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都自尽了?”朱高煦问道。
“启禀殿下,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在臣去劝降后,都对臣说决不投降,随即挥刀自刎。在自刎前,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下令残部向殿下投降,并且请求殿下善待投降之将士,切勿屠戮他们。”**甲亮躬身说道。
“孤自然会不会屠戮投降的将士。他们还说了什么,可说了有关家人的话?”朱高煦又问道。正如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所猜测的,他妻子在苦橘城被攻破时就已经自尽,朱高煦找来了非常上等的棺木,打算举行并不奢华,但规格很高的葬礼;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家族中人大多逃散,还没来得及把他们抓回来。可威拉布弥的家人却没有自尽,妻儿还都活着。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猜测夫人已经自尽,又无子,并未提及家人;威拉布弥在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自尽后拿起他的刀也随即自尽,只是对臣说了一句‘我满者伯夷已经亡国,苏王殿下谋害我的家人也并无用处,请他切勿谋害我的家人’。”
“罢了。”朱高煦听到他们死的时候都这样果决,也不禁有些佩服。千古艰难唯一死,死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谈笑如常,一般人可做不到。‘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真是可惜了,若是在西域那种任何阴谋诡计都难以施展之地,此战的胜负可不好说。’
不过朱高煦也只是感慨了一瞬,马上就回过神来。他自己也是这种杀伐果断之人,所以佩服是谈不上的,只是略微感慨而已。他又吩咐道:“既然**甲亮你能安然返回,说明这些残兵败将确实愿意投降。成安,你带兵收缴了他们的武器,不过将领的佩刀就不必了,允许他们保留。”
“花英,你去将希达带来。让他穿上那一身代表国君的衣服。”
“是,殿下。”花英与成安答应一声。
“高煦,你可是要举行受降仪式?”听到这两句话,就在他身旁的朱橞问道。
“当然要举行受降仪式。”朱高煦搓了搓手,笑着说道:“我早就想举行一次受降仪式了,但在苏门答腊岛上消灭的那些番国都太小,不值得举行;剩下那两个国家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覆灭,也难以举行。正好灭了满者伯夷国,必须要举行受降仪式。这下子,我可就是诸藩王中最早接受番国投降的人了吧?能成为大明头一个接受番国投降的藩王,也值得夸耀了。”
他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幸亏当初对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自尽或被打死早有准备,特意将威拉布弥的儿子希达带了来,而且还教他投降应当说什么,不然的话可就找不到合适的人代表满者伯夷国投降了。”
“你记错了,你十八叔已经接受过番国投降了。”朱橞道。
“哎呀,把十八叔接受阿瓦国投降之事给忘了!”朱高煦脸上现出遗憾的神情。
“所以说,既然已经不是头一个了,你也就不必非要亲自接受投降。还是叔叔代替你接受满者伯夷国的投降吧。”朱橞继续说道。
“这可不行!”朱高煦马上拒绝。开什么玩笑,虽然已经不能得到第一的荣誉了,但能接受一国投降仍然是极有面子的事情,他怎么会愿意让给别人?
“高煦,”朱橞见他拒绝,又道:“你所在的苏门答腊岛上还有两个番国,将来还有接受投降的机会;叔叔就封的吕宋岛都是些快要接近野人的蛮夷,连个正式的国家都并未建立,让他们举行投降仪式不过是闹剧罢了,可不能这样做。所以叔叔以后没有接受投降的机会,你就将这次的机会让给叔叔吧。”
“这岂能相让!”朱高煦道:“这样的事情岂有让来让去的道理?何况此战我苏藩之兵出力甚大,侄儿若是让了,对不起他们这些日子的奋战。”
“话可不是这么说,……”朱橞继续争取道。随后朱模与朱贤烶也来了,想要争取接受投降的机会。
众人争论了好一会儿,受降仪式已经准备完毕,还没有争论出结果。还是徐增寿与曹彻居中调节,才让朱橞、朱模与朱贤烶不再坚持非要接受满者伯夷国投降,但也从朱高煦这里要了一笔好处过去。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以避免军令出多门为由不让他们来到爪哇岛上。”朱高煦抱怨道。此战他苏藩出兵最多,立下的功劳最大,损失也是最大,本来就应该他来接受投降,竟然还要给他们三个人好处,朱高煦有些不高兴。
“行了,”徐增寿说道:“都是咱们大明的藩王,你这次从爪哇岛上得到的财宝也不计其数,分给他们一些也没什么。何况你都已经将大头给了朝廷,不应该再计较这些小玩意。”
“这不一样。”他给允熥进贡的都是价值很高但不能直接作为钱花的东西,比如古董、美玉之类的。这些东西不仅不能直接当钱花,如果短时间内大量出卖价钱也会下降很多,不合算,送给允熥不仅自己得了实惠,面上还显得他对皇帝恭顺,一举两得。
“你又不是陛下派来覆灭满者伯夷国的将领,你的封地就在附近,与洛王、蒲王等殿下都是邻居,送给邻居点儿东西,以后你再请求出兵相助他们也不好意思不帮忙,也不是白费。”徐增寿道。
朱高煦听到这话觉得有道理,这才不说什么了。
之后就是举行受降仪式。朱高煦站在高台上,看着对面威拉布弥年仅十二岁的儿子希达拿起代表满者伯夷国王的权杖,把这几天教给他的话生硬的说出来,朱高煦就充满了满足感。‘我朱高煦也是能覆灭一个大国的人了!’
一直到仪式结束,朱高煦仍然沉浸在这种满足感之中,不停地回味适才从希达手中接过权杖的情形。‘真想能尽快覆灭苏门答腊与须文那达这两国,就能重温这一幕了。况且若是能覆灭那两国,孤就是接受过三个番国投降之人了,做不成头一个,做最多了也不错。’他一边回味一边想着,一直到听有人这样说道:“行了,别回味了,殿下您以后还有机会。”
“曹彻,你这人真是不识趣。你在家的时候一定很闷吧。”朱高煦开玩笑道。他这三个月与曹彻一同在军营中,也变得熟悉起来,能开两句玩笑了。
“哪有时候让你一直回味这些?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曹彻也不理他的玩笑,直接谈起了正事:“前两日下官已经与宋王、蒲王与越藩的陈将军谈论过了,他们在得到自己那份财货后就会撤兵回藩国,只有洛王殿下愿意继续带兵留在爪哇岛。但当初洛王殿下派兵也不多,能驻守的城池顶多三四个,其余的地方都要由殿下派兵驻守,几乎维持整个爪哇岛秩序的重任都落在了苏藩之兵身上。可现在因为打仗的缘故,整个岛屿只有大约五成有兵驻守,其余地方都无兵无官管着,就算那些仍归属于满者伯夷国的城池在希达投降的消息传开后也很可能变得混乱,必须马上分派将士接收城池,维持秩序。”
“这,有些地方乱就让他先乱着,反正较为富裕的城池都已经占领过了,也不会丢失多少财货。”朱高煦却这样说道。
他不太愿意将自己的士兵分散开来驻守在各个城池。爪哇岛虽然面积不大,但也比浙江要大,更兼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又多是平原,城池不少,如果每一座城池都要驻兵,他怕是只能将军队以千户为单位分散开来了。不,以千户为单位分散开来都不一定够,有些城池很可能只有几百个人。
将军队分的这样散,一是对练兵有坏处。军队从野战军变成驻屯军,平时的主要任务是维持治安,训练就会逐渐减少,对于大兵团作战就会日渐生疏,战斗力减弱,将来结束在爪哇岛的驻守后,想要把他们重新训练回来就会加倍费力。
这样的事情古今中外都是不乏其例的,二战中华北日军在游击队的骚扰下不得不建立一个又一个碉堡,派兵驻守,驻守碉堡的日军作战能力就日渐退化,二战末期共军主力团打过来的时候竟然不是对手,一天丢一座县城;伊拉克战争后,长期在伊拉克执行任务的米军回国后在演习中被一直留守本土的军队打得惨败。
其二,就是担心这些军队的安全。虽然所有人,包括朱高煦与南洋各民族自己,都认为南洋土着们的战斗力比不上北方来的汉人、蒙古人等民族,但蚁多咬死象,将军队以数百人为单位分散开来驻守城池,万一有人聚集起上千人,趁着他们出城剿匪的时候伏击,多半也要打败仗,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这场战争他的损失已经不小了,朱高煦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再损失将士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爪哇岛只是暂时属于他,过几个月就要交给别人,他不愿费太多的心思处置爪哇岛上的事情。
“殿下,驻守城池对你也有好处。虽然财货大多已经征收上来,但百姓家中藏着的粮食还未征收,派兵过去就能将这些粮食征收上来;而且还可‘征召’更多的当地人去苏藩,好处不小。”曹彻又道。
“这,”朱高煦还是有些不愿意。
“苏王殿下,”曹彻加重语气说道:“陛下听闻殿下将爪哇岛治理的井井有条,也会高兴的。”
“本王明白了。本王马上吩咐驻防之事。”听到这话,朱高煦马上说道。
他可以不在意爪哇岛的治安如何,可以不在意曹彻的想法,但他必须顾及允熥的想法。此时南洋的藩国确实是基本自主的国家,但如果中央朝廷断绝了援助,他们的日子也会难过的很;若是允熥惩罚他,哪怕只是动用经济手段,对于除了粮食不缺啥都缺,本土手工业非常落后的南洋诸藩国来说,不啻于一场大规模自然灾害。
朱高煦不禁回想起当初曹彻提出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二人全部消灭后,自己犹豫不决甚至逐渐倾向于拒绝的时候,曹彻劝服他的那段话。
“殿下,您是否考虑清楚了?可要采纳下官的建议?”
“曹彻,咱们二人也算不得太陌生,本王就与你实话实说了。你的这个策略,确实能够得到更多的财货。但损兵必然更多。我苏藩国小人少,损失太多的将士可是再多的财货也弥补不回来的。而且爪哇岛乃是南洋最为富饶之岛屿,即使将他夺下,陛下也未必会将他赐给本王做封地。所以,还是算了吧。”
“殿下,苏藩人不多,这臣也知晓,只是殿下可想过,您国内的汉人不论百姓、囚犯,来自何处?”
“自然是来自中原。”
“若是来自中原,那到底有多少,岂不就是陛下一言而决?”
说这句话的时候,曹彻脸上带着笑容,可朱高煦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这句话点醒了朱高煦。他所拥有的一切,虽然是自己打出来的,可也来自允熥赏赐,允熥也有能力随时收回去,所以想要国家好,最重要的不是治理国家,而是讨允熥的喜欢。允熥高兴了,对自己的藩国好处无穷;不高兴了,坏处也无穷。所以即使他以后不能占领爪哇岛,也要尽力打下这座岛,之后向允熥请求加封一位藩王潜力就封。这样一来,允熥对如此知情识趣就会高兴,给苏藩的好处就现在来看,未必比他占领爪哇岛的好处要少。
当时想明白了这一点,朱高煦马上同意了曹彻的策略;现在问题的本质与当时是一样的,他当然要采用同样的策略。
“本王还会马上请旨,请求陛下册封一位藩王驻守爪哇岛这块宝地。”朱高煦又道。
“还要将希达等人送到京城。”曹彻又补充道。
“对,将他们送到京城。”朱高煦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