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虽未明言,但赵云却已知其未尽之意。
赵云正色道。
“迁彭城民入兖,确为州府所议之事。”
“云此行,亦是为此而来。”
“然而,玄德公,合乡、昌虑等东海二县之民,却非云所强求。”
“其等乃是自愿丢弃田间稼樯,入我兖州。”
刘备神色微怔,欲言又止。
赵云继续言道。
“玄德公可知,非只彭城,东海,便是下邳国中,如今亦有百姓迁入我兖以求避祸么?”
“云便是有通天之能,如何能说动下邳百姓远赴兖州呢?”
“无非是阙宣乱起,其等自知在下邳难求活命,这才甘愿冒着迁徙之难,疫病之害,前往我兖。”
顿了顿,念及旧日情谊,赵云望向刘备,微微一叹道。
“云入兖州已近一载,然而仅云所见,州府屯田之举,迁民之策,皆是救民之举。”
“夏收在即,州府却不惜抽调数郡民夫、医师,耗费钱财、粮秣无数,兴建屋舍,只为将徐民妥善安置。”
“云不敢言徐民入兖皆能得生,亦不敢言州府所为全然堂堂正正,但州府确实已尽力保民了,云亦难再多苛求。”
“玄德公若是能早日平定徐州,使百姓安居乐业,想来徐民也不至于背井离乡。”
“若是不能,徐州之民入兖也是一条生路,玄德公若一意断去此路,请恕云不敢因私而废公。”
言及于此,赵云也无话多说,道了声“玄德公保重”后,便揖别做过。
“子龙保重。”
刘备回之一礼。
望着赵云背影,直到再也看不清楚方才与张飞等人回返。
途中。
张飞见刘备面上少见的带有几分郁郁之色,出言安慰道。
“兄长不必太过在意。”
“子龙若当真敢领兵击我,弟亦不惧他。”
“若是能将其擒下,兄长好言相劝,说不定还能让子龙回心转意。”
刘备闻言,纵然心中还在惋惜,一时也是不免失笑。
“子龙北地丈夫,心如铁石,岂言语所能动?”
“其人既已寻得明主,只会生死相随,又怎会转投二主?”
“只是备念及旧日知交,自此沦为敌手,心中亦难免惋惜。”
顿了顿,刘备不欲在此事上多言,转顾陈登道。
“与子龙数言,元龙可有所得?”
回想起先前赵云言语、神情,陈登从容答道。
“确如明公所言,赵子龙乃是一清白之人。”
“其人昔日以千骑先后破陶公四千骑,胆量非同寻常。”
“依登之见,明公若攻广戚、戚县、留县等地,其人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我军若不据此三地,则彭城之民迁往兖州之事,我等便无法阻止。”
刘备微微颔首,认同道。
“兖州兵素来善战,子龙亦是兖州上将。”
“有子龙在薛县,兖州迁民之事,已成定局,备实无力阻止。”
“既如此,不妨暂将此事弃之于不顾。”
“元龙以为,以眼下局面,备该如何动兵,才是上策?”
陈登一时沉吟,多时之后,方才言道。
“鲁国彭城相邻,赵云在鲁,我军实不宜在彭城动兵。”
“不妨聚兵先攻下邳国北部良成、司吾二县,若是下邳兵马来援,明公正可于半道截击。”
“若是其不来援,我军得此二县,待将来兖州乱起,我军则可趁机直取下邳,擒拿阙宣。”
“此外,广陵赵太守,乃我徐州名士,昔日因忠直而为陶公疏远。”
“明公不妨遣一使去见赵太守,说动其自南面起兵,牵制阙宣部分兵力,如此,我军胜算将更大。”
“元龙高见。”
刘备颔首,思量片刻,转顾简雍道。
“出使之事,就有劳宪和了。”
简雍拱手道。
“属下必为主公说动赵太守起兵。”
刘备一笑,又叮嘱道。
“然广陵距东海甚远,且途中盗匪横生。”
“宪和此去务必多带些护卫。。”
“多谢主公。”
此后数日。
刘备一面严厉申饬(chi)合乡、昌虑等东海二县长吏,令其等务必收纳县民,防止民众西迁入兖。
另一面,刘备依旧留关羽坐镇郯县,
其人率领大半州军,开始依陈登筹划,攻良成、司吾二县。
此时,兖州与阙宣的第一轮交易已经完成。
大量铁矿由彭城入鲁国,大批的兖州军资也随之流入阙宣军中。
若是野战的话,以阙宣军的实力,自然不是刘备军的对手。
然而,阙宣军据城而守,却也让刘备大感麻烦。
刘备一连围攻良成小县十余日,始终未能将此县攻破。
与此同时。
原本奉命去说动广陵赵昱南北夹击下邳的简雍。
行至半道,却陡然得知一条消息。
原下邳国相笮融,在阙宣之乱后,兵败逃往广陵,投靠广陵郡太守赵昱。
赵昱为人忠直,纵然笮融是兵败来投,赵昱念及昔日同僚之谊,依旧将其奉为贵宾。
于是。
笮融一边在广陵收拢部属,一边做好了一旦阙宣攻来,就继续南逃的准备。
却不成想,局势的发展实在出人意料。
本是打着“诛杀笮融”旗号起兵的阙宣。
在尽有下邳后,不去追杀近在咫尺的笮融,反而强攻起了东海。
而后数月。
阙宣立国封臣,攻城掠地,热闹无比。
唯独对笮融没有半分表示,仿佛已经将其彻底遗忘。
笮融胆战心惊的等了几个月后,始终未见下邳兵马攻来。
其人遂是安心。
安心之余,笮融见广陵郡物阜民丰,而自身财物耗尽,无钱再造佛寺,便逐渐起了异样心思。
赵昱对此却一无所觉。
依旧屡屡摆宴,招待笮融及其麾下部属,未有半分提防。
一日。
赵昱又是设宴。
笮融借着敬酒的机会,陡然抽出刀来,将赵昱斩杀当场。
其麾下士卒亦是将广陵郡府血洗一通,而后在广陵城中大肆劫掠。
事起突然,广陵郡全无防备。
加之郡守及诸大吏尽皆被杀,无人能组织广陵郡卒抵抗。
笮融遂是得逞。
广陵郡自此大乱,盗匪蜂起,人人自危。
这般情形下,简雍如何能去广陵?
无奈之下,只得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