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
正月。
关中天子行加冠之礼,时年十四。
自董卓乱政以来,这位少年天子似乎并未有过一段安稳日子。
就如眼下,随着天气逐步回暖,战乱亦再起于大汉十三州之中。
关西。
西凉马腾有私事欲请李傕相助,却为李傕所拒。
马腾为之大怒,遂是与韩遂相约起兵,欲攻长安,诛杀李傕。
天子闻讯大惊。
急忙遣使,欲为二人说和,使马腾罢兵休战。
然而,少年天子,又逢此乱世,有何威信可言?
马腾、李傕拒绝天子所请,一意驻兵于长平观,下战书与李傕,邀李傕大战。
天子无可奈何,只能静待二人分出胜负。
但不管双方谁胜谁负了,关中百姓,想来又逃不了充为民夫、辅兵的下场,只能任人宰割。
而关中农事,势必也会因此大受影响。
幽州。
公孙瓒击杀刘虞后,据有全幽,日益骄矜。
纵然是睚眦之怨,其人也必定会大作报复。
而对于名门子弟,公孙瓒更是毫无顾忌,大肆打压,一意发配到贫寒穷苦之地。
时人为之不解,请人相问。
公孙瓒理所当然道。
“这些衣冠子弟,与刘伯安仿佛,乃无用之人,狡诈之徒。”
“其等若是得到富贵,只会以为是他们应得的,而不会感激瓒的任用之恩。”
“既如此,瓒又何必重用衣冠子?”
幽州衣冠之家,因此皆生怨怼之心。
刘虞之旧吏,亦欲为刘虞报仇,于是一面积蓄兵马联络忠良,一面南下至冀,欲迎刘虞之子刘和回幽。
袁绍大喜。
纵然眼下其仍在亲自攻打臧洪,依旧不愿错过如此良机。
袁绍遂撕毁昔年与公孙瓒之间的罢战之书,先上表朝中,具言公孙瓒残杀刘虞之罪。
而后以为刘虞报仇之名义,派遣麾下大将鞠义,护送刘和归幽州,欲与刘虞之故吏,合击公孙瓒。
幽州自此大乱。
汝南。
兖州、豫州之间的大战尚未开始,反倒是汝南率先成为双方的角逐之地。
吕布亲统两万大军,再次从陈国南下。
陈宫随军参赞军事。
汝南东部,因为吕布、袁术去年劫掠之举,数万之民饿毙于道,尸体未被掩埋。
如今甫一开春,此六县之地,即有瘟疫流行,大军自然是不可从此地经过。
故而吕布只能图谋汝南西部为曹军所实控的六县之地。
吕布所部于正月中旬发兵南下,与曹军众将鏖战两月有余。
两月时间之中。
兖豫两州及河内之地,滴雨未降,农事大受影响。
处处桑麻增太息,家家老幼哭无收。
好在兖州为此事,已准备有年余,各地郡府,自收到州府明文之日起,即开仓放粮,因此得生者甚众。
士庶称颂,兖州大安。
曹操又纳郭嘉之谏,领郡中大小诸吏,登高祈雨,于烈日之下,暴晒半日。
当夜,雨降。
州人皆以为乃曹操之诚心感动上苍,故有此雨。
四月,入夏。
蝗虫忽而大起。
原本因旱灾而歉收的农事,此刻更是颗粒无收。
兖州纵然早有准备,农事减产亦高达四成,更不必说冀州、豫州了。
梁国、汝南、淮南、沛国、冀州等地,流民遍地。
本来富庶的淮南,为袁术所据不过一载,在袁术的穷兵黩武下,兵士便只能取用河蚌充饥。
冀州袁绍亦大受影响,毕竟,冀州离兖州甚近,兖州购粮之时,大半都是从冀州买来。
冀州兵士无粮之下,只能食用桑葚充饥。
淮南、冀州尚且如此,沛国、梁国、汝南等地则更不必多言。
是岁大饥,人相食。
四月上旬。
吕布依陈宫之谋,历经数月鏖战,终于取得突破进展。
半月之内,吕布先克西华,后取征羌。
史涣败走,征羌守将被杀。
好在二将于城破之前,皆不忘将城中一载所屯的粮秣,尽数烧空,是以吕布于粮秣上所获不多。
有贼寇及郭贡故吏被郭贡说动,于定颍、上蔡等地起兵响应吕布,欲与吕布合兵,南北夹击曹军。
汝南局势风雨飘摇之际,夏侯渊、曹仁,急遣信使向州府求援。
州府群吏尽皆进言,劝曹操速发大军,往援汝南,以免汝南局面彻底失控。
曹操一时难决。
郭嘉独言吕布大军鏖战近四月,粮秣将尽,其势难以久持。
而曹仁、史涣、赵云皆州内之良将,纵有一时之失,亦不足为虑。
只肖众将拖住吕布旬日时间,吕布大军必退。
碍于郭嘉之威望,众人并未与其相争,但仍旧劝曹操以稳妥为上,发兵援汝南。
众议纷纷时,曹操乾坤独断,从郭嘉之言,依旧按兵不动。
次日。
赵云即率本部精骑,渡澺水,急袭定颍、上蔡等地贼寇。
三战三捷,贼势顿颓。
原本蠢蠢欲动的其余诸县,得知曹军先后三战皆胜之后,极为诡异的再次平静下来。
此时因为大旱之故,汝南境内诸多河流,水量大减,甚至有数处河段干涸,显然不足为依托。
赵云留下部分兵马占据定颍城后,即与史涣所部,于隐水南岸扎营,挡在吕布南下之路上。
西华、征羌被克,吕布大军可径直由此南下,进入汝南南部广大区域。
曹仁继续屯守于南顿,已无半分利处。
曹仁遂当机立断,弃守南顿,亦是率兵与赵云所部汇合,立营于隐水之南。
此时局面危急,曹仁也顾不得半分名声,唯恐有人再次响应吕布,遂遣快马奔往南面诸县,传书于汝南诸县城邑。
若有敢擅自送粮于吕布军者,曹军必屠其城!
汝南诸城长吏得书之后,皆是大恐,想起曹仁此前在颍川的诸多做法,却是实在不敢怀疑曹仁是否能做出屠城之事。
事情便是如此。
当曹军遵守某些规矩时,郭贡原先在汝南任用的旧吏,皆敢应郭贡之请,暗中动作不停。
可一旦曹仁撕破脸皮,明言屠城,这些旧吏反倒纷纷不敢轻举妄动,欲等局面更明朗时再做决断。
而吕布眼前的胜势,显然不足以让他们去冒屠城之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