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允许王后被如此处置!”朱褆大声说道:“王室岂与百姓等同?放在百姓身上能算作谋逆的罪过岂能放在王室身上?按照《大明律》,谋反要夷三族,但若是亲王造反,岂能夷三族?”
听到朱褆的话,朱允熞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随即大声对朱褆说道:“你虽然是朝鲜之君,但也是大明陛下的臣子,也要遵从《大明律》。你不要忘了,当初你继承王位、王正妃被封,是有陛下的旨意。既然陛下能够加封,也就能够废除。何况将王正妃废除正妃之位后打入冷宫或赐死,也已经是对亲王正妃减缓罪责了。”
“不行!决不能如此处置她!”朱褆仍然叫道。
朱允熞强忍住与他辩论一番的想法,同他说了一句:“如何处置她你说了不算,要听陛下的旨意,若是你对我的想法不满,尽可对陛下上书。”言罢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里,任凭朱褆自己大声喊叫。
朱芳远很快听说了对金墨玉的处置,同朱褆说道:“大明这是故意羞辱咱们李家,降低咱们家在朝鲜两班之人眼中的权威,使得咱们家更加难以掌控朝鲜,只能更加倚靠大明。我也对此十分不满,但实在不成,为保住王位,也只能答应了。至于以后,也只能寄托于后人了。”
但朱褆听了他的话却摇摇头。“父王,我有预感,此事必定不是这样简单。明国皇帝的心思,绝不仅仅是降低咱们家的权威、更加难以掌控朝鲜。”
“那你觉得明国皇帝的心思是什么?”朱芳远反问道。
“我猜不到全部。但若是她被废除王后之位,继任的王后会是何人?来自哪个家族?”
……
……
“陛下,……,英王与永王殿下联名的奏折已经到了,另外朝鲜王也有奏折上奏陛下。”乾清宫内,通政司的一名知事躬身站在陛下面前,双手捧着奏折说道。
“知道了,放下吧。”允熥说了一句,知事又躬身行了一礼,将奏折放在御桌上,转身退下。
允熥从中挑选出二位王爷联名的奏折与朱褆的奏折,先打开朱褆的略微扫了几眼,冷笑一声放下,提笔写了一句话,又合上放在一旁。之后他拿起联名奏折,认真看了起来。
他看了好一会儿,不时还拿起铅笔在上面轻轻划着。过了足足两刻钟,他才放下奏折。
“你去五军都督府与理番院,告诉李景隆与陈诚下午未时正来乾清宫,也要吩咐太子前来。”允熥对卢义吩咐道。
“是,官家。”卢义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允熥又批答了一会儿奏折,但他的心总是静不下来,批答几份就要侧头看看时间。等他见已经到了午时,马上放下笔站起来,离开乾清宫。
他一路步行来到坤宁宫。熙瑶将他迎进宫里,出言问道:“夫君,今日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虽说已经到了午时,但允熥平日里都会比现下晚一会儿,今儿怎会来的这么早?
“有一件要紧事,为夫想先与你说了。反正那些奏折早批一会儿晚批一会儿也没什么。”允熥说道。
“何事?”熙瑶顿时有些紧张的说道。要与她说的要紧事,那会是什么事?‘莫非是要选定太子妃的人选?还是选定敏儿的夫君?’
“你瞧着,现下在京里这些未婚的宗室女子,哪位性格坚毅,做事果断,而且善于审时度势?最好是与文垣同辈的。”允熥问道。
“夫君问这个做什么?”熙瑶愣了一下,问道。
“为夫要为朱褆选一位王正妃。”允熥说道。
“朱褆?可是朝鲜的那个朱褆?他不是已经做了朝鲜国君?而且也已经有了王正妃。”
“他很快就会没有王正妃,因为为夫要废除他的正妃。”
“夫君,这是为什么?而且以何理由废除她的正妃之位?”
“你还记得之前从朝鲜有一份文书被送来京城,请求朕派兵至朝鲜平靖祸难、恢复秩序?”允熥见熙瑶点头,继续说道:“这份文书若是朱褆派人送来的,那没什么;若是朱芳远派人送来的,也只能罢了;但这份文书是王正妃配合她娘家兄弟伪造后盖上大印送来京城的,这就是大罪过。按照律令,足以废除她的王正妃之位。”
允熥先解释了一番以什么理由废除金墨玉的王正妃之位,之后解释起自己这样做的缘故。“为夫之所以废除她的正妃之位,又要选一位宗室女子给朱褆做正妃的缘故,是要控制朝鲜。”
允熥先解释了自己之前那些做法的目的与缘故,继续说道:“你也知晓,若是直接废除他们家的王位,择一名宗室王爷为朝鲜国君,或者命一大臣全权处置朝鲜国事,那为夫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了,会引得各番国疑惧,不是好事。但赐婚一名王正妃,由王正妃打理朝政,就不会让各国担忧。毕竟蒙元曾经先后下嫁七位公主郡主至高丽,也曾有过蒙古来的王后摄政之事,各番国之间互相嫁娶也是常事,不会引起波澜。”
“为配合王正妃摄政,这次趁着派兵进入朝鲜,为夫还会留下数千人组成一军以陪嫁之名留下,作为王正妃手上的亲信部众。这些将士的家人也会全部迁移至朝鲜,但不许他们与朝鲜人通婚,只能内部通婚或者与辽东都司的卫所、百姓通婚。为夫还会借此机会调整一下朝堂,愿意听从王正妃之令的人就提拔,不愿听从的就贬斥,甚至寻找过错处置他们,将他们流放到大明西北。”
“等王正妃为朱褆生下儿子,就下药让朱褆患病,不论是让他手动不得也好,让他说不出话也好,总而言之要让他处置不了朝政。这样王正妃就能名正言顺的垂帘听政。同时,为夫还要让文垣认朱褆之子为义子,正式赐与大明宗室身份。虽然不能将他接到京城与皇子一齐教养,但也要让他身边的先生都是大明派出的大儒,接受与皇子一样的教导。”
“之后,再寻各种理由处置原本朝鲜的王室,大多数人不要处死影响不好,最好将他们流放到辽东。之后在辽东,朕再命辽东都司以各种理由将他们流放到西北、西南,或者汉洲大陆。这样一来,朝鲜的王室只剩下朱褆这一支,他们又在母亲的影响下亲近大明,过不了二三代,就会与大明的宗室一样了。等几代之后,若是朝鲜国君绝嗣,就可以安排大明的宗室过继过去继承王位。”面对熙瑶,允熥将自己对朝鲜的安排完整表述出来。
同时允熥也觉得心里舒畅许多。人总是有倾诉欲的,允熥面对旁人不能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面对妻子终于倾诉出来,心里终于舒服多了。
“竟然是这样。”熙瑶说了一句。之前允熥在她面前曾经说起过要对朝鲜做什么,但只是一鳞半爪的并不真切,这次听了夫君的话,才知晓允熥对朝鲜到底报了怎样的心思。
“夫君,现下在京又年纪不算小还尚未成婚的宗室女子,恐怕无人符合夫君的要求。”过了一会儿,熙瑶说起允熥最开始问他的事情。“现下在京的宗室只有那几人,都不符合夫君的要求。有一个勉强能够一用,但她是火字辈的,比文垣长一辈。而且年岁与朱褆差的也多了些,足足小了九岁。”
“这样。”允熥低声说道。最好是与文垣平辈,比文垣长一辈就不大合适了。而且年纪相差过大他也不愿。“真的没有符合为夫要求之人?”他又追问道。
熙瑶摇头。“夫君,确实没有。”
“那勉强差一点儿的人呢?与文垣平辈的。”允熥又道。
“夫君,妾毕竟是女人,也从未打理过朝政,恐怕挑选不出适合去往朝鲜临朝听政之人。不如过几日夫君有空闲了,与妾一起召见她们,夫君当面瞧一瞧。都是宗室女子,夫君瞧一瞧也没什么。”熙瑶说道。
“也好。”允熥道:“今日下午就召见他们,申时初让她们来坤宁宫。”
中午允熥歇了中觉,下午前往乾清宫召见李景隆、陈诚与暂时署理理番院的太子文垣。他对李景隆说道:“朕已经决议在废了朝鲜现下的王正妃后,为朱褆赐婚,赐他正妃。既然是赐婚,就不能没有嫁妆,朕要在朝鲜留下数千兵马作为嫁妆。李卿,留下的将士由辽东都司挑选,但五军都督府也要配合,若是辽东都司有什么要求,都要满足。”
“是,陛下。”李景隆答应道。
“文垣,陈卿,朝鲜后续之事,还要理番院协助。具体如何朕会写一道手谕,你们与在朝鲜的英王、永王商量着办理即可。”允熥又对理番院吩咐道。
“是,父皇/陛下。”文垣和陈诚也躬身答应。
允熥点点头,又对他们吩咐几句,让他们退下。
李景隆与陈诚自然马上行礼退下了,可文垣却并未离开,而是待他们二人走后,对允熥说道:“父亲,为何要如此严苛的对待朝鲜?”即使允熥的心思文垣并不全部了解,但也能够看出父亲的一些谋算了。
“为父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对之处么?”允熥反问道。
文垣顿时无话可说。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有些事情都是故意为之,但允熥的做法没有丝毫不符合规矩的,根本没有理由诘问。
“可朝鲜毕竟是大明第一外番,这样做恐怕会在其他外番中引起极坏的影响。”文垣只能说道。
“不会的,你看到了为父之后的旨意后会知晓,不会在其他外番中引起坏影响。”
“可是……”文垣还要再说,但允熥打断道:“朝鲜再是大明第一外番,也是外番而非内番,朱褆也不是你的亲兄弟,你要知道内外有别。凡事要从大明的角度考虑,而不是从外番的角度考虑。”
“罢了,你还年轻不懂得,等你多办几年的差,就知晓了。”允熥最后说道。文垣也没有再辩解,躬身行礼退下。
“唉。”看着文垣的背影,允熥叹了口气。
允熥又在乾清宫内待了一会儿,赶去坤宁宫。他赶到坤宁宫的时此时正在京城年纪又不算小还尚未成婚的宗室女子都已经到了,见到允熥赶忙行礼。
允熥微微颔首,与熙瑶一起坐下,与她们闲聊起来。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这些人果然如同熙瑶所说,没有一人符合自己的要求。
但也不能立刻让她们回去,允熥只能又强撑着聊了半个时辰,以还有事为借口让她们回去上课。她们都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但也不敢问,躬身行礼后离开坤宁宫。
“哎,与你说的一样,这些人没一个合适的。”等她们都走了,允熥揉揉脑袋,说道。
“那挑选何人为朱褆的正妃?召各藩寡居的郡主入京?”熙瑶道。
“年纪与朱褆相当的宗室女子你都见过吧,离京的那些人可有符合为夫要求的?”允熥问道。
熙瑶认真回想了一番,还是摇摇头。“夫君,没有。倒是有勉强符合的,但都夫妻和美,总不能强令他们离婚吧。”
“当然不能强令离婚。哎,想要挑选这样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困难?”允熥不由得叹了一句。
“夫君,挑选什么样的女子这么困难?”这时正好熙怡过来,听到这话问道。
允熥随即说了自己的要求。熙怡略微想了一想,说道:“眼前不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人夫君也熟悉。”
“敏儿绝对不成!”允熥马上说道。其实宫里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敏儿。但允熥夫妻岂愿自己的女儿承受这样的事情?都忽略了。此时允熥以为熙怡要说敏儿,马上打断。
“夫君,妾哪里要说敏儿?”熙怡笑道:“妾说的,是妾娘家的侄女,岱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