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奥纳多·达芬奇所绘制的壁画《最后的晚餐》的餐桌上有一道烤鳗鱼,按照当时斋戒的要求,它是不该出现在使徒们的餐桌上的。
世俗化后没人记得这件事了,也因为人们饮食结构的改变,许多渔业城市开始没落,要么和阿姆斯特丹似的改成贸易城市。
如果有斋戒的习俗,那么这时倒是可以要求所有的宾客都禁止喝酒、吃东西,但问题是就算是斋戒也要有理由,现在又不是斋期。
就在这时,格雷古瓦神父朝着乔治安娜走了过来。
“我听说你明天要见梅赫伦的总主教?”格雷古瓦问。
“这是个坏主意?”乔治安娜胆战心惊得问。
格雷古瓦想了一下“你看过《教务专约》了?”
“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亚琛教区也划分给了梅赫伦。”
乔治安娜回忆了一下。
科隆大主教区、美因茨大主教区横跨了莱茵河,当莱茵河左岸的土地落入法国人手里的时候,这些主教区也跟着一起被划走了,不再属于《教宗界限诏书》所划定的区域里。
另外还有整个列日,不过它们都被划分给了梅赫伦是她没有想到的。
“罗屈埃洛尔大主教今年80岁了,他的记性有时不好,记不清大革命时发生的事情。”格雷古瓦说。
乔治安娜在“消化”格雷古瓦所说的话。
“你觉得法官该不支持平等和公正么?”格雷古瓦又问。
“当然不。”乔治安娜立刻说。
“从16世纪开始,梅赫伦就是最高法院的所在地,尽管有人拒绝与他人平起平坐,还是有人愿意接纳‘平等’,根特的民意大多数是支持大革命的,您在那里推行制糖厂就很容易成功。”
乔治安娜又费解了,根特人的反应看起来可没圣尼古拉斯镇的人那么热情。
“梅赫伦的主教座堂圣职团向布鲁塞尔递请愿书,是因为法国的将军扣押了教堂文献,这些文献和鲁汶神学院图书馆的书籍一起被运往了布鲁塞尔,您能将这些文献的复制品还给他们吗?就像您在巴黎所做的。”格雷古瓦又问。
乔治安娜想啊想, 可能是因为她真的老了, 没有完全领悟格雷古瓦所表达的意思。
“需要翻译成法文么?”她下意识得问。
格雷古瓦笑了。
“如果您有这方面的打算,我明天可以陪您去见大主教。”
她觉得肯定会有人为此生气的。
以前她没感觉, 不过是将教会图书馆的书复制一份留在法国图书馆里。也多亏是拿破仑,他签下了《教务专约》与教廷和解,换一个领袖可不一定会默许她那么“胡来”。
督政府打算灭了教皇国,拿破仑没有像儒尔当那么听命行事, 只是拿了很多艺术品回去。她记得在法国的图书馆里看过巴黎公社的剪报, 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驻扎在罗马的法国军队撤走,意大利国王以“保护教皇”为借口趁机进攻教皇国。当时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在剧院里看戏,有个女演员演了一段戏, 她有点记不清演的是什么了, 大意是指的巴伐利亚国王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国王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教皇国最后被意大利以非和平的方式接管了。
巴伐利亚王国是神圣罗马帝国内部仅次于奥地利和普鲁士的邦国, 普鲁士趁着这个机会扩大自己的领土,巴伐利亚难道不会有行动么?
刚才格雷古瓦提起了根特,根特大主教的侄女们都得到了年金,但利益不止是金钱。
只是把书还给他们,却不恢复学校,表面看来好像问题不大,可她却记得有秘密传教的团体,形成了秘密结社问题一样严重。
鲁昂大学至今没有复校, 她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座建在墓地里的大学。
卡罗兄妹的做法并不高明, 如果是伏地魔担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他会换一个花样向那些涉世未深的孩子们灌输他的观点。
冈特的约翰、兰开斯特公爵和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代, 居然是一个麻瓜的私生子, 而且还是不被承认的那种。
这又是她没有想到的一点,居然是根特, 也就是曾经的冈特最先和他们签下合同。
“我会考虑一下的。”乔治安娜对格雷古瓦说。
他定睛看着她。
“有什么问题?”
“你刚才的答案, 如果换一个人说, 你知道会怎么说吗?”格雷古瓦说“他会立刻同意, 尽管他‘以后’可能因为各种顾虑而毁约。”
“那不是我。”乔治安娜回答。
“我知道,有人痛恨什一税, 也有人更痛恨被欺骗的感觉,去年, 巴黎曾经也遭遇过掷弹兵的野蛮洗劫,有不少人被抓到街上强制接种。”
“那不是我下的命令。”乔治安娜说。
“我知道那不是你下的命令,甚至不是第一执政下的命令,人们痛恨被欺骗的感觉,面对那样的怒火,无人可以阻止,这是用自己的信誉去交换铮铮作响的钱币付出的代价。”
她想起了犹大,为了30个银币而选择了背叛,在《最后的晚餐》的餐桌上他也紧握着那个口袋。
可是后来他后悔了, 吊死在了耶路撒冷城外的树上,而那三十个银币却依旧保留着, 后来被人捡了回去,交给了祭祀长。
祭祀长说,不可把那30枚银币放在圣库里, 于是他们用那些钱从陶匠手里买了块地,那陶匠又是如何花了这些卖主的钱呢?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让在场的人守斋,那就是像基督被卖之前说的“我不是拣选了你们十二个门徒吗?但你们中间有一个是魔鬼。”
但乔治安娜要是真的那么说了, 估计会被人当成疯子,当人们不相信神的时候,连魔鬼也一起不信了,还有天堂、地狱。
如果,地狱真的有但丁所描写的自杀者森林,那么其中有一颗树必然是犹大,因为佛罗伦萨的建造者也曾在家中立起绞架投环自缢。
而这个地方并不是地狱的最深处,只是地狱的第二大圈。
恐惧,它让人们在正大的事业面前望而却步,好比胆怯的野兽,听见风声就吓得逃走。
只是这森林虽然挨着热沙沙漠,林中回荡的却不是风声。
森林中遍布着怪鸟哈皮,将这遍布着荆棘的树丛当作栖息地。
它们曾经将特洛伊人赶出斯特罗法德斯岛, 如今又哀嚎着挽歌,预言着不幸。
还有那些变成了树的人们,他们的灵魂被命运之神像抛洒小麦的种子一样抛掷, 在播撒的地方发芽生根,长成一颗遍布毒刺的树,最后哈尔皮以它们的叶子为食,每摘下一枚叶子,它们就发出痛苦的哀嚎。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格雷古瓦问。
她不是很想理会他,他现在给她很不舒服的感觉,幸好这时波拿巴去而复返,她立刻跑了过去,躲在了他的身后。
“在和神父聊什么?”他带着笑意问。
“你去干什么了?”乔治安娜娇嗔得问。
“解剖尸体。”他平静得说“那个人确实死于毒药,却不是被毒杀。”
“什么?”
“安德烈服食了太多鸦片,而且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嘴馋,想偷尝别人喝的酒。”
她被他口其中的冷硬吓着了了。
同时她看了一下他的手,依旧干净,完全看不出他刚才解剖了一个人。
那个侍应生才刚倒下去,如果在20世纪,送医及时的话,说不定还能被救回来吧。
她遍体生寒,她很难想象解剖剧场里的人们如何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发出热烈的欢呼的。
“我不想继续这个派对了。”乔治安娜说“能提前结束么?”
“你累了?”波拿巴看着她问。
“是的。”她立刻回答“明天我还要见大主教。”
“你一个人?”
“格雷古瓦神父说要和我一起去。”
“明天我陪你。”他拉着她的手说“你把佩剑戴来了?”
“什……哦,这我要问问。”她皱着眉说“戴剑干什么?”
“你册封过骑士吗?”波拿巴问。
“你是说那种把剑放在别人的肩膀上,然后说‘我授予你’?”乔治安娜笑着说“我见过。”
在电影里,她心里补充着。
“英格兰还保留着这个习俗?”波拿巴问。
她反应过来了。
“你让我册封骑士?”乔治安娜指着自己的鼻子,差点拔高了嗓音。
“看来你总算听懂我说的话了。”他揶揄着。
“我……不……,我们活在哪个世纪来着?我不能像个封建贵族似的册封骑士。”
“我说可以就可以。”
她跺脚,简直无法与这个“古人”沟通,然后她转身去找能为她答疑解惑的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