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安娜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保守派银行家会将自己的硬币真的交到自己的手里,让她帮忙运作了。
她估计最后这些贷款还是各个银行自己审核、自己放出去,甚至于他们还不放硬币出去,而是将自己银行发行的银行券给发出去。
纸币和银行券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是纸,本身没有任何价值,不同之处在于纸币无法到银行兑换,而银行券时可以兑换的,再一个区别是纸币会随着发行量而贬值,银行券是不会贬值的。银行券的发行必须有黄金和信用的双重保证,持有者可以在任何时间向发行银行兑换黄金。
只要银行不倒闭,那么持有银行券的人就可以将它作为流通的的媒介,然而银行倒闭了,银行券就是废纸一张,价值是不能和纸币对等的。
从法国大革命爆发至今,政府换了好几个,银行倒闭得也快,拿破仑要是不从埃及回来,督政府的纸币也会进入恶性通胀,指券、纸币、银行券好像都不怎么可靠,还是硬通货比较保险。
在乱世之中比起古董、艺术品、珠宝,还是金银比较实在,拿破仑在意大利一开始还会送钱回督政府,后来就只有艺术品了,他就这么阴了督政府的官僚们。
乔治安娜不相信亨利·配第会那么“贴心”得告诉拿破仑这个办法,促使银行家把银行里的钱给花出去,搞活法兰西的经济。
拿破仑是个冒险者,他这次放国债设定的是5%的利息,比英国3%的利息还要高,同样他为农耕借贷发放的7%的利息也是高于市场平均利息的,虽然没有洛林地区16%的高利贷高,这肯定会吸引一些银行家。
然而《国富论》里写了,利息要是定太高,来借贷的就不是老实的农民,而是投机者们,只有投机才能赚取比借贷的利息更高的利润。所以最终利息还是要恢复到市场平均水平5%,1766年路易十五颁布法律将利息压到了4%,但是人民还是用各种办法规避了,民间借贷利率依旧是5%。
借贷给巴黎面包铺1%利息的贷款是用行会和警察的双重压力之下才执行下去的,而且借钱的主要是利昂库尔为首的自由派贵族,他们都经历过大革命,见识过血淋淋的恐怖统治,利昂库尔还在乡下躲了一段时间。
这个组织的性质现在已经有点变了,不只是马尔蒙,还有其他人看上了自由派贵族的矿山,以及教会所剩不多的那点教产,只是“大善人”的名声比较好,拿破仑的亲信还找不到借口。
简单的说法就是拿钱换命,闹革命的时候人民会把贵族给开膛破肚,却不动他身上的任何财物,规规矩矩得全部交公。利益和恐怖是驱使人行动的杠杆,有人为了利益克服了恐惧,有人因为恐惧不顾利益。都闹饥馑了还是有人走私粮食,钱其实也是工具的一种,新大陆发现了金银矿,将之运往欧洲,让欧洲流通的货币比以前多了,当时因为缺乏金银,不得不用胡椒、丝绸、香料充当货币,有了这些金银胡椒、丝绸、香料的货币价值就没有了。
西班牙和葡萄牙因为充斥着金银,不如欧洲其他国家稀缺,它们能够交换的物资也就少了。
而其他国家虽然没有金银,却可以用纸币来替代,土地改良后变得肥沃,种出来的谷物多了,在人能吃饱的情况下发展手工业,手工业者们的工具继续让农业出产更多,一旦粮食断供,以里昂为例,丝绸工人们根本没有办法开工,断头机一个脑袋接着一个脑袋得砍,可是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于面包铺老板和制造假币的人。
指券是基于土地发行的,城里的持有债券的人对农村的土地没兴趣,他们不急着兑换。
其实没有货币,用物物交换也可以,里昂人又要用什么和农民换粮食呢?丝绸不是贵族才穿的么?
赊账也可以,这是要靠信用的,法国的信用破产了,法国国王的风格就是诬陷罪名,没收其家产,从圣殿骑士团那阵开始就是“传统”了。热月党人将《人质法》给废除了,但人们还是习惯了按照它的规定行事。
约瑟芬想当皇后,“历史”就是如此,她还想着在加冕典礼上和拿破仑把宗教婚礼一起办了。
乔治安娜除非多长一个脑袋才会那么想,那后冠太重,而且长满了荆棘,她根本就戴不起,更何况是让英格兰归顺法兰西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事。
所以说那些旧贵族对政治充满了天真的幻想,去它的萨宾妇女。
九月收获之后,外派的那些巴黎农协会的巡视员都回来了,普遍都被晒黑了,马尔丹还在西部,他暂时回不来,洛林地区和阿尔萨斯地区的问题超出了乔治安娜的能力范围,当地有个制度,公共地产是进行分配还是出租由出价最高的人来决定,这种制度无疑是利于富人的,而目前最有钱的是放高利贷的,于是阿尔萨斯的问题就非常尖锐了。
通过这次下乡,巡视员们明白了农民最急缺的不是钱,而是技术、知识,乔治安娜给这个需求取了个名字,叫农业技术化,土豆这次在休闲地获得了大丰收,本来休闲地的肥力就不错,加上人粪肥肥力就更强了。
然而甜菜种植依旧推广不下去,让农民接受一种新农业必须要一定的文化基础,这也是“代沟”的一种,当巴黎的文化事业迅速发展的同时,法兰西的乡下还停留在200年以前,农民还是听神父和教会的,因为宗教的关系,懒惰是原罪之一他们认为有些人之所以穷是因为懒惰。麦类的昂贵以其诱人的收益导致大量生产,人们觉得付出必定会有收获。1795年还颁布了法令,明确说了“非道德与懒惰的制度”威胁了私有财产的“神圣性质”。
长期以来农民共同体习惯了敞田,圈围土地之后也要邻居们尊重那道围墙。诺曼底的农民会拴好了自己的牲口,不让它们去别的地方吃草,洛林地区的耕农与雇工们在公共地产上产生了争执,当农民纠结在哪儿给他的牛找牧草的时候,他们是没心情管巴黎的咖啡馆糖的问题的。
种植土豆对休闲田的征服是人类对土地的一次新胜利,它与中世纪的伟大垦荒运动同样扣人心弦,但是从食物跨越到工业原料作物的种植为时尚早,人们接受不了,播种和收割不取决于那些地里干活的人的教育水平,但是计划播种什么、种什么、种多少需要人指点或者自己计算,这还涉及了经济学问题,农民自己要借多少钱也是需要人指导的。
这时候乔治安娜忽然感觉化肥真是个解救苍生的好东西,虽然它造成的污染和环境破坏也很严重。
那些银行将硬币从各自的金库运出来,到地方的分行也会遇到安全问题,国库的税金都有人劫,这需要武装押运,会产生汇费,如果没人承担这笔费用,并且这笔费用造成的损失超过了新国家标准铸币的损失,银行就宁可不汇款了,宁可将它放在银行里当银行货币。
她现在充分感觉到了部长们所说的,波拿巴负责下命令,他们负责执行的感觉是什么了。
耕农阶级是渴望技术改进的,而雇工则讨厌,机器抢走了麦客的工作,21世纪的时候法国农民就经常赶着羊、牛、南瓜、鸡蛋跑到巴黎来闹事,这也是法兰西文化的一部分。
正和男友在浪漫的巴黎街头亲亲我我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牛从花都漂亮的大街上走过,是不是很有梦碎的感觉?
那就对了,巴黎本来就不是美梦成真的地方,卡诺瓦的弟子塞拉西就深有体会。
如果拿破仑没有遇到小罗伯斯庇尔,他也不过是巴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梦碎者之一。
把金银器融了,变成金条、银条,然后再铸币也不可能,24法郎买的金杯,为什么要做成18法郎的金条?这其中的损失谁来承担,除非这金杯是从别处抢来的。
意大利不可能抢了,拿破仑自己立了誓言,除非意大利再次遇到类似法国人入侵的情况,否则法军不会去意大利的。
然后她可耻得发现自己居然陷入了“强盗逻辑”里,发动战争打赢了有战利品那还好说,输了损失谁来承担?
圣多明戈问题还没处理呢,她原本的计划是让那里成为法兰西的肉类出口地,但现在的法国人估计已经没人去想那个问题了。
又是新宪法又是流亡贵族回归,还有工业博览会,奥坦斯怀孕生产,这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婴,他就极有可能是法兰西的继承人。
自己家的问题都那么多,谁有功夫管千里之外的事。
她真希望杜桑·卢维杜尔还活着,别被转移到了某个世界遗忘的角落自生自灭,和格林德沃一样被人遗忘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