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
州府正堂外。
典韦身披甲胄，引数排虎士肃立于廊间，杀气森严。
州吏偶然自廊下经过，望向正堂时，心中既有敬畏，又有好奇。
自昔日征袁术后，兖州便一直在筹谋陈留战事。
不仅大肆于陈留征兵，亦在陈留郡中广布细作，秘密联络地方豪强。
因此之故。
张邈北上见吕布也好，吕布在河内招兵买马也罢。
兖州州府皆在数日后便得知了消息。
郭嘉、戏志才、荀彧等谋臣，皆以为陈留生变在即，齐谏曹操先发制人。
曹操深以为然。
其人遂召集诸将、诸谋臣，商议征陈留之事。
连本在鲁国负责迁民入兖的赵云，亦被召回。
大堂之内。
侍者将绣有大汉十三州舆图的屏风抬入堂中后便躬身退下。
曹操高坐主位。
麾下文武则分居左右，挺身跪坐，神色俱是肃然。
一片寂静之中，曹操率先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细作来报。”
“数日之前，孟卓携粮秣、财货北上，于河内与吕布相见。”
“二人言谈甚欢，称兄道弟，临行之时，还把臂为誓。”
“虽不知二人誓言为何，但孟卓用意也不难猜测，无非欲请吕布为外援。”
“吕布，并州骁将，据报，其人与孟卓相会后，即于河内大肆招兵买马，必将我为兖州之敌。”
“古人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如今州内宿麦已大半入仓，我军粮秣充足，当不可枯等。”
“操欲尽起大军，平定陈留，卿等以为此举可行否？”
平陈留之事，文臣也好，武将也罢，基本年前便已有所预料。
此刻闻曹操之言，自然知晓该如何作答。
众文武于是纷纷起身，口中称道。
“张邈屡违州府之令，此前又与袁术相互勾结，其人反意昭然若揭。”
“为我州安危计，当早除之。”
“明公出兵之举，上合天心，下应民意，定可得胜！”
曹操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既然卿等皆以为陈留当伐，近日操便将亲统兵马，进讨陈留。”
“然则，兵法有云，兵者，乃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不可不慎。”
“观孟卓之举，亦是早有准备，操若动兵，必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局，不可小觑。”
“此战卿等若有何高见，务必直言。”
言罢。
曹操及诸文武皆是齐齐望向郭嘉。
郭嘉身为曹军军师，有统筹诸将、筹划战事之责。
关于陈留之战，其人亦是思索良久，心有腹稿。
“明公。”
郭嘉起身离席，踱步至舆图前，从容开口。
“嘉以为，若我大军西攻陈留，州内有三地需做防备。”
“若此三地无事，则州中无碍，破陈留指日可待。”
“但若是三地有失，则必有害于州内大局。”
曹操扫视堂下，见众人皆是凝神细听，遂是问道。
“奉孝以为，哪三地需做防备？”
郭嘉望向舆图，手指东郡，开口道。
“昔年因袁冀州所求，我州割大河以北，八县之地予袁冀州。”
“袁冀州以八县之地为东郡，又授臧洪为东郡太守。”
“臧洪乃张超之故吏，以臧洪之为人，若是张超求援，其人必应。”
“鄄城乃我州治所，北邻大河，最短之处，相距不过十余里。”
“臧洪一旦起兵，即便只是做出渡河之举，亦必使州中人心不安。”
曹操颔首，想起臧洪为人，忍不住微微一叹道。
“臧子源，天下义士，张超若向其求援，其人必会出兵。”
“然而，臧子源如今效力于本初麾下。”
“我可先去信一封与本初。”
“本初素来怨恨孟卓，欲取孟卓性命，定不会容许臧子源出兵。”
众人皆是面露赞同。
曹操又道。
“此外。”
“操当再去书一封与元让，令其务必在大河各处渡口屯驻兵马，以防不备。”
“如此一来，臧洪所部，可无需担忧。”
程昱眉头微蹙，起身言道。
“明公。”
“东郡与河内相邻。”
“李傕、郭汜虽已表举吕布为颍川太守。”
“但也不可不提防其人突然杀入东郡，转攻濮阳。”
戏志才摇头道。
“吕布麾下兵马不足。”
“以其之为人，若见我大军囤积于济阴，定不会冒险去取濮阳。”
“否则我军一旦北上，截断其人退路，吕布将成瓮中之鳖矣。”
曹操思量片刻，言道。
“虽说如此，但也需防备。”
“此事操亦会在信中叮嘱元让，令其务必谨慎。”
“如此，当保周全。”
众人皆是颔首。
兖北之事，就此议定。
郭嘉微踱数步，手指梁国，继续说道。
“豫州郭贡，已占梁国、汝南二地，不可不做防备。”
“郭贡身具刺史大义，虽未掌控陈国，但以陈国相骆宠之为人，亦不会拒绝其人征粮借道之举。”
“如此一来，郭贡既可经梁国北上击我济阴，亦可出陈国梁国支援陈留，还可经汝南陈国西击颍川。”
“不到其人动兵之时，我军始终无法得知其人真正用兵之处。”
曹操闻之，面有犹豫。
这倒确实是一个麻烦。
若不能提前预测郭贡出兵方向，那曹军在应对之上，将始终处于被动。
“孙子云：‘善战者，制人而不制于人’。”
“明公，与其静等郭贡落子，何妨我州先行动兵？”
荀彧起身离席，从容言道。
“于郭贡而言，梁国才是其人根本之地。”
“我军不妨屯万人于济阴南部己氏县。”
“郭贡若见我大军临境，其人定然忧惧我军会趁机南下取其梁国。”
“其纵然与张孟卓结盟，亦必当以自身安危为上。”
“而我军素来善战，屡屡以少胜多，其人必不敢仅留万余人在梁。”
“如此，郭贡大部都将被牵制于梁国，纵然出动数千兵马，亦不影响我军大局。”
荀彧话落，诸人便皆是拊掌而笑，赞道。
“文若妙策！”
曹操、郭嘉亦是面有笑意。
曹操思索片刻，望向戏志才。
以其麾下文武而言，有过独当一面经历的屈指可数。
而戏志才此前凭借济水、濮水，便使袁术难越雷池一步，无疑证明了其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