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的复活节典礼,不仅是巴黎的名流,连驻守在荷兰的奥热罗也必须回来,虽然他本人已经提交了申请,说自己来不了了。
拿破仑上次发动雾月政变时,西耶斯选择他是无奈之举,这一次那么多将领汇集一堂,他可能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
《政教协定》在法国大受欢迎,尤其是守旧的农村,人们拥护教会回归。可是军队、参议院与保民院却非常排斥,他们之中很多人是昔日的革命者。革命的果实被采摘,需要一个英雄来拯救,谁知道哪个脑子不清醒的将领会被西耶斯蛊惑,也想体验一次当第一执政的感觉。
乔治安娜邀请的人里有不少新名流,他们愿意买高价的瓷器就是变相的支持。邀请了英国商界人士出席,以及放宽种种特权就是代表拿破仑所领导的政府并不是军政府,他并不是克伦威尔。至于他是不是凯撒,这就要看个人的见解了。
阿伯丁伯爵的《印度法案》让乔治安娜稍微对英国有了点信心,英格兰人并不是唯利是图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当她以完全冷静而客观的角度去看拿破仑的时候,他身上那股让她目眩神迷的魔力就消失了。
她其实也和那些围在国王身边的人一样,军人希望他是个好战的国王,因为这样他就有仗可以打,平民希望他是个仁慈、平易近人的国王,这样他就会聆听自己的诉求。
“刚才梅里和你说了什么?”吕希安波拿巴看着和人大声交谈的拿破仑说。
“你听他说了。”
“没有别的了?”吕希安又问。
乔治安娜犹豫了一下“你现在还会为了你哥哥破坏了法兰西的自由杀了他?”
“你会不会为了拿破仑侵占了英国的利益而杀了他?”吕希安反问道。
“我不知道。”她沉默了很久后回答。
“有很多人觉得你是克里奥佩特拉,我却觉得你是欧根亲王,除非你是英女王,所以在英国没法从政,对吗?”吕希安笑着说“法国从前朝开始就有女人干政的先例,不论她是地位崇高的王族后裔,还是个私生女。”
“我只是想做点正确的事。”她严厉得说“我不想再看到混乱了。”
“告诉我刚才梅里说了什么。”吕希安问。
“小威廉·皮特希望我劝利昂接受西耶斯提出的立法监督体制。”
吕希安将视线转向她。
“你会劝他么?”吕希安笑着问。
“不是现在。”乔治安娜冷漠得说“法国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你是真的那么想还是为了英国的利益?”
她觉得和吕希安说话是真的费劲。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拿破仑那么偏袒里昂?”吕希安说。
“因为他的‘第一次’是在那个地方。”乔治安娜笑着说。
“啊,伟大而高贵的人,祝您万寿无疆,令举国欢欣,因为无尽的荣耀都将仰赖你。”吕希安忽然说道“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不算糟糕。”
“这是华盛顿写的,有很多人觉得他是个伟人是因为他坚持联邦制,没有选择君主制,拿破仑觉得他真正伟大的地方是为新生的中央政府恢复国家财政和可靠的政策,而且,他希望利用自己的威望让联邦政府度过最为脆弱的阶段,直到这个新兴的国家可以作为一个单一的民族,而不是个国家联盟而存在,可惜的是他的继任者们不明白这一点,法国曾经也有过联邦主义,里昂和南部就是联邦主义暴动的中心地区,一开始暴动的范围虽广,却并不深入,叛乱主要由富人所组成的郡或县政府造成,南部的人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们没能改善穷人的生活,底层人不会为了他们牺牲,但是里昂的王党却派人去瑞士求助伯尔尼人和萨底尼亚人,他们没有像土伦人一样推举路易十七为国王,却将暴动扩大了,拿破仑在瑞士推行联邦制正是为了给当年的回敬。我想你明白他的性格,他要是讨厌一个人,不论那个人多有才华他都会讨厌,他要是喜欢一个人,不论周围怎么说那个人不好,他都听不进去,比起做正确的事,你现在当作应该是努力让他喜欢你,他更希望你能将精力用在别的方面而不是插手阴谋,这是他给你自由,而不是将你安排在内阁的条件。”
“塔列朗也是内阁成员。”乔治安娜撇嘴看着那个瘸腿,得意洋洋得在场中到处转的狗,她并没有想起要邀请他,可是让利斯夫人还是给他寄了邀请函。
“你看到哪个苏丹王妃出现在社交场合。”吕希安冷笑着“他跟我说,他很想将你关在一个高塔里,那座塔只有他能进去。”
“那岂不是纽蒙嘉德和格兰芬多塔了?”
“什么?”
“别在意。”她喝了一口香槟,它是冰凉的,不能像黄油啤酒一样让人浑身暖和。
“你该谢谢我,不是我的话你现在应该在翻译英文资料,而不是在这里喝酒聊天,上次我寄给你的7500万法郎的欠款你什么时候能筹出来?”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吕希安反问。
她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关于葡萄牙和铁矿买卖跟他说了。
“如果英国通过亚眠和约获得了多巴哥,他们就能去南美,将矿石运到里斯本,在当地加工后运往英国,葡萄牙当地的就业和税收会因此获得提高,葡萄牙国王会更喜欢他们的。”乔治安娜干巴巴冷冰冰得说“我认为这是乔治三世发疯,要求马耳他约翰骑士的大首领由波旁王室成员担任的原因。”
“我们在南美也有殖民地。”吕希安挑衅一般说。
“我知道,这是塔列朗谈判得来的。”乔治安娜不耐烦得说“法国海军如果不能保证商船的利益,美洲的殖民地就是一块挂在驴面前的胡萝卜。”
“我们也可以让葡萄牙和西班牙一样交战争补偿金。”吕希安笑着说“虽然我更喜欢另一个说法。”
“什么?”
“朝贡,戈多伊担心拿破仑将西欧变成一个东方世界,他辱骂拿破仑就像辱骂阿提拉和铁木真。”
“阿提拉和铁木真打到西班牙了?”
“你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他提起阿拉伯人毫无忌讳。”吕希安指着拿破仑“你知道西班牙曾经被谁统治过?”
“阿拔斯帝国?”
“戈多伊可没信心率领一次西班牙光复运动,他是靠着女人的裙撑才撑起来的首相,在西班牙尽量不要提阿拉伯,你可以用摩尔人来称呼他们。”
“为什么戈多伊会觉得他会……”
“恐惧,但你居然敢踹倒他的雕塑,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拧他的鼻子,你可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小矮个。”吕希安笑着说,露出一口波拿巴家遗传的洁白整齐的牙齿“你现在怎么不打他了?”
乔治安娜跃跃欲试得很想去打拿破仑一巴掌。
“他以前轻薄我。”乔治安娜严肃得说“这种人就该给教训!”
“他现在做的事可比一个吻要严重多了。”吕希安不正经得说道。
“你也想挨巴掌吗?”
“你不能惯着他,他不喜欢那个雕塑你就把它给毁了,他觉得很高兴,可是在别人眼里不是那么回事。”吕希安依旧微笑着说“他是法国的头脸人物,我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
乔治安娜清醒了一些。
她那天摧毁的不是一尊雕塑,而是一尊圣像。
“他会冷落你一段时间,但你要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是你的错,可是他又很喜欢你陪伴,你说怎么办?”
“他想私下和我见面?”
“他想挖一条地道,通到你现在的住处。”
“他可以挖一条密道准备逃生,却不能挖密道见女人。”她咬着牙说“是你说我不能继续惯着他的。”
“我只负责传话,还有,记得还那7500万。”吕希安捏了一下乔治安娜的脸,在她震惊的注视中回到人群中去了。
“你不只是把自己赔给他了,还倒欠了这么多债,你是不是个蠢货!”乔治安娜气极败坏得嘀咕着,离开了招待会。
西耶斯不能就这么退出政坛,他要像牛氓一样时不时得叮波拿巴一下,烦人,却不致命。
至于怎么保一个自找死路得家伙她毫无概念,毕竟现在她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