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学院院士是终身制的,只有在某位成员去世留下空缺时才可以通过全体成员投票选举的方式补上。
被选为院士意味着从此进入法国文化历史的殿堂,成为“不朽者”,名字刻在学院墙壁上。
法兰西院士也要佩剑,这种剑被称为“不朽者之剑”,乔治安娜一时很难决定到底是镶嵌有摄政王钻石的佩剑好看还是不朽者之剑这种礼仪剑好看。
邀请乔治安娜去旁听的是拉普拉斯,他在人文学院辩论完之后就带着乔治安娜在法兰西学院参观,他最近写成了《宇宙力学》这本书,他希望拿破仑能阅览并且在卷首题字。
乔治安娜是知道炮兵肯定要学力学的,但她不确定拿破仑能不能看懂《宇宙力学》。拉普拉斯却大笑着说以第一执政的才智绝对没问题,所以她很难确定拿破仑是聪明得像个妖怪,还是他被什么给附体了,反正她自己看那本书很吃力。
当天晚上波拿巴又来了,他和她一起看那本书,他翻阅的速度快到让乔治安娜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看了,看到一半后他反过来考她看懂了多少,她在气恼之下给了他脑门一个巴掌。
麻瓜的身体在很多方面不如巫师,比如寿命以及一些身体机能,打了十年仗又加上两次翻越阿尔卑斯山,拿破仑的身体肯定不如一直过安稳日子的人,调理身体如今成了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炎热的天气会让人懒得动,身体疲乏、精神萎靡,孟德斯鸠认为只有皮鞭才能让人履行艰苦的义务。
找个年纪大的女人他就可以和小孩子一样任性,他在放松之后躺在她的怀里,一边喝红酒一边乘着高塔上的凉风和她聊天。
在持续了几个月的“自由贸易”后,英国提出了交涉,要求法国开放自己的市场,不再禁止英国货流入法国。
夏普塔尔和大工业家是支持伦敦的这个提案的,科克贝尔却认为英国输入法国多少货物,法国就输入英国多少货物,夏普塔尔则反驳,这样一来就要发特许证,这东西英国目前都没有发了。
西班牙一会儿和英国结盟,一会儿和法国结盟。以前只有英国有特许证,拿破仑开了几张,加布里埃尔·乌弗拉尔就擅自做主开起了特许证。在通过外交手段解决这个问题之前谁都不敢妄动,葡萄牙在摄政王有了里斯本自由港和铁矿买卖之后就对波尔图酒的利益没那么关注了。
自由港是个好东西么?很多人都会选择是,马赛和热那亚就是出名的自由港。
当威廉·配第却认为自由港是个脱逃税的好地方,比如他有一桶酒,他将酒运往自由港,将其偷偷卖掉,然后用污水装满酒桶再装上船,等船驶入了大海,将污水给倒了,酒税就逃过去了。
由此可见威廉·配第是个和亚当·斯密相差多么巨大的政治经济学家。
自由港除了关税之外还有海员、旅客的住宿费用,仓库的租费、搬运工和车夫的工资等,就算外国酒商逃税了,摄政王还是可以通过收国内消费税的办法弥补损失的,问题是谁去告诉他呢?
最让拿破仑气恼的就是这一点,明明英国已经拒绝提供军事援助了,葡萄牙的心还是向着英国。
如果问一个生活在这颗蓝色星球上的居民,是波尔多红酒好喝还是波尔图酒好喝,只要不是酗酒的酒鬼,通常都会选波尔多酒的,就算是波尔图酒,也是英国喝不到波尔多酒的替代品。
虽然丹麦的哥本哈根也是自由港,可是它和里斯本的地理位置不一样,里斯本没有厄勒海峡这种咽喉要道,如果说船不去里斯本,摄政王梦想中的旅店、仓库修了也无人问津,反而会因为投入资金过多而亏本。
葡萄牙成了被动的一方,要怎么让贸易线往里斯本去就要看摄政王怎么去谈了,巴西的木材和铁矿都是英法需要的,那些为英法服务的货船必须到里斯本停靠,不论是巴西还是里斯本都是葡萄牙的国土,然后葡萄牙签发出口许可证,这样里斯本自由港才能给他创造利润。
在风和日丽的时候想不到暴风雨,这是人类共有的缺陷,一旦恶劣的天气到来,他们就只会想到逃跑而不是保护自己,葡萄牙摄政王在拿破仑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和美国总统杰斐逊一样,对世袭国王有一种蔑视的情感,他们走运在可以失败,失败不会影响他们的统治,而拿破仑不可以,20世纪的总统、总理经常引咎辞职,波拿巴不能接受自己失败,或者说他这个人不轻言放弃,这是他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缺点。
正常人被乔治安娜拒绝了那么多次早就退却了,这世上女人还少么?
他想要攻克一个堡垒就会用尽手段,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抓住不放。乔治安娜不过是社交上邀请他来看表演,结果他们就又恢复以前那样了,仿佛他之前说的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是个戏言。
如此出尔反尔的人,难怪伦敦方面根本不相信他有长久维护和平的打算,只有福克斯还坚信波拿巴会信守诺言,他打算下个月来法国访问,顺便参加第二届工业展。
斯图亚特王朝就像是法国的波旁王朝,只是他们失去统治的时间比波旁久远,已经有很多人,甚至包括英国人将他们给遗忘了。
但是斯图亚特王朝依旧具有英国的继承权,福克斯希望拿破仑能开放法国的图书馆,让他查阅斯图亚特王朝相关的资料,波拿巴打算将这个任务交给乔治安娜和里波,他们要配合福克斯查找他想要的一切资料。
乔治安娜对汉诺威王室的感情是复杂的,如果说没有汉诺威王室,战败后的拿破仑说不定没法去厄尔巴岛当囚徒。
可是法国赢了,“未来”真的会比她自己所处的那个要好么?
她看着他的蓝眼睛,回忆着梦中那个在简陋的房子里独自垂泪的中年人,那时的波拿巴比现在胖了很多,看不见他年轻时的纤细,他的眉宇间全是专制的冷峻,看不到那种让人动容的迷人微笑了。
“你在想什么?”他用怪腔怪调的法语问。
“我不想你变成那样。”她痛苦得说。
“什么样?”他挑着眉问
“一千零一夜还有可以踩在上面的海洋。”她凄苦得说“别丢了你浪漫的想象力,满脑子只有阴谋和算计,利昂。”
“只要你留下陪我。”他抓着她的手说“人如果没有想象力,不过是一只野兽。”
“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怎么样?”乔治安娜轻柔得说“那是一个关于名叫派的少年,和他的孟加拉虎在海上漂流的故事。”
“我不想听。”他拒绝道“向我发誓,你不会离开。”
“你想让我跟那些教士一样?”
“有些人发誓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这种人发誓我才信。”
“但我违背了我的誓言。”
他没有说话。
“你在想什么?”她问。
“你违背誓言是因为我?”他问。
她陷入了沉思。
可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别想了。”他说“吻我一下,迪娜萨德妹妹。”
她听话得照做了。
这个吻依旧是葡萄酒味的,带着一丝酸涩,在被体温加热后却有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她忍不住仔细品尝,结果将这个吻加深了。
夜还漫长,也许今天部长们可以提前回家,不用再凌晨时还要在杜伊勒里宫开会了。
一个君主不那么勤勉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