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有这样一种人,擅长发明创造而不善于营销,为此他们不得不找一些诸如斯坦利这样的人帮忙卖自己研制的产品,乔治安娜的老乡,苏格兰休斯顿磨坊厂的技工安德鲁·米克尔就是其中之一。
他所设计的脱粒机用四匹马和四个人每小时可以打八个四分之一吨的燕麦。他的机器采用的是拍打模式,而不是搓谷子。这种机器不只是可以用畜力,还可以用水力,遗憾的是乔治·华盛顿只买了一台,没有批量引入美国,更没有让米克尔发家致富。
当机遇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做梦,根本不是真的。
然而就算是天才,也需要赏识他的人,才能真正展现出他天赋异禀的一面。
对乔治安娜来说,要推荐那个灯塔灯很容易,埃及的亚历山大灯塔不仅修地高,而且还修地很大,为的是燃起足够大的火,夜晚给过往的船只照明,那个时候的人还没想到光的折射问题以及透镜,拿破仑就喜欢这种“东方”、“古老”的东西。
她烦的是那个年轻人得了金费资助后会不会真的用于发明研究,反而将她给的钱拿去挥霍了。
拿破仑的私人金库里有宝石五万多块,乔治安娜看过,那些宝石堆在一起的感觉看起来就像是一堆玻璃珠,用一块宝石换来一个人才她觉得是划算的。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以前的歌剧女明星在贫寒的科西嘉炮兵中尉眼中是遥不可及的,后来他成了意大利总司令,发现用几块宝石就能轻易得到格拉西尼的“爱恋”,他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当时已经穿不进去1797年量体裁衣做的那件衣服了?
再多动人的情话和诗歌,都不如他的真情让乔治安娜动容,虽然让他动真情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约瑟芬,那个曾经对他很好,又伤他很深的女人。
在霍格沃滋,如果你寻求帮助总是会得到回应的。
可是这里不是霍格沃滋,阿尔冈虽然为灯塔灯申请了专利,却并没有从中获利,特别是美国人,利用了他的设计却没有支付费用。
相比起谷物,棉花的价值更高,据斯坦利说,轧棉机的销售要比脱粒机好多了,对经济和社会的影响也大得多,不过申请了专利的发明者惠特尼先生也没有收到任何钱,他在1797年破产了。
很多学者并不擅长挣钱,让·雅克·卢梭那个时代还有乐谱可以抄,现在有了乐谱印刷机,那贫寒学子就更难求生了,但偏偏改变世界的往往就是这些人。
拿破仑也有窘迫到歌剧院门票都快出不起的地步,那是个社交场合,《人类不平等之起源》颁布后上流社会用取消卢梭免票入场的特权将他赶出了社交圈,以为把他赶出自己的视线,世界就清净了。
孔多塞也是启蒙运动的杰出人物,他提倡平等,是比较温和的吉伦特派,那么杰出的人物一样死在雅各宾派的恐怖统治中。
这就是乱世,杜巴莉夫人以为喊句“等一下”断头台的刀就不会落下来。杜巴丽夫人也曾经资助过一些艺术家,他们并没有如同塔利安般,在收到特蕾莎的纸条后立刻发动政变救她的命。所以在投资人才的时候乔治安娜也要审慎一些,说不定这些她养的“鸡鸣狗盗”会在关键时刻帮助她呢。
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是轻率了一点,但她觉得无所谓,她的钱在波拿巴银行里,有专门的会计管着,靠支票来支取,她还有200多万法郎,菲涅尔一个人能用多少?何况他用得多了银行的会计会联系她或者是拿波里昂尼的。
经过刚才那件事,她也想起来了,法兰西第二届工业展也应该开始准备了,她要找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参展。
内战后的法国满目疮痍,北方还好点,南方连脱粒机都没有,这次农业推广用脱粒机实物是来不及了,幸好斯丹利带来了模型和图纸,乔治安娜让工艺学院的学生们立刻进行仿制,先让农民明白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然后他们自己再讨论用不用的问题。
除了脱粒机,斯丹利还带来了扬谷机的模型。几千年来,人类分离谷和糠还完全靠风,《圣经》中也提起过,苏格兰农民安德鲁·罗杰想出了这个设备。
但一些宗教人士认为风是神的力量,人类利用风是一种罪恶,法国倒是没听过需要牧师撒圣水农民才种土豆的事,那用扬谷机呢?
结果一个农村来的学生跟她说他见过扬谷机,不过那不是苏格兰安德鲁·罗杰生产的,而是耶稣会士推广的。耶稣会士还在那会儿,要倒回到路易十五的时代,那台扬谷机早就变成“古董”了。
斯丹利刚想把扬谷机给收起来,乔治安娜立刻问其他人有没有见过这个机器?绝大多数人都说没有,于是她就让斯丹利将那个模型又放回了桌上。
在工艺学校里她又找到了当院长的感觉,更关键的是没有教育令束缚她,她终于可以不用忍他们了。
等“奴役”完这些学生,乔治安娜就带着他们去塔利安夫人的“旅店”吃了一顿好吃的,他们就这么轻易得被她给收买了。
下午他们还有课,乔治安娜就放他们回学校去,布隆尼亚尔接下来的安排是去巴黎植物园,这一次塔利安夫人也要跟着去。
布隆尼亚尔的朋友曾经在巴黎植物园工作,他以前的同事告诉他,从荷兰新来了一批玫瑰。
乔治安娜本来对玫瑰不感兴趣,但是布隆尼亚尔提起了两种玫瑰的名字让她对这次参观有了期待。
这两种玫瑰一个叫苏丹美妃(la belle sultane),一个叫塞西莉娅。
“苏丹美妃”还有个名字,叫马赫卡(maheka),正好和约瑟芬的堂妹一个名字。传说她从留学地法国回位于加勒比海的故乡马提尼克岛的途中被海盗俘虏,然后就成了土耳其王妃了。
这种玫瑰是非常艳丽的红色,花蕊是黄色的,如同苏丹王妃一样雍容华贵,另一种玫瑰塞西莉娅中心是粉红色的,花朵边沿逐渐变为白色,属于大马士革玫瑰系统,它们都是法国园艺家塞尔斯引进的。
“你知道什么秘密?”趁着布隆尼亚尔和植物园的工作人员接洽的时候,特蕾莎在乔治安娜耳边说。
乔治安娜想了一下,最终笑着说了声“混蛋”,然后就不说话了。
“跟我说说嘛。”特蕾莎拽着乔治安娜的胳膊问。
“你觉得土耳其的海盗船会到加勒比海去么?”乔治安娜问道。
塔利安夫人和绝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对地理知识所知为零,她呆呆得想着,天知道她的小脑袋瓜是不是真的在思考。
“哈哈哈,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可能呢?”
她们听到一个男子的大笑声,于是转身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长相还算英俊的男子,他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温柔。
“你是什么人?”乔治安娜问那个冒失鬼。
“你猜猜看……”
“居维叶!”冒失鬼话还没说完,布隆尼亚尔就大叫道“你终于来了!”
布隆尼亚尔急匆匆得走过来“这就是我的朋友,乔治·居维叶,他是巴黎植物园的名誉教授。”
“上次第一执政送给您的玫瑰花,您还喜欢吗?”居维叶看着乔治安娜说。
“那种玫瑰叫什么名字?”乔治安娜问。
“克洛莉丝,源自于波提切利的作品中春之女神的名字。”居维微笑着说“那个品种的玫瑰本来是粉色的,第一执政来参观那天居然开了一朵白的。”
“他就这么摘了?”乔治安娜有些可惜得说,说不定那朵花可以培养一个新的品种呢。
“您喜欢吗?”居维叶问。
她没有回答。
“可怜的西风之神。”居维叶怜悯得说“他把心给了克洛瑞丝,她又要拿什么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