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阴城下。
自从吕布、郭穆决定行地突之策后,为了掩人耳目,两军近日皆是以精兵猛攻。
论起攻势,相较之前,可谓天差地别。
如此明显的差异,无疑证明了吕布及豫州兵先前之举,乃是故意示弱。
曹仁此前所虑之事,绝非虚妄。
史涣及城中诸将想起前几日进言出兵之举,皆是大感惭愧,也因此深服于曹仁之明。
颍阴城东。
“咚!咚!”
城上、城下,两军战鼓齐鸣。
兵士冒着箭雨,自军中推出冲车、云梯车等攻城战具,踩着被尸体填平的堑壕,往颍阴城下推进。
此辈兵士皆身披精甲,又有冲车、云梯车可供遮挡,因而曹军弓手并不能对其等造成多大杀伤。
好在曹仁对此并非毫无准备。
城头所摆的数十张床弩以及城内的投石车,正是为此而设。
床弩的结构类似于将数张弓置于床架之上,再用数张弓之合力发箭。
张弦之时,甚至需数名甲士合力才能拨动。
床弩所使用的弩箭亦不同于寻常弓箭,长近五尺,尺寸极为粗壮,近有儿臂之粗,几乎与短矛相当。
如此巨箭,又以数弓之力自城头劲射而出,其破坏力可想而知。
“放!”
曹仁一声大喝。
城头之上,次第摆开的数十张床弩,便齐齐咆哮出声。
“嘣!”
“嘣!”
短矛般的巨箭轻易间便跨过上百步之距离。
有兵士眼见不妙,慌张举起盾牌抵挡。
然而,盾牌面对普通弓弩或许有用,面对床弩这般的恐怖杀器,却是无半点作用可言。
“砰!”
在巨大的声响之中,弩箭轻易穿过盾牌,随后又轻易透过兵士身上所着甲衣。
由于冲车、云梯车重量不轻,吕布兵往往是数人合力推之。
如此一来,常常有弩箭透过前方甲士之后,去势不减,又从后方甲士身上贯体而出,最终插入地面。
甲士只觉胸口一阵透风,看了看空洞洞的胸口后便再无知觉,轰然倒地。
在床弩打击下,能这样瞬间死亡的,无疑是种幸事。
更悲惨的莫过于有人被弩箭钉在地面,一时未死,每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其人无法逃脱,欲求死却又不可立得。
最终只能在战场上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步入死亡。
“嘶!”
后方高台上。
持戟观战的吕布纵然久经战阵,当下见得如此凄惨一幕,一时也是不由心有戚戚。
其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战场中的兵士?
被弩箭射中的恐怖下场,直令侥幸得生者,无不是心惊肉跳,面露骇然之色。
“攻城!”
“擅退者死!”
后方督战队高声呼喝,亮刀逼迫。
军中老卒不同于盗匪之流,除非士气尽丧,否则往往更畏于军法。
闻得督战之声,其等心知前进或有生路,后退必是死路一条,只得一咬牙继续向前推进。
“投!”
曹仁再次大喝,并令军士在城头挥动一旗。
城内早有人盯着城头旗令,见得旗动,当即喝令城中民夫,喊道。
“放!”
曹仁预先留在城中的民夫,此时负责的正是这些霹雳车。
听得军吏之令,民夫不敢怠慢,急忙拉动绳索。
下一刻。
“轰!”
“轰!”
数十上百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入吕布军中。
与床弩的作用相同。
被巨石砸中的吕布军士,丝毫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可谓是触者立毙。
便是云梯车等攻城战具,也会被砸的解体。
陈宫见状,眉头紧锁。
昔年其从于曹操时,曾多次见到曹操用霹雳车拒敌。
当时他便觉霹雳车乃是己方的大幸,敌方的大不幸。
可惜曹军对于霹雳车看管甚严,不仅将工匠家眷控制在手,更是不允许他人私下窥探。
以至于陈宫始终未能知晓打造之法。
当然,陈宫到底是一名智者,又跟从于曹操数载,对于霹雳车之利弊亦有认知。
就如眼下,其人所提出的延伸队列,加大兵士之间距离的做法,对于减少吕布军之伤亡,也确实有效。
多时之后。
冒着床弩与霹雳车的持续轰击,吕布军兵士终于艰难靠近颍阴城墙。
“轰!”
冲车带着撞木轰击在城墙之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冲车乃是摧毁城门的利器。
好在颍阴城外尚有一道瓮城,论高度,足与城墙等齐。
吕布军未将瓮城摧毁前,无论如何都威胁不到被瓮城遮掩在内的东门。
又有兵士将云梯搭在颍阴城头,负刀于背,蚁附而上。
这般距离下,床弩与霹雳车就无法发挥作用了。
能够凭借的只有士卒本身。
颍阴城的地理位置特殊,因河流原因,敌军难以在北面和西面展开大军。
因此。
曹仁仅在另外两门留下部分兵卒,防止敌军偷城,大半兵马都用在南面、东面。
而就东城来说,更是有两千参与过匡亭之战的老卒。
这些士卒的战力,足以与吕布军精锐抗衡。
双方将士围绕着东城墙,死命争夺,喊杀声震天。
天色渐黑,吕布军中方才响起鸣金之声。
待用过饭食之后。
吕布军点燃火把,却是再次发起了攻城。
当然。
此时用来攻城的大多是颍川民夫与营内弱兵,目的正是为了掩人耳目,从而使地突之计得成。
但挖掘地道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尤其是颍阴临水,土质疏软。
稍有不慎,还有塌方之险。
两军昼夜交战数日,尚未等吕布军地突之策功成。
张邈的第二封求援书信又是送到吕布手中。
信中写道。
“曹贼使民夫广造霹雳车,以霹雳车昼夜轰击,又于城池三面起土山,使弓手在上射之,由日至夜,箭雨不停。”
“城头箭楼,今已尽数被毁,城中民居,亦多有遭池鱼之灾者。”
“邈欲使兵士趁夜出城毁去霹雳车,奈何城中并无如此勇士,只得作罢。”
“眼下曹贼虽尚未攻城,我城之内,已有近五百兵士,死于石弹、箭矢之下。”
“邈行于军中,但见将校、兵士,无不是面有愁容,士气实在低下。”
“以此而论,陈留难以久守,却不知君侯救兵何日可至?”
“邈再顿首。”
似乎是为了特意提醒吕布陈留局势之艰难,这封书信乃是以血书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