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宦官中有张承业这样的好人,伶人中也不乏个别忠直之士,敬新磨就是其中的典型。他不但忠直,而且很机智。李存勖喜欢跟伶人们一起演戏,还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李天下”。有一次,他玩得正起劲,连续喊道:“李天下!
李天下在哪儿?”敬新磨走上去二话没说,便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李存勖被打蒙了,其他人也蒙了,敬新磨却斥责道:“李天下只有一个,你又叫谁呢?”
说得大家哄堂大笑,李存勖也转怒为喜,不仅没有责罚,反而重赏了他。李存勖除了唱戏,还喜欢打猎,经常四处瞎跑,踏坏庄稼。
一次在外围猎时当地县令劝谏说:“陛下,凡是拥有国家的人都应该爱民如子,以民为立国之本。
不应该为图一时之快而践踏农田,伤害民心。陛下如同万民的父母,怎么能这样做呢!”
李存勖听后大怒,命人将他绑了起来,想砍头问罪。敬新磨见状赶忙上前扭住县令,佯装斥责道:“你身为县令,对下可以驱使百姓。既然知道陛下喜欢打猎,就应该多多留出空地,怎么又让百姓在这里锄地劳作,妨碍陛下的鹰犬飞走呢?
现在犯了错又不能自责,反而敢对陛下乱说,实在罪无可恕,罪该万死!”
众伶人听了都跟着笑了,李存勖知道是自己的错。听了这些反话后,怒气反而消了大半,于是下令释放了县令。
不过对待文臣武将。李存勖的态度立马就转了一百八十度。灭梁之后,李存勖曾得意洋洋的对众将说:“吾于十指上得天下。”
全然抹杀了其他部将的战功。李存勖刚愎好胜,不愿意权归臣下,到了洛阳之后,听信伶人宦官的谗言,更是对过去那些老将疏远忌恨。忠良之将郭崇韬被刘皇后害死时,他听之任之。
对于战功赫赫的李嗣源他也妄加猜忌。李嗣源家住太原。上表请求调养子卫州刺史李从珂为北京内牙马步都指挥使,以便更好的照顾家里。李存勖看了之后生气地说:“李嗣源掌握兵权。身居大镇,军政大权在我手中,他怎么能为他的儿子提出请求呢?”
于是贬李从珂为突骑指挥使,让他率领几百人戍守石门镇。李嗣源对这件事既忧又怕。上书申辩,用了很长时间才缓解了跟李存勖的关系。
河中节度使、尚书令李继麟(朱友谦)跟李存勖是旧日好友,而且又有战功,但苦于伶人宦官向他索贿,经常拒绝不给,宦官由此对他十分痛恨。
唐军征伐前蜀时,李继麟检阅部队,派他的儿子李令德率领部队跟随其后。景进联合宦官们诬陷他说:“李继麟听说大军将要出发,认为是来讨伐自己的。所以感到惊巩害怕,并检阅部队准备自卫。
郭崇韬之所以敢在蜀中直傲不屈,是因为他和河中有阴谋。内外相应的缘故。”李继麟听到这些话后十分害怕,打算亲自到朝廷讲个明白,他的亲信们阻止了他。李继麟说“郭崇韬功劳比我高。
现在的势态很危急,我得去见皇上,当面说清我对他的忠诚,这样。那些说别人坏话的人就会受到惩罚。”
不久,李继麟赶到朝廷。景进说:“河中有人来告说。李继麟和郭崇韬阴谋反叛。
郭崇韬死了之后,他又和李存联合谋划。”
宦官们因此一起劝说李存勖尽快把他们除掉,宦官们说的话一定没错,李存勖于是调李继麟任义成节度使,当天夜里,又派蕃汉马步使朱守殷率兵包围了他的住宅,逼迫李继麟走出徽安门外,把他杀掉,并恢复他原来的姓名朱友谦。
朱友谦有两个儿子,朱令德为武信节度使,朱令锡为忠武节度使。
李存勖下诏让李继岌在遂州杀掉朱令德,让郑州刺史王思同在许州杀掉朱令锡,并让河阳节度使李绍奇去河中把他的家人杀掉。
李绍奇来到朱友谦家中,朱友谦的妻子张氏带领二百余口家人来见李绍奇,说:“朱氏宗族该死,但希望不要错误地把平民也杀掉。”
于是把她家的一百多名奴仆分出来,带着另外一百多口族人走上了刑场。
张氏又拿出李存勖赐给朱友谦的免死铁契对李绍奇说:“这是皇上去年赏赐的,我是个妇道人家,不认识字,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李绍奇听后十分惭愧,但还是执行了命令,杀了他们。朱友谦的旧将史武等七人,当时都是刺史,也都作为同族而被杀掉。
大杀功臣的同时,李存勖对唐朝末年的*士人却格外器重,重用苏循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苏循本来是唐朝臣子,朱温称帝前后,他想投机取巧,就鞍前马后地效劳不止,被敬翔等人鄙视,骂他为“唐之鸱枭,当今之狐魅”,鸱枭(音chixiāo)是古人对猫头鹰的文言叫法,虽为益鸟,但在中国一直就是丧门星的代称,常用以比喻贪恶之人。
狐魅即狐狸精。不久,苏循就被贬斥回乡。
李存勖建唐时,由于以兴复唐朝为旗号,曾下诏寻访唐朝的衣冠,于是苏循又重新出山,见到李存勖即用唐朝见皇帝的礼节拜见。
当时文武众臣都没有用朝贺之礼,苏循却跪拜高呼万岁,涕流称臣,就像见了自己老子一样,使李存勖喜形于色,十分高兴。
第二天,苏循又敬献三十管大笔,估计是哪个犄角旮旯里买的地摊货,不过他硬说这是“画日笔”,画日笔原为皇帝专用。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存勖这次更为高兴,立即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河东节度副使。
一起受到重用的还有豆卢革。豆卢革。最初在王处直手下办事。在牡丹会上写诗,劝告王处直以家乡为念,因言语古雅,渐渐受到王处直器重,转任节度判官。
曾独自请求拜见王处直,王处直以为是自己政事有欠缺,豆卢革有什么规劝的话要跟他说。所以恭敬地出来迎接,等了很久。豆卢革终于开口了,原来他只是来为宠幸的人求个军职。
李存勖将要即位的时候,谋求辅相,卢质以豆卢革出身世家望族而举荐他。征拜为行台左丞相。
同光初年,拜平章事。豆卢革入朝之后,常常出错,把事情搞砸,多次被人指正,他居然每次都能够面不红,耳不赤,心不跳,气不喘。一副我脸皮厚我怕谁的样子。
后来豆卢革又引荐韦说,物以类聚,韦说跟豆卢革一样操蛋。讲求流品,举止轻脱,为他人所不齿。
豆卢革请求任命韦说的儿子韦涛为弘文馆学士,韦说请求任命豆卢革的儿子豆卢升为集贤学士,双方礼尚往来,玩的不亦乐乎。
自从豆卢革当了丞相以后。不以推举贤才劝勉能人为要务,每天修炼。以求长生之术,曾经服用丹砂,吐了几天的血,差点儿吐死。
不过,李存勖一如既往的很喜欢他。
这时候的李存勖还深深的陷入封建迷信牛鬼蛇神中无法自拔,有个五台山来的僧人诚惠说自己能够制服天上的神龙,还能呼风唤雨。
李存勖天真的相信了他,并且亲自带领皇后、皇妃以及皇弟、皇子们去拜见诚惠,诚惠很大牌地坐在那里也不搭理他们,跟随李存勖去的大臣们见状,也都纷纷下拜。
不久之后,时值大旱,李存勖从邺都把诚惠接到洛阳,请他祈雨,当时的洛阳城中万人空巷,士民们从早到晚都来看他祈雨,结果好几十天过去了老天爷连口吐沫都没吐。
诚惠高僧一看装不下去了,一溜烟闪人了,留下李存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李存勖受不了盛夏湿热的气候,在皇宫里选择地高凉爽的地方避暑,但还是酷热难耐,不太满意。
宦官们因此对他说:“我记得长安在全盛时期,大明、兴庆等高大的建筑就有数百座之多。如今圣上竟没有个避暑的地方,宫殿的华丽还不如当时公卿们的住宅呢。”
李存勖自尊心受挫,于是命令营苑使王允平另外修建一座大楼,用来给他避暑。
宦官们说:“郭崇韬经常愁眉不展,因为孔谦老说费用不足,恐怕陛下的宫殿最终还是无法建成。”李存勖说:“我自己用内府的钱来修建,跟租庸使管的经费没有关系。”
但李存勖还是担心郭崇韬跟他唱反调,于是派使者向郭崇韬转达旨意说:“今年盛暑异常,朕过去在黄河边上与梁军对垒,军营低下潮湿,朕经常穿着铠甲骑着马,亲自抵挡箭石,也没有感到这么热。
现在深居宫中而难以度过这个暑天,这该怎么办呢?”郭崇韬回答说:“陛下过去在黄河边时,强敌还没有消灭,每天考虑的是洗除耻辱和杀敌报仇,那时虽然也有酷暑,但您也不太在意。
现在外面的忧患已经消除,国内诸侯都已臣服,所以虽然有珍贵的高台和空闲的馆所,仍然觉得很闷热。陛下倘若没有忘记艰难的日子,那么暑热就会自然消除了。”
这时,宦官们又说:“郭崇韬的宅第,和皇宫没什么两样,因此他不了解圣上的暑热。”在宦官们的一再蛊惑下,李存勖最终还是命令王允平修筑楼阁。
每天参加施工的工人多达一万,所耗费的钱财十分巨大。郭崇韬劝李存勖说:“今年两河干旱,军队供给不足,希望能够停止修建,等来年丰收时再开始动工。”
李存勖没有听从他的规劝。还是我行我素,郭崇韬知道了,又奏道:“宫内大兴土木,浪费财物,而有的地方却闹灾害,百姓吃不饱肚子,臣乞请停建。”李存勖仍然不听。
在平定魏博的时候,李存勖得到八千魏博牙军,并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信部队,这些人作战十分勇敢,天下无敌。在黄河两岸作战时,他们曾多次建立大功,李存勖曾经答应他们等消灭梁国之后,大加赏赐。
在平定河南以后,李存勖也确实对他们恩赏有加,但牙军们依仗有功,骄傲放纵,贪得无厌,对朝廷心怀不满。
925年,庄稼收成不好,老百姓离乡背井,收上来的粮租赋税严重不足,水陆两路又不畅通,东都粮仓已空,没有东西可供给士兵。
租庸使孔谦每天在上东门外望着诸州从水上运来的粮食,只要一到,就立马发给士兵。
士兵们由于缺乏粮食,卖儿鬻女;年老体弱的人们经常在野外挖采野菜充饥,有的十几人一群,有的百来人一群,往往走了就饿死在外回不来了。这个时候的李存勖在干嘛?
哦,对了,我们的李皇帝每天正不停地在外游玩打猎。二十日,李存勖在白沙打猎,皇后、皇子以及后宫诸妃都相伴左右。
二十一日,住在伊阙。二十二日,住在潭泊。二十三日,住在龛涧。二十四日,回到宫内,到处赶场子,忙的不亦乐乎。当时正下大雪,官吏士卒有人冻僵跌倒在道路上。
伊、汝之间饥荒尤其严重,禁卫所过之处,都要当地百姓供给粮饷,得不到,就破坏他们的财产,烧掉他们的房屋,比强盗都可恶,乡民不堪其扰,纷纷躲了起来,甚至连县里的官吏们都逃到山谷之间躲藏起来。
当时市井小民还不知道郭崇韬的悲惨遭遇,民间传言说郭崇韬杀了李继岌,自己在蜀地称王了,所以皇帝才下令把他的全家杀掉。朱友谦的儿子朱建徽是澶州刺史,李存勖秘令邺都监军史彦琼去杀了他。
看守城门的人对留守王正言说:“史彦琼半夜骑马出了城,也不说他要往哪里去。”
又有人谣传说:“皇后把李继岌的死归咎于皇帝,已经谋杀亲夫把皇帝给弄死了,所以才火急火燎地召见史彦琼商量对策。”
总之比环球日报都不靠谱的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在帝国内部纷纷流传,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不安、惊慌的味道,暴风雨真要来临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