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我这里绝对没有使用童工。”
第二天一大早,乔治安娜就被带着去参观了勒特雷波尔当地的纺织厂,虽然她怀疑是事先安排的,可是她在现场确实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未成年人。
其实即便是禁止使用童工的索霍公司也免不了有学徒存在,只不过博尔顿规定他们只允许工作10个小时,而且空气流通,没有飘在空气中云一样的棉花飞絮。
这个世界需要爱与信仰。
即便知道是假的,乔治安娜还是冲着工厂老板露出了微笑,然后他就像中了某种魔咒般“石化”了。
“满意了?”波拿巴问。
她点了点头,然后挽着他的胳膊离开了工厂。
帝政时代又被称为薄衣时代,女人们流行穿一种“白细棉布”制作的宽松连衣裙,这就必须需要英国的高支纱来纺织了。
轻薄的衣着与小冰期寒冷的气候并不适合,引起许多人呼吸系统出现了毛病,流行感冒、肺结核等疾病,加上那些得了热病的孩子,好像到处都有人在咳嗽。
为了不让自己冻感冒,人们往往会穿上外套、斗篷什么的。裙子的长度一般没有固定的标准,但给乔治安娜做衣服的设计师却按照巴黎流行的款式,长度刚好达到需要她提着,保持优雅姿态的模样,只不过她穿的不是细棉布,而是波斯白缎,上面用银线绣了花纹,低调而奢华。
昨天闹了那么大一出戏,她今天不能还不给他面子。虽然他们都换上了“便装”在海边散步,还是有很多人一眼就认出了第一执政,本身勒特雷波尔就是个旅游胜地,很多巴黎人会到这里来“呼吸新鲜空气”,他彬彬有礼得和对方打招呼,对方也是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各自的女伴继续在海边散步。
这时远处的教堂传来了轻柔的敲钟声,她下意识得抬头看了过去,那钟声是为了他们而敲的么?
“乡下人都很迷信,他们相信罗马女巫和高卢女巫。”他这时忽然说道“受控制的迷信是允许的。”
“你以为,我会宣扬迷信?”乔治安娜不可思议得问。
他盯着她没有回答。
“我不会那么做的,利昂,用巫术进行统治是及其可笑的。”乔治安娜笑着说“而且我也不会到处宣传,要人们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
他笑了起来“一个伟大的国家不该由稚嫩的思想和意识形态组成,在这里我更愿意称之为灵魂,如果一个人的身体成熟了,而他们的灵魂还很稚嫩……”
“国家的强大是由人民的智力来决定的。”乔治安娜打断了他“但是智力和体力一样需要时间去锻炼,我想就算是巫师也无法做到让一个人在将大多数的时间用于工作后,还有时间挤出来学习。”
“真正的征服,唯一不让人感到遗憾的征服,就是对于无知的征服。”拿破仑说道。
“我该找个本子记下来,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名言警句。”乔治安娜说。
“你也说了名言,‘这个世界不缺想当领袖的人,却缺少支持他们的民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波拿巴问。
乔治安娜看着海对岸,应该是英格兰的方向,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很多人受不了那让人窒息的空气还有跟“上等人”说话碰一下帽檐的繁文缛节,决定乘船移民到新大陆去追寻自由了吧。
马尔萨斯人口论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英格兰劳动力缺失被束之高阁,那时候没人说生产资料不够分的事了。
“这是我读霍布斯的利维坦所理解的。”乔治安娜抿着嘴说“认同的法律,参加的人才不会让人觉得不公正。”
“你必须知道,恢复间接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会带来严重的对立情绪,1790年时甚至还立法取消了间接税。”波拿巴说“一个好的间接税要让最小的纳税人觉得自己不是被强迫敲诈或者是被欺诈,以后苹果酒、葡萄酒、啤酒都会被整个收税,你该想想苹果酒要用来干什么善事。”波拿巴说。
她怪异得看着他。
“什么?”他奇怪得问。
“狡猾。”她看着他摇头“居然假借女人和孩子作为征税的借口。”
他很无赖得耸肩“我听说英国人会将酿酒剩下的啤酒花用来喂牲口,那是不是英国的牛长得特别壮实的诀窍?”
“我会实验的。”她慎重得说“另外我觉得废水该处理再排放。”
“啤酒会产生废水?”
“不是,是工业碱和甜菜制糖后得废水。”乔治安娜说“我听说有个化学家,我想找到他继续服务,不过,他曾经为奥尔良公爵服务过。”
“只要他愿意效忠共和国,我可以赦免他。”波拿巴平静得说“法国人赋予了我大赦的权力。”
乔治安娜没有做声,因为这个权力是全民公投通过了的,虽然1802年的宪法没有拿破仑担任终身执政的这一条。
有些人和事是不可饶恕的,但人民赋予了拿破仑权力大赦,那么他就可以大赦,即便有人不服也只能忍了,也正是这一点让大批的流亡者回国。
“在法兰西,细节是大事,有时理智会变得一文不值。”他看着她说“您恢复理智了?”
“哦!”她恼火得大叫,波拿巴却大笑了起来。
“我不认为法国人爱好自由和平等,他们只有一种情感,荣誉,还有勋位。”
“英国人也差不多,你知不知道韦奇伍德在伦敦有个展示室?”乔治安娜说“他的第二个儿子负责接待,他也受够了走进商店的人的傲慢态度,他觉得自己与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波拿巴没有做声。
“那些人傲慢的态度让这位少爷觉得继续担当展厅招待有失身分,后来他娶了一个贵族家庭的女儿为妻。”
“您呢?您是哪个贵族的女儿?”波拿巴问。
“我不是贵族。”乔治安娜问。
他停了下来,抓着她的双手。
“只有平民的才会去学习贵族礼仪,而贵族则是不断想要挣脱它们获取自由。”
“我不觉得,也有贵族恪守着礼仪和规矩。”
“我说的是英国贵族,你知不知道现在泰晤士河那边的女性也在流行穿男装?”
乔治安娜愣了一下。
“你带起了一个时尚,乔治安娜。”波拿巴笑着说“看来我们要共享衣橱了。”
她觉得自己快挨雷劈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送我的?”波拿巴问“约瑟芬送了我那件红色的检阅服。”
她看着他脖子上的黑色领巾,觉得它可以换一个颜色,这世界上没人比拿破仑更适合泰尔紫了。
可是那紫色的领巾总是会让她想起另一个人,她也送了一条紫色的丝绸领结给西弗勒斯,藏在他单调的黑色外套下面,偶尔可以看到一点。
“为什么你要找我要?”她笑着问。
“我的生日快到了。”他很直接得问“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瓷器。”她斩钉截铁得说。
他露出莫测的表情。
“你难道不知道韦奇伍德在占领欧洲上流社会的瓷器市场么?”她很市侩得说“等其他王室过生日的时候也要送,顺便给塞弗尔陶瓷做广告。”
他摇头。
“你想要什么?”她又问,她估计他不会想要个夜壶做礼物。
波拿巴背着手,一副沉思者的样子。
乔治安娜耸耸肩,继续挽着他的手散步。
海浪啊海浪,一层又一层亲吻着岸边坚硬的岩石,直到将它给冲刷成细沙。
或许只有这么坚定的意志的人,才会这么顽固得想要征服她吧,正常人早就换一个轻松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