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安娜几乎是按照昨天的原路来到的圣路茂狄教堂,中世纪的城市几乎都是这样的,市政厅、教堂、集市这些设施都位于市中心,甚至于市政厅的旁边就是布商行会的所在地。
在下车后她首先看到了一个高高的钟楼,这也是梅赫伦的制高点,里面至少有不下20口钟,正是它们发出悦耳的音乐声。
每一座城市都有一个标志性建筑物,佛罗伦萨的标志建筑佣兵凉廊位于领主广场的旁边,原来是用于给美第奇家族成员们观看表演用的,1376到1382年曾用于驻扎德国雇佣兵,所以命名为佣兵凉廊。
也就是说,当来自各个地区的行会工匠们顶着烈日,在政务大厅的庭院里等待里面讨论的结果时,那些德国雇佣兵在凉廊下一边乘凉一边看戏。到了16世纪佛罗伦萨到了鼎盛时代,佣兵凉廊变的日益华美,不仅添置了很多雕塑,而且还成佛罗伦萨行政长官宣誓就职的地方。
梅赫伦的钟楼修到一半就因为资金短缺而没有修了,草草得封了顶。
她的视线很快从钟楼转到了教堂门口,迎接的人为首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老者,他穿着全套的主教礼服,站得笔直,看着很硬朗,一点不像80岁的人,在他身后战着整个圣职团,可是……她没有看到波拿巴。
“我就知道。”她低声嘀咕着,然后牵着裙摆,在菲格尔的搀扶下下了车。
费迪南大公和他的妻子同坐一辆马车,然后一起被暗杀了,她之前还在想这么分开其实也挺好。
等她走到了罗屈埃洛尔大主教的面前,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欢迎。”大主教微笑着用法语说。
“很高兴见到您。”乔治安娜假笑着说。
如果这里还有宗教审判所的话,那么这些人都会出席在审判席上。
她的眼睛快速从圣职团的身上扫过,他们都面无表情,或者说,保持着庄严肃穆。
“一路辛苦了。”大主教客气得说。
“以后会好起来的。”乔治安娜说“等路修好之后,出行会比现在方便很多。”
“就像罗马人。”
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人群里说,乔治安娜也没有去仔细分辨是谁说的,也没有做任何解释。就跟罗恩韦斯莱用荚果砸了她脑袋两次,她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主教带着乔治安娜进了教堂参观,可以看得出这是一座哥特式建筑,由此也显得那个没有尖顶的塔楼看着有多么突兀了。
圣路茂狄生活的时代刚好是加洛林王朝,圣徒传在墨洛温王朝时期非常丰富,这个时期的圣徒不像布鲁日的圣多纳庭所处的罗马统治时期,甚至连修道院长和主教都可以编撰行传,教会也极力想要将他们收入圣徒的行列,相比之下“使徒”就比较稀罕了。
墨洛温时期的法兰克王国处于国家发展的初级阶段,作为曾经的“蛮族”,只需要不多的高级僧侣就能满足国王和朝臣们书写方面尚属朴素的需要。到了查理曼大帝时期,帝国行省的增加和往来文书的增加导致需要更多训练有素的人才,这迫使查理大帝需要一系列措施来改善宫廷和教会的学校,而这些学校和教育的组织者们就是聚集在国王周围的宫廷翰林院成员。
8世纪正值唐朝的鼎盛时期,随着丝绸之路来到西欧的不止是丝绸和香料,这一时期的神学院以语法、修辞和辩论术为主,当时拜占庭帝国还在,在拜占庭帝国还有雅典学院。
在经历了“上帝之鞭”阿提拉、查士丁尼瘟疫、内战等一系列的天灾人祸后,东罗马帝国元气大伤,7世纪中叶叙利亚、埃及沦为阿拉伯帝国的一部分,这时拜占庭帝国主要的敌人从波斯人变成了阿拉伯人,他们有强大的陆军,以及数量庞大的海军。
但是这时拜占庭人发明了一种名为“希腊火”的秘密武器,并用它几乎烧毁了阿拉伯所有的海军船只,也凭着这个秘密武器,濒临崩溃的拜占庭帝国夺回了海权,起死回生,东罗马帝国的统治者利奥三世在帝国境内展开了破坏圣像运动。
这个运动不只是毁掉那些圣徒的塑像,同时还没收教会的田产及土地,逼令教士还俗。尼德兰地区也有过类似的运动,却没有波及到圣路茂狄教堂,圣路茂狄的骸骨还在教堂里,棺材上的雕塑也是好好的。
这也是比利时人反对的原因之一,幸好荆棘王冠在大革命期间被藏了起来,要是有人脑子一热,把它扔进了火堆里,和热纳维耶芙的骸骨一起焚烧了的话……
法国大革命确实有过激的行为,这一点格雷古瓦神父已经将之揭露并公布了,今天他也来了。
好在他没提把从鲁汶和教堂收走的资料还回去,或者翻译成法文的事。教会与王权的联盟不只是在君权神授,教会还一起参与了与皇帝、国王对新征服领土的控制,从文化和习俗上改变了新征服地的人们。
比如食人行为,海岛上的食人族不认为自己有错,海岛上的肉类稀少,没有大型哺乳动物,传教士们来到了岛上,告诉了他们这么做是错的,听进去的人就会停止食人习俗了。
另外他们还是政策的推动者,这次在比利时推行建糖厂她深有体会,农民除了去集市就是去教堂。美国1790年也搞过人口普查,不到400万人口却耗时几年,法国人口2000万,统计起来却只用了1年不到,只需要神父们把自己教区的信徒的人数统计一下,加减几个死亡、生病没到的就基本上齐了。
甚至中世纪的地籍册也是教会编写的,当世俗因为战争或别的原因,没有资料记录当时的事情时,找教会一般都会有的,而处于破坏圣像活动时期的历史,则连教会也没有,这段时间如同被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民间的传说和神话可以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
同时这些保存在教会的资料也可以被篡改或隐藏,关于乌迪内宗教审判所存放在教会图书馆副本的原件,乔治安娜不知道康巴塞雷斯大主教怎么得到的,但它既然在康巴塞雷斯大主教的手上,那么巴黎的图书馆里就没有了,人们也就不知道米凯莱的审判和审判伽利略一样惊动了教皇。
同样在1378年的暴动里,也有一个叫米凯莱·迪·兰多的人,他接替了美第奇的萨尔维斯特洛成为新的正义旗手,并压服了这次起义的人们。
然而等骚动结束,米凯莱就被放逐了,他当初那样尽忠职守,并没有让同胞公民产生多少感恩,就在佛罗伦萨忙着内斗的时候,法国的路易把兵开到了普利亚境内,试图占领托斯卡纳。
不过对佛罗伦萨人幸运的是,路易死了,于是佛罗伦萨人又一下子从担心自己的城邦难保,变成了从路易驻守在阿雷佐人的手里买回那座城市。
得到了阿雷佐后佛罗伦萨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就像是打了个大胜仗,许多家族竭尽全力和国家比排场的富丽堂皇,炫耀财富,没人记得前不久暴动的事了。
这一次倒没有发生大规模暴动,而是针对一个家族的仇恨和嫉妒,不论是佛罗伦萨政府还是底层市民都要这个家族毁灭,但这个家族不是美第奇。
然后这个家族的族长被放逐了,他做了一次瞻仰耶路撒冷圣墓的长途旅行,在回国的途中病死在罗德岛,遗体被运回佛罗伦萨,曾经迫害过他的人们尽可能隆重得予以安葬,尽管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们曾对他百般中伤。
但丁所写的炼狱,只要活着的人还在为死者祈祷,那么他就还有希望,不会去地狱。
她知道拿破仑最后埋葬在荣军院里的,按照他的遗嘱说的那样,在塞纳河畔,法国人民的中间。他的灵柩回巴黎也经历了一个长途的旅行。
她清楚得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与鬼魂有接触的职业多少和“正常人”的世界不大一样,比如巫师、灵媒、占卜师之类,偏偏他又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算一算时间,她进入卢浮宫探险也是在夏至之后的月圆之夜,看来这就是她的《仲夏夜之梦》,她也进入了一个魔幻的世界,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