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淮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案几跟前,取过侍女为她换上的食具,开心地准备品鉴美食。
“洛大娘子。”墨公子似乎没看到其他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眸光中透着淡淡的笑意:“容我为你介绍一下在座的各位英杰。”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齐齐地放下了箸。解忧公子的手下,多有江湖义士能人,能得他如此看重,必然非同凡响。
“这一位便是我的结义兄长,天下游侠之首,五陵剑宗孟剧。”墨公子温声道。
原来墨公子的义兄,也是一位剑宗啊。洛千淮抱拳行礼,道了一声“久仰。”
孟剧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她举起了酒盏:“能得阿弟如此看重,洛大娘子必有过人之处,孟某敬你一杯。”
洛千淮已经闻出来,今日桌上这酒醇香无比,并不比寻常的低度果酒,以她的酒量,怕是饮不了多少就会醉倒。
不过眼下这般场面,却也不好推拒。一杯酒下去,她面上便泛起了一丝淡淡红意。
右侧首席是九夷剑宗裴无错,此人年近五旬,生得一脸正气,对洛千淮的态度也甚为和善,只是自己饮了一杯,并没有强求她同饮。
但他越是如此客气,洛千淮就越不好意思糊弄,所以便也陪了一杯。
接下来便是章庆了。他今天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的多,显然之前重伤未愈是真的,但面对洛千淮的时候,笑容却依然十分灿烂:
“庆与洛大娘子相识已久,虽不知你为何与杜墨同行,但想来其中自有道理,非是庆所能知。”
他这般说的时候,眼睛一直斜睨着墨公子,显然不相信洛千淮会主动成为他的下属。
洛千淮在心里叹了口气。章庆确实猜得没错,她确实是有亿点点不甘心,但她和墨公子的牵扯实在太深了,没必要再把章庆给拉进来。
“有劳章剑宗费心。”她嫣然一笑,恍若朝霞绚丽:“解忧公子光风霁月,能为他效力,是我之幸。”
章庆点了点头。他只当洛千淮的武功还在自己之上,若非心甘情愿,又有谁能奈何得了她,所以并没有多想。
“只是洛大娘子莫要忘了庆之前的话,无论山高水长,庆之承诺,始终都在。”
这人怎么还惦记着求娶之事呀?只是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洛千淮无奈地笑笑,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章庆也回以一个同样的笑容,亦举杯一仰而尽,洛千淮想到他的伤势想要阻止,却也没有来得及。
好吧,既是一代剑宗,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有数才是,她又何必多操什么心。
有了前面的三杯酒,后面的也就顺理成章。洛川大侠陆非,阳城大侠聂海......等到介绍到坐在末席的孟络女侠之时,洛千淮已经喝了整整十杯酒,一张脸变得如桃花般娇艳,一双杏眼中盛满了烟雨。
孟络没等墨公子说话,便主动站了起来。“孟络,人送雅号琼华剑——你既得阿杜如此看重,想来也非寂寂无名之辈,只是我为何从未听说过洛大娘子的名号?”
洛千淮这会儿酒劲儿上头,有些晕眩,只觉得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有些喧哗可笑,并不真实,闻言便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道:
“争名者立于朝,争利者立于市,此间到底是江湖,并非市朝。我虽为女儿身,也愿效君子之行,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并不在意些许虚名,怕是要让孟女侠失望了。”
其他豪侠还好,于文事上并不算通晓,只大概能听明白这是洛大娘子的自谦之辞,并没有觉得有何特别,但听在墨公子耳中却又有不同。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这是何等雅量谦冲之士,方才能说出的兰薰桂馥之言?他的心中怦然而动,目光忍不住地直落在洛千淮面上,只见她此刻眸中,似有万千星辰璀璨生辉,让他根本移不开视线。
孟络跟着义父孟剧,这些年虽算是见多识广,但也并没完全听懂其中之意,只当是她借着谦虚的幌子,掩盖自己就是个无名之辈的事实,又兼着看见墨公子一瞬不瞬地端详着对方,心中的不忿立时更盛了几分:
“洛大娘子过谦了。你若是果真毫无名气,却要置众多想要追随阿杜的名士豪侠于何地呢?”
“络儿,莫要说了。”墨公子的面色依然温和,但眼底却生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愠色。
孟络是个好强性子,听见墨公子这般维护她,更是不悦:“阿杜,我肯与洛大娘子好言相商,已是顾着你的面子。人处天地间,如锥处于囊中,必会脱颖而出,若果真有能为,便是你不求名,也会有人为你扬名。”
“阿杜既破例收留了你,又肯为你介绍各位豪侠,你却在此藏头露尾,是否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墨公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的气势刚刚散发出去,近在咫尺的洛千淮便首当其冲,便连酒意都被这股阴冷之气冲弱了两成。
她扯了扯墨公子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方才笑着站起身来。
“既然孟女侠的好奇心如此之重,若我仍然藏着掖着,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只是我有言在先,我这名号虽然真实无虚,但确实是鲜有人知,所以诸位也莫要失望才好。”
不止是孟络,在座绝大多人,都对她接下来的话生出了兴趣,便是墨公子与章庆也同样好奇,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只见洛千淮一拍案几,漫声吟道:
“术萃中西,良方长济世;心施仁爱,神手总回春。”
话音一落,席中不少人已露出了不解之色。他们根本想不通,解忧公子这般郑重其事介绍给大家的,竟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医者,地位比游侠儿还要差上一大截儿呢。
当然了,对于某些极少数的名医圣手,大家还是会表现出尊重的一面,可这位洛大娘子,她才多大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又能学成个什么样儿?
孟剧、裴无错等人久经世事,就算心下不齿,面上却是分毫未显,但孟络就不同了。
“洛大娘子,你莫非......是个郎中?”她皱眉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