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寨被围了几个月,高行周、符彦卿多次率领骑兵出战,但由于寡不敌众,都不能成功。粮食和草料都用完了,只好削木屑淘马粪中草筋来喂马,战马互相啖咬,尾巴和颈鬃都秃了,死了后就由将士分而食之,而援兵迟迟未来。
张敬达性情刚强,人称“张生铁”。杨光远、安审琦劝他向契丹投降,张敬达说:“我受李嗣源和当今皇上的厚恩,当了元帅而打败仗,罪过已经很大,何况向敌人投降呢!
现在援兵早晚是要到来,我们暂且等待吧。如果一旦力尽势穷,那就请诸军斩了我的头,拿着去请降,以保全自己而获多福,那时也还不晚。”杨光远向安审琦使眼色要杀掉张敬达,安审琦不忍下手。
高行周知道杨光远要暗算张敬达,便常常带领精壮骑兵尾随张敬达来护卫他,张敬达不知其中缘故,对别人说:“行周常常跟在我的脚后,是什么用意?”
高行周知道后便不敢尾随。诸将每天早晨都会聚集在招讨使的营房中,初九,高行周、符彦卿尚未到达,杨光远乘着张敬达没有防备,大刀便向着他的头上砍去,张敬佩达就这么被干掉了,然后杨光远率领诸将上表向契丹投降。
耶律德光平素听说诸将的名声,都加以慰劳,赐给皮帽,又开玩笑说:“你们各位是非常可恨的恶汉,用不着我准备加盐的乳酪来喂你们上万匹的战马了!”杨光远等人大为羞惭。
耶律德光嘉许张敬达的忠义。命令收尸安葬,进行祭典,对他的下属及晋国诸将说:“你们做人臣的。应该仿效张敬达啊!”
当时晋安寨尚有马五千匹,铠甲兵杖五万,契丹全部取走送归本国,而把后唐的将卒全部交给石敬瑭。
石敬瑭因为晋安已经投降,派使者谕告诸州,代州刺史张朗杀了来使。吕琦奉李从珂的诏书慰劳雁门关以北诸军,到了忻州。遇到晋国使者,也把使者杀了。
吕琦对忻州刺史丁审琦说:“胡虏经过城下时都不回头看。
他们的心迹可以看清。还朝之日必定不能保全自己,不如早日率领军民从五台奔赴镇州。”
将要出发时,丁审琦又后悔了,关闭牙城不再跟跟随。州兵要攻打他。吕琦说:“国与家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要相互残杀!”于是率领兵将奔向镇州,丁审琦便向契丹投降了。
契丹用他的将领高谟翰做前锋,同降兵一起相偕而进。十二日,到达团柏,与唐兵交战,赵德钧、赵延寿兵败逃跑,符彦饶、张彦琦、刘延朗、刘在明也跟着逃跑,士兵大乱溃逃。相互践踏而死的数以万计。
十四日,刘延朗、刘在明逃到怀州,李从珂才知道石敬瑭已即帝位。杨光远也已投降。众人讨论认为:“天雄军府还算完好,契丹必然惧怕崤山以东,不敢轻易南下,此时此刻皇帝应当到魏州巡幸。”
李从珂认为李崧素来与天雄节度使范延光友善,便召唤李崧前来商议来。薛文遇不知就里,也跟了进来。李从珂见到薛文遇,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全靠李崧周旋,薛文遇才得以全身而退。
李从珂还不解气,跺着脚说:“我看见这东西肉就发颤,刚才几乎要拔佩刀刺他。”
李崧说:“薛文遇是个小人,出的主意浅薄误国,刺了他更显得丑恶。”李崧劝李从珂南还,李从珂听从了他的意见。
此时,北方大败的消息传到洛阳,民众大为震动,居住城中的百姓四面出走,逃到山谷。把守城门的士兵禁止百姓出城,河南尹雍王李重美说:“国家多难,不能当好百姓的主管,又禁止他们求生,只能增加恶名。
不如听其自便,事情安定了自然会归还。”于是下令任凭他们随意出走,民心才稍见安宁。十七日,李从珂回到河阳,命令诸将分守南、北两城。张延朗请求李从珂再去滑州,以便同魏博相接声势,李从珂心已胆颤,没能作出决定。
这时的赵德钧、赵延寿已经向南逃到了潞州,其将领时赛率领卢龙的轻骑兵东逃到渔阳。石敬瑭派遣昭义节度使高行周回到潞州准备粮秣,到达城下,见赵德钧父子在城上,高行周说:“我和您是同乡,怎能不向您进言忠告!
城中没有一斗粟米可守,不如赶快迎接晋帝车驾。”十九日,石敬瑭与耶律德光到达潞州,赵德钧父子在高河迎接并谒见,耶律德光好言安慰他们,赵氏父子在马前拜见石敬瑭,又走近石敬瑭身边没皮没脸地说:“分别以后还安好吗?”
石敬瑭环顾左右,没有搭理他们。耶律德光问赵德钧说:“你在幽州所设置的银鞍契丹兵现在在哪里?”
赵德钧指给他看,耶律德光下令在西郊把这些人都杀死,共三千人。不久,耶律德光便拘拿了赵德钧、赵延寿,押送到契丹国。赵德钧谒见耶律德光的母亲述律太后,并把所有带来的宝货及没收得来的田宅都献出来作贡物,太后问道:“你最近为什么到太原去?”
赵德钧说:“是奉李从珂之命。”太后指着天说道:“你向我儿请求扶你当天子,为什么说瞎话!”
又指指自己的心口说:“这里是不能欺骗的。”又说:“我儿将要出行时,我告诫他说:赵大王如果率领兵马向渝关北进时,就赶紧带领部众回来,太原不必去救他。
你想当天子,为什么不先把我儿击退,再慢慢谋取也不晚。你作为人臣,既辜负自己的君主,不能攻击敌人。又想乘着危乱之时谋求自己的利益,你干出来这样的事,还有什么面目来求生存呢?
”赵德钧低着头极度羞愧。不能回答。太后又问他:“你所献的器物玩好在这里,但你所献的田宅在哪里呢?”赵德钧说:“在幽州。”
太后问:“幽州现在是属于谁的?”回答说:“属于太后。”太后说:“那你还献什么啊!”赵德钧更加羞惭,从此以后,郁郁吃不下东西,一年之后便死翘翘了。
石敬瑭将要进军上党,耶律德光举着酒杯对他说:“我远道而来履行协约,现在大事已成。我如果再向南进军,必然要引起黄河以南人们的惊骇。
你应该自已率领汉兵南下。人心才不至太恐惧,我命令太相温带领五千骑兵护送你到河阳桥,你想要多少人随你渡河由你决定。
我暂且留在这里,等你的消息。如有紧急情况,我便下山去援救于你。如果你能把洛阳安定下来,我就返回北面去。”
又脱下自己的白貂裘给石敬瑭穿上,赠送了好马二十匹,战马一千二百匹,说:“世世代代子孙不要相忘。”
又嘱咐道:“刘知远、赵莹、桑维翰都是创业的功臣,没有大的过失,请不要丢弃他们。”
起初,张敬达率师出征后。李从珂派左金吾大将军高汉筠戍守晋州。
张敬达死后,建雄节度副使田承肇率领部众在府署攻击高汉筠,高汉筠打开府署大门延请田承肇入内。很从容地对他说:“我和您都是受朝廷的委任,为何如此相迫?”
田承肇说:“要拥戴您做节度使。”高汉筠说:“我老了,道义上不允许我当作乱的头头,或死或生都听任您的处置了。”
田承肇目示左右要杀他,军士们不干,把武器投掷在地上说:“高金吾是几朝有德望的人。为什么要害他!”田承肇这才向他谢罪说:“这只是和您开玩笑而已。”
随后听由高汉筠归还洛阳。石敬瑭在路途中遇上了他,说:“朕担忧您为乱兵所伤。现在见到您,我很高兴。”
符彦饶、张彦琪到达河阳,向李从珂报告说:“现在胡兵大举南下,黄河的水又很浅,人心已经离散,此地不能固守。”
二十二日,李从珂命令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与赵州刺史刘在明戍守河阳南城,随后便拆毁浮桥,回到洛阳。二十四日,石敬瑭到达河阳,苌从简投降,彰圣军抓了刘在明,也赶来投降。
李从珂命令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河阳节度使张彦琪、宣徽南院使刘延朗带领千余骑兵到白司马阪进行抵抗,部队还没出发,就有五十多骑兵投奔到后晋军队。
诸将对宋审虔说:“哪个地方不能战斗,谁还肯停留在这里?”便带兵回来了。
二十五日,李从珂又同宋、符、张、刘四将商讨向河阳进攻,而此时诸将都已经驰送降书给了晋石敬瑭。石敬瑭担心李从珂向西逃奔,便派遣契丹一千骑兵扼阻在渑池。
二十六日,李从珂见大势已去,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李重美及宋审虔等携传国宝玺登上宣武楼*。
刘皇后积聚薪柴想把宫室也一起烧了,李重美她说:“新天子来了,必定不能露天居住,以后修建宫室还要劳费民力。
我们死了,还要给民众遗留怨恨,能有什么好处!”于是,便停止了焚烧。
王淑妃对曹太后说:“事情已经危急了,应该暂且躲藏一下,等候姑夫来了再说。”曹太后说:“我的儿子、孙子、媳妇、女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怎么忍心独自生存!妹妹你自己勉励吧。”
随后便跟着李从珂去了,王淑妃同许王李从益藏匿在毯场,终免一死。晚上,石敬瑭进入洛阳,唐军都解脱铠甲等待问罪,石敬瑭安慰大家,并加以释放。
石敬瑭命令刘知远部署京城的治安,刘知远分派汉军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营地,把契丹兵安置在天宫寺,
不久,城中恢复了秩序。二十九日,石敬瑭车驾入宫,实行大赦,诏谕:“应中外官吏一切不问,只有贼臣张延朗、刘延皓、刘延朗奸邪贪猥,罪行难于容忍宽贷;中书侍郎、平章事马胤孙、枢密使房、宣徽使李专美、河中节度使韩昭胤等,虽然居于重要职位,不追求诡诈逢迎,
一并解脱他们的罪行,予以除名;内外臣僚中先归顺的,委令中书、门下省另行加以作用。”之后,刘延皓藏匿在龙门,几天后,自己上吊死了。
刘延朗将要逃奔南山,不幸被抓,随后被杀。之后张延朗也被斩首。十二月初一,石敬瑭来到河阳,设宴给太相温和契丹兵饯行,送他们回国。
这样,后唐在由庄宗开国,经明宗、闵帝、末帝后,最终灭亡,享国十三年。回头再说石敬瑭的儿子右卫上将军石重殷、皇城副使石重裔,听说石敬瑭起兵造反,二人便藏匿在了市井之中
。不久被抓,连同藏匿他们人家的全族一起被杀。石敬瑭的弟弟沂州都指挥使石敬德杀了的妻子女儿后逃走,不久被捕,死于狱中。叔伯弟弟彰圣都指挥使石敬威自杀。
历史一次次的证明,一人得道不禁会得到鸡犬升天的奖励,也会付出家人鲜血的代价,至于得道者,是喜是悲,个中滋味又有谁人可知。
节奏
电影古惑仔中,洪兴龙头蒋天生死后,各地的扛把子一致推举没有资历的远在泰国的蒋先生的弟弟蒋天养出山维持秩序,
而没有人想跳出来自己做老大,这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当老大也不是因为在他们眼中江湖义气高于一切,
而是因为他们懂得大家都是同时出来混的,自己身上有几根毛其他人都一清二楚,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深厚的资历,没有强大的实力,即使做了龙头也根本压不出场子,
到时候只会成为出头之鸟,成了各方打击的对象,这也是为什么民国初年袁世凯在世时全国最起码能保持表面的统一,但在其去世后,群雄并起,内战不止,各方你刚唱罢我又登场,政局混乱不已的原因。
而石敬瑭称帝后,面临的也是这个问题,当时跟石敬瑭一起混江湖的地方实力派大佬们就不怎么买他的帐,各地诸侯蠢蠢欲动,叛乱此起彼伏。而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就是范延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