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卫普的市政厅是一座文艺复兴式的建筑,市政厅里的大厅里可以看到安特卫普历史的壁画,看起来非常奢华,与之对比的是狭小的议会。
市政厅建成时正好是西班牙人统治时期,西班牙人将比利时当成了同盟国,虽然并非独立,却享有高度自治,通常由西班牙皇室充当总督驻在布鲁塞尔代表西班牙国王,国务院、枢密院、财务院襄助总督,他们在国内事务享有很大的自主权,但在外交方面三院却必须听命于驻扎在布鲁塞尔的国务及军机大臣,而不是总督。
安特卫普是鲁本斯的故乡,他曾经作为大使出使西班牙,目前乔治安娜就住在他的故居里。他那个时代的弗莱芒人都坐着睡觉,因为他们觉得躺着睡很容易死,所以画家本人睡的床非常小。乔治安娜也没有去住他家的主卧,鲁本斯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很出名了,很多贵族和艺术家会来拜访他,他的家里有很多客房,乔治安娜选了一间挨着中庭的卧室住下,每天晚上她房睡觉的时候都要经过他的客厅,里面放着不只是鲁本斯本人人,还有他的好友送给他的艺术品,其中大厅里就放着一副伊甸园题材的壁画《亚当和夏娃》,比例是活人的好几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巨人。
关于安特卫普名字的由来有个这样的传说,在古罗马时期有个巨人叫“ant”,他勒索过往的船只,一个士兵将他那只讨钱的手给砍了,并且扔了出去“werpen”,然后就有了安特卫普。
鲁本斯的画风受威尼斯画派,尤其是提香的影响很大,她在他家里还发现了丁托利托的作品,即便她见过了不少“大场面”还是被震撼到了。
波拿巴没有和她住在一起,埃奇沃斯住在前任市长罗考克殊斯的家里,这位市长曾经是鲁斯本的好友兼保护人,每天早上他都会从那边出发,到鲁本斯的家中接乔治安娜继续当天的行程。
理查德是个很称职的监护人,但那种情况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在鲁本斯的家里有一个类似罗马万神殿的建筑,不过规模要小很多,光从天顶上的一个小窗户照进来,与周围的黑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背景是纯黑的,这样可以突出少女的形象,她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却不夺目耀眼,就像她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散发着柔和的光。
有人认为这是画家利用了小孔成像和暗箱技术,她看过一副伦勃朗的画,绘的是下十字架,当时有一束光从上向下照到了耶稣的身上。
在鲁本斯的“暗室”内她找到了里昂,他浑身都散发着黑暗的气息,又恰巧今天是个阴天,从天顶开口照进来的光不够,仿佛他快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了。这个“万神殿”都是大理石,有几个凹处,可以摆放雕塑,那些人头、四肢看着就像人体残肢,反正她感觉到了一种寒冷的恐怖。
她在原地站着,很久都没有说话,后来他自己叹了口气。
“你想说什么?”他疲惫得说。
她能说什么?那些嚼舌头的没有指名道姓得说那个用了妻子的嫁妆包养情妇的究竟是谁?
有很多人都认为拿破仑有今日的成就靠的是约瑟芬,甚至雾月政变时也是她拖住了五位督政之一的巴拉斯,也是她将这个科西嘉人介绍给法国上流社会的。
“我不觉得那些话是约瑟芬让人说的。”她直截了当地说“那对她没好处。”
他冷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她。
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万神殿”里用的金色的油漆,所以他的眼睛又变成琥珀色了。
“她嫉妒你。”他缓缓地说“这次出行本来是该她来的。”
“你不让她来?”
“她不想和你一块儿。”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否则我们就和纳尔逊一样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想要什么是一定要得到的,不然就会无休止的吵闹……”
“她跟我说过,她找那个骑兵是为了让他去探听议会里的情报,看看那些人有没有设计阴谋暗算你。”她打断了他,并且不顾他的脸色说了下去“别让谣言影响了你的判断力。”
他明显不想继续谈论下去,靴子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想离开这个地方。
“知识渊博的人都能思考和评判事务。”她大喊着“不会轻易被自己的激情所困惑!”
“你明白你在干什么吗?”他忽然转身咆哮。
“女人容易被丑闻搞得名声败坏,杜巴里夫人就是这么把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声搞臭的。”她毫不妥协得说“你要明白,这就是宫廷!”
他的鼻翼剧烈得扇动着。
“欧仁已经为此失去了继承权了,有人还传说奥坦斯的孩子是你的,我不相信是真的。”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我没有传谣,有句谚语,‘谣言止于智者’。”
“有可能你没自己想得那么聪明。”他恶意得笑着说。
她有一瞬间的怀疑。
“你立的继承人不是奥坦斯和路易的孩子,所以约瑟芬才说那样的谣言?”
“他们的婚礼本来只在杜伊勒里宫举行,你给她做了一套白色的婚纱,让她举行宗教婚礼的时候穿。”他一直盯着她“就像你那天在宴会上穿的。”
“我没那么想过!”她大叫。
“为什么?你觉得丢人?”
“我为什么要觉得丢人?”
“你觉得自己不丢人吗?”他反问。
“如果你觉得丢人,为什么要带我出来?”她控制着情绪说。
他笑着,却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
“是因为我?”她想了一下问。
“为什么你会那么认为?”他平静得问。
她想起了以前那个还很爱约瑟芬的波拿巴,他还跑到她常去的餐厅,像是向全世界宣布一样,告诉所有人他们以后肯定会结婚。
“就像是一场梦。”她柔声说“您是不会看上我的。”
他哼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什么话?”
“他不可能爱上你。”
她回忆了一下,刚要说什么,他已经不想听她的答案了。
“化妆舞会你要扮演什么?”他问。
“不如夏娃怎么样?”她揶揄讥讽着“这样找几片无花果树叶就够了。”
他看了眼外面那副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的湿壁画,又看了下她。
“你没有她丰满。”他很客观得说,她气得将手插在腰上。
“这就是你想说的?”
“不然你觉得我该说什么?”他轻浮得问。
比如你是不是还在怀疑约瑟芬,是她制造舆论谴责他们两个?
后来她一想,那是他们夫妻的事,就算她像亨利二世的家庭教师那样劝说他多亲近妻子,约瑟芬多半也不会领情。既然做好人不得好报,她也不想挑拨离间他们俩离婚,那还不如不管,想干嘛干嘛。
“你回巴黎,我留在比利时。”她漠然得说“这边好多事……”
“你跟我回去!”他命令道“‘好多事’不是你考虑的,你化妆舞会要扮演什么?”
她想揍他。
“希腊女神?雅典娜?”他问。
“不,我会扮演温蒂尼。”
“谁?”
“四大元素精灵里的水之精灵,她们多在湖泊和瀑布附近出没,这次舞会不是在植物园举行么,我……”
“我以生命中每一个清醒的呼吸做保证,今后必定对你付出爱与坦诚,谨此为誓。”他忽然说“有个德国神话是这么说的,不过发誓的男子违背了誓言,所以他被诅咒了。”
她安静得听着。
“女仙诅咒他说,你曾以每一个清醒时的呼吸为誓,向我保证你对我的忠诚,而我也接受了你的誓言,既然如此,为了实现承诺,从今以后若你能一直清醒,你仍能呼吸,可是只要你一堕入睡眠,你的呼吸将被夺去,而你,也必定死亡。”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不知道?”
“我只是以为温蒂妮和媚娃很像。”她低声说。
他低下头,怪异得笑了。
“确实很像。”他说完便转身,迈着摇摇摆摆的步伐走了。
“今晚我睡这儿,换一张床,那床太小了。”他头也不回得说。
乔治安娜想说他误会了,她没睡主卧,虽然那床给他们这样的矮子睡差不多够了。
不过她没解释,项链事件玛丽·安托瓦内特不该让国王去处理的,而且国王也处理得太轻了,她还要想办法怎么处理那几个饶舌的,可惜这里是国外。除非把她们像安特卫普的前市长一样抓到巴黎去受审,问题是他们又没犯法,只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而已,就凭这样是不能逮捕他们的。
“真难伺候。”她嘀咕着,也离开了“万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