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曹操、郭嘉留下部分兵士、粮秣于南顿县,即引大军回返。
曹仁将二人送至南顿县界方才止步。
“今日一别,仁守土有责,想来与兄长、军师至少又是数月不见。”
曹仁望向曹操、郭嘉,满面诚恳道。
“如今天气渐凉。”
“兄长、军师务必保重身体,努力加餐。”
郭嘉闻言,笑与曹操道。
“明公。”
“子孝本昂藏丈夫。”
“未想临别之际,反倒流露儿女态。”
曹操一时大笑不止。
曹仁面色微红。
曹操笑罢,握紧曹仁之手,说道。
“只肖弟与操勠力同心。”
“再见之期,想来当是不远。”
曹仁面色肃然道。
“末将怎敢不尽心竭力?以报明公之厚恩!”
曹操一笑。
转头看了眼天色,其人心知不可再耽搁,遂是松开手道。
“吾弟珍重。”
“兄长保重。”
曹仁下拜于地。
曹操、郭嘉转身登入车中,大军随之开拔。
曹仁目送大军远去,直到再也看不清楚方才回返。
两日之后。
曹操大军抵达颍川。
颍川乃四战之地,并且关乎曹仁、李乾、史涣三将之退路。
此地若是失陷,三将归兖之路,将就此断绝。
如今曹仁既然转屯于汝南,此地自然不可无人守备。
曹操、郭嘉商议之后,决定以夏侯渊领本部骑卒屯兵于颍川。
倘若曹仁有危,以骑兵之速,也可最快赶至支援。
而随着张邈被杀,吕布退走,颍川之人亦是极为清楚。
此次大战,又以兖州得胜落下帷幕。
因此之故,曹操大军尚未回到颍川。
颍川诸县长吏便已极为迅速的完成了拨乱反正之举。
不仅在城头插上曹字大旗,各家家主,或派遣家中嫡子、或亲身前来拜见曹操,以做致意。
然而,话说回来。
此战之前。
陈留张邈、梁国郭贡、河内吕布、徐州刘备、琅琊臧霸皆已发兵抗兖。
东郡臧洪亦是蠢蠢欲动。
六路兵马围攻兖州。
如此局面之下,谁又敢确信曹军将是最后之胜者?
更不要说曹仁弱枝强干之法,乃是吸颍川本地世家豪族之血,自然引得其等大为不满。
世家分头下注向来是最为常见之举。
便是稍有野心的当地豪强,也免不了暗中向吕布、郭贡投效。
颍阴城下,万具尸骨,岂会全是民夫的?
而赵云、曹纯、夏侯渊三将与吕布在平原野地间大战一场,又岂会没有俘获?
恰好就有数人不仅被曹军俘获,更是被曹军查探清楚出身、来历。
若是陈留未平,张邈未除,兖州自会对此事网开一面。
奈何如今陈留已平,张邈已死。
兖州下一步正是要经营颍川,图谋汝南,又如何会放任颍川世家如故?
曹操免不了要借机发作,也好让颍川人士,分清主次。
曹操大军抵达颍川的次日。
郡治颍阴城下。
颍川太守李旻率颍川本地名族、强豪之士,熙熙攘攘近两三百人,赶来曹军营地拜见曹操。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其等竟然被曹军辕门守将阻拦在外,连营门都不得踏入一步。
想众人或是颍川名士、或是地方豪杰。
如今却被一小小辕门将执意阻拦,其等如何能忍受?
免不了便有人当场拂袖而去。
更有甚者,临走之时还不免要骂上一句‘竖子无礼’。
李旻面色亦是极不好看。
其人强忍着心中之怒气,想了想后,索性亲自去见曹军辕门将,小声说道。
“我与汝家军师乃是旧交。”
“汝速遣人去通禀一声。”
辕门将闻言,当即问道。
“足下莫非便是李太守?”
李旻一愣,却是点了点头。
“正是某。”
辕门将遂是言道。
“我家军师有一言令小人转告于太守。”
“何言?”
“军师言:昔日李傕、郭汜劫掠颍川时如何,太守今日便当如何。”
李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便是面色大变。
自从昔年其从郭嘉之计,驱老弱之师,杀败数千西凉精兵后,李旻便对郭嘉佩服至极。
即使后来再返颍川,其人也是一月去信数封与郭嘉,寻求安身保命之术。
如今闻郭嘉之语,李旻却是当即领会到郭嘉话中之意。
想昔日李傕、郭汜劫掠颍川时,其人唯坐观而已。
故而,郭嘉话中意乃是劝其今日亦当坐观。
然而。
李傕、郭汜赶来颍川时,可是杀人灭族啊。
今日莫非也有人会被族诛么?
李旻满心忧虑的退回人群之中。
“府君,如何?”
“曹将军莫非还不准我等入内么?”
一名士人面露急躁。
李旻迟疑的点了点头。
士人更是不满,冷笑道。
“常闻曹将军求贤若渴,今日一见,方知此言大谬。”
“我等至此已是一刻有余,却竟然不能踏入辕门一步。”
“天下间岂有这等事?”
“哼!”
李旻悄然顾视周围。
见得不少曹军兵士正暗暗打量己方,双耳微动,仿佛在刻意记下众人之语,心中更是不安至极。
李旻拉了拉此人衣袖,义正辞严道。
“曹将军为我郡之民,领大军征战多日,实在辛苦。”
“如今我等不过是稍等片刻而已,繁君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繁姓士人一怔,冷笑一声道。
“府君雅量。”
众人在营外又等了半个时辰。
其间有人拂袖而去,亦有人留意到李旻的不安面色,心中一时沉吟,隐有所悟。
且不说众人如何想的了。
半个时辰后,营寨之内,忽然传来数通鼓响。
原本紧闭营门的辕门守将,亦是令兵士打开营门,而后亲自上前,冲李旻道。
“李府君。”
“我家将军有请。”
“好,好。”
李旻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由前方军吏引路,入得营中。
营内道路极为宽阔,沿着大道行去,路过三道壕沟,便可见到数排灰色帐篷分散于野地间。
在诸将校的喝令之下,曹军兵士迅速出帐,奔往教场,对李旻这一行高冠褒衣的文士视若无睹。
此时曹军营地之中,攘攘数万人。
奔行之时,却是井然有序,未有半分杂乱。
众人侧耳细听,除了军令声、鼓声之外,竟再无半分杂音。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面色惊骇之余,心中亦是不免生出几分明悟。
曹兵严整至此,难怪能屡屡以逆摧顺,克敌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