰正拿着松子戏弄蛊虫,向河水中弹一颗松子,黑压压的蛊虫如遮天蔽日地蝗虫,飞向大河,她再向山上弹一颗松子,蛊虫们又黑压压地飞向山顶。她在树林树冠间跳跃,玩得不亦乐乎。
木铎这边终于将木寂传的心得体会死记硬背下来,睁开眼,冲着老祖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红着眼圈道:“老祖,孙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努力修炼,成为木族传说中的巫修,光大我们木族。您还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家族的,孙儿一定亲手将东西交给族长!”
木寂气得骂娘:你特么的个龟孙子,老子如此聪慧狡诈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愚蠢的、脑回路耿直的后代?不过话说回来,老子一辈子没娶老婆,睡过的女人似乎也没有大着肚子找上门的,你们虽然都与我有血缘关系,但都不是我直系的子孙,笨一点是可以理解的。等老子有了亲儿子,他敢这么笨,老子一定把他打回娘胎重修!
木寂向着跪在面前的木铎挤眉弄眼,想让木铎给他求情,放他一条生路。
奈何木铎抓抓头道:“老祖,您的眼睛怎么了?”
木寂忍下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慈祥地忧伤地对木铎道:“孩子,难道你不想让老祖活着指导你修炼吗?你不帮老祖向你姐姐求求情吗?”
木铎一副诚恳的两难:“孙儿当然想让老祖活着,可是……”可是你干的那些破事儿,我都替你脸红,实在是张不开这张破嘴替你向姐姐求情,所以只能装笨装傻了。
木铎心里明白着呢,以自己家这不要脸的老祖的德行,自己不张嘴,他肯定会自己张嘴的,这种丢人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张嘴吧,反正他那张老嘴也不值钱。
薛城看向唆着冰激凌勺子的燕揽夕:“师父?”他很想木寂这坏点死掉拉到,但木铎的面子在,当着朋友的面杀他爷爷,似乎不大好,呃,很不好。
燕揽夕知道,这个徒弟就是对人狠不起来,把勺子叼在嘴里,手向着笼子中的木寂隔空一指,一丝无形无质的金线飞向木寂的身体。木寂卷缩在笼子中的身体顿时开始抽搐扭曲,很快,他的身体中抽离出一丝黑红色的东西。
抽搐结束的木寂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精神、意识、甚至灵魂都缺了一缕,待去仔细检查,却根本检查不出少了什么。他心中忍不住苦恼,这下坏了,看样子要成为别人的奴仆,过受人约束的生活了。先活命,然后再想办法挣脱这约束,找回自己缺了的一缕东西。
这缕从木寂身体里抽出来的东西径直飘到薛城面前,薛城伸出左手,这缕东西便落在她左手的食指指甲上,化作一个美甲。四颗美甲了。
小指的时永瑞、无名指的蒋秋、中指的谷卷国。
时永瑞被判了十五年徒刑,要在监狱中慢慢煎熬,薛城想了想,将时永瑞的那颗美甲一扬手,飞到时永铭面前道:“你哥哥的,交给你了。”以她现在的能力,时永瑞已经没有能力害他了,给师弟一个面子,把他哥哥的命契还给时永铭。
谷卷国被判了死刑,估计快执行死刑了,他一死,这颗美甲也会消失的。
蒋秋那个就比较麻烦了,他似乎加入了屠仙教,四爷已经治不了他,丫的,这就让他得病,尿毒症。
心念一动,远在北石市的蒋秋突然就病倒了,痛苦地住进医院,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病因,他咬着牙吼道:“我一定要完成这次任务,让教主亲自出手,给我解开这可恨的命契!”
薛城把木寂的美甲转移到小指上,这颗美甲颜色黑红透亮,其中有精美的金线若隐若现,非常漂亮,是美甲大师也调不出来的颜色。
但是薛城很不喜欢美甲,作为一个面点师,要保持手的绝对干净,不留长指甲,美甲更加不可以,虽然这种美甲不会感染到食物中一个分子,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还是喜欢指甲本来的白里透粉干净的颜色。
正想着讨厌的美甲,中指属于谷卷国的那个美甲突然崩溃消散直至一丝不剩。
这家伙死得好及时啊,难道是被执行死刑了,据说现在都是安乐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薛城不会知道,也懒得去知道,古卷国是被情妇杀死的,情妇买通监狱的看守,把谷卷国溺死在马桶的粪便里,死得相当不便宜,但是对他这样一个好色之徒来说,也算是牡丹花下死了。至于这情妇为什么如此恨谷卷国,应该是另一段官场风流债了。
现在,手上只剩下的两颗美甲了。薛城扭头看向笼子,哪里还有笼子,木寂颓废地坐在草地上,呆呆望着天空,不知怎地,他感觉碧蓝的天空都是一道道笼子的隔栏。
旁边木铎小心道:“老祖,师父已经不杀你了,你快点道谢啊!”
木寂一巴掌把木铎抽一边去了:“兔崽子,要你说!”简直与刚才慈爱的老爷爷判若两人。
他站起身,冷着一张脸道:“薛城,你想怎么操控我?”
薛城揶揄道:“嘁,谁稀罕操控你?一个恶心的虫子窝!你,究竟图谋青河道什么宝贝?搞得人家内斗,还死了那么多人。”
木寂横横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查阅典籍,见到记载中提到青河道掌握着一个阵石,手握这阵石,能够感受天道规则。我修炼的时候,越来越感觉压抑,似乎被什么囚禁着,我需要打破这层约束,提升修为。本来是想要借青河道的阵石一用,我会付出丰厚报酬的,但青系掌门,那个顽固老尼姑,说什么也不肯借,我利用杀手协会挑起青系和河系的内斗,将青系的尼姑们都逼到悬崖上,眼看那些尼姑都熬不住了,你却来搅局!”木寂看薛城横竖不顺眼,这女人好像就是他的克星,专门生出来与他作对的。
“尼姑?”薛城看向从山上下来的青河道青系众女子,果然全是女的,而那边河系的弟子都是男的,但是他们的打扮穿着除了淡雅些,与世俗的女子无异,木寂为何说她们是尼姑?
木寂冷冷道:“一群女人不肯找男人,不是尼姑是什么?”
薛城不同意了,女人活着就要找男人吗?男人对女人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不找男人就要被说成是尼姑,臭男人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