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的城堡往往建立在战略要地,文森森林所处的位置紧挨着马恩河边,马恩河在这里一分为二。
文森城堡附近有个连桥镇,要想过河必须过桥,这样一来文森森林就成了一个既可以藏兵,又可以防御的地方。
农民从乡下逃到巴黎就是为了找军队的保护,但他们要是知道军队自己内部兵变了,他们能安心才叫怪事。
城堡先是军事防御,然后才向商人开放,城堡修建好之后很难为新来的人提供住处,于是城主会在城堡外围再修一道城墙,或者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区域,这种地区叫“郊区”,在英格兰则称呼为“portus”,意思是暂时存放或转运的地方,这个词几乎一成不变地沿用到了墨洛温和加洛林时代。
文森森林周围的几个城镇设有码头,码头上设有商品通行税卡,每天早晨这些码头都会忙忙碌碌,将货物运往市集和兵营。
关于罐头厂的事乔治安娜把它交给军需官们去处理了,技术现成的、货源也是现成的,他们只需要找工兵搭建厂房,把人员培训好,一个厂子就弄好了。
她要处理的是士兵退伍的问题。
驻扎在文森森林有1000人,也就是一个营的配置,骑兵占全军人数四分之一,炮手占八分之一,其余都是步兵。
那些在巴黎街头流浪的乞丐不少都是退伍兵,退伍兵和现役军人最大的区别并不是他们身上那身好看的制服。
总体来说那些哄着她的军需官还是斯文人,他们吃饭的时候不聊血腥的话题,但是负责指挥这个营的杜洛克上校却在陪她巡视军营时聊起过一些关于战斗的事。
他曾经陪着拿破仑去过埃及,后来参与了雾月政变,在圣·让·阿克尔的要塞肉搏战中,法国士兵把刺刀的三个面都磨得非常锋利,以防止土耳其人从他们手里夺走刺刀。
这些现役军人就像是那种刺刀,就连乔治安娜也不敢惹他们,一般她呆在城堡里很少出去,再不然就是有杜洛克上校陪着她才会去风景秀丽的文森森林里转转。
文森森林是个风光秀美的地方,否则路易十四也不会将它收为猎场了。
照理说看着这么美的风景应该很舒服,但那些士兵看起来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拿破仑带兵要点将,这个营的人上次没点中去埃及,又没点中去葡萄牙,整天无所事事,让他们去建罐头厂反而让他们没那么无聊了。
军队里自由他们自己的指挥和管理方式,她一个女人插手这些干什么?
她看中了那些憋慌了的兵,还有乡下找不到丈夫的村姑,又正巧农村缺壮劳力,只要能说服那些士兵把手里的匕首放下重新拿起农具,那又一个大问题就解决了。
士兵都要退伍的,这次达到退伍标准的有87人。
博弈论中有中位选民定理,这些退伍兵里有急切想退伍的和不想退伍的,以及一些不知道是留部队还是退伍的。
急切想退伍的一般都是家里有事业,不想退伍的是什么都没有,犹豫不决的是因为担忧饥荒,在部队里肯定能有饱饭吃。
雅各布打了几年仗什么都没有,没有东西给银行做抵押,结果导致他的烘焙店开不成,她挨个询问过那些人的情况,得知有几个确实和雅各布一样缺本钱,她就用“军长”的名义,将自己的生活费贷款给他们。
不需要抵押物,他们的军龄和战功就是抵押,这些人有了本钱不仅解决自己的就业问题,也捎带着将一些担忧无处容身的战友给带走了。
中立派这时候有些心动了,她又找来了马丁先生,又安排了一部分人去他的运输队里。
军队是有自己的辎重营,不过光辎重营的车马不够,肯定会要征调民用,有这些懂炮的前炮兵在,不仅省事,而且他们很听从命令,这是普通平民身上欠缺的。
孟德斯鸠夫人曾经劝乔治安娜,用孟德斯鸠提过的调整税收的方式,将城市商品税调高,将农村商品税调低,逼迫农村移民从城市迁走。
乔治安娜翻了孟德斯鸠的书,最终选择了另一个办法。
一夫多妻在很大程度仰仗赡养能力。
有些很穷的地方一样可以一夫多妻制,不是必须有钱人才可以拥有的奢侈。
炎热地区的需求不多,养活妻子的花费较少,所以男子可以拥有多位妻子。
农村有什么?多的是找不到男人嫁的娘们,她们虽然单个不是男人的对手,各个都做农活很有力气,连起手来就能把他给按倒了。
西方世界是不支持一夫多妻制,但是拿破仑法典目前没通过这条,这是见鬼的男人们给自己留的又一条后路。
只要退伍男兵能养活,娶三个女孩也没关系,她们都是被嫌弃、普通平民不要的,让那些见惯了城市美女的农村男人倒回去找她们,他还不一定肯呢。
比起沙漠和雪山,农村不算肥沃的土地应该算是比较安逸了。她托人买的荷兰重挽马也到了,觉得条件可以接受,就带着马回乡下种地去,粮食安全也是关系国家安全的大事,他们虽然脱了军装,却还是在为国服役。
大农场主们有了劳动力,他们就不需要再卖地给那些对土地有执念的农民了,接下来就是恢复生产,改良土壤,“肥料”都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干了,等工程师将新式农具给设计出来,“农业革命”也可以正式开始了。
也不见得所有上过战场的男人都有ptsd,但她需要为嫁给那些退伍男兵的女孩们安全负责,这时她才发现拿破仑·波拿巴又干了一件让她气得想揍他的事。
那天她骑马借了他的衣服穿,后来想添一条裤子,却发现女人想穿裤子居然要到警察局申请许可证。
这条法律是雾月政变后第八天他发布的,在法国大革命前“无套裤”是贵族对平民的讥讽,在无套裤党中出现了一些女性。
有人称呼她们为一群散发着血腥气味的歹徒和凶手,比如押解玛丽·安托瓦内特上断头台,以及1789年10月5日她们拥入凡尔赛的制宪议会会场占满旁听席,当天晚上她们又参与了国王禁卫军的流血冲突,1793年出现了一个着名的妇女俱乐部——革命共和派女公民俱乐部。
在绝大部分议员看来,女性天生是弱者,缺乏主见、感情用事,“本身是一种财富”。
对于女无套裤党人和其他女权主义者,一些激进的派别,比如雅各宾派就曾经忍受不住,在议会内多次激烈争吵,拿破仑执政后第一件事就是不让那些娘们穿裤子。
那有用吗?21世纪满大街都是穿裤子的女人,更何况这些敢和国王禁卫军对打的女人是乔治安娜眼里女骑警的好兵源,不论是用她们抓敢对女人动手的男人,还是戏弄男孩真心的“红胳膊”都非常好用。
她还要买马,而且还是英国纯血马,招揽“弑君者”的死对头给自己当护卫兵,看他还敢不敢始乱终弃!
她一张接着一张签账单,有种仿佛要把他的银行给清空的架势,反正他给了她用“王家银行”支取费用的权力。
225万法郎就足够让一家银行倒闭了,她倒要看看科西嘉人到底有多少存款。
“复仇!”
在签下了一张军需官提供的价值十万法郎的马匹买卖合同后,她在城堡的塔楼里嚷嚷着,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下午她还要去找无套裤党人,带着她们去找巴黎警察局签字,她们不会闹事,她只是想看看拿波里昂尼能忍到什么时候出来露面。
她听到了门口传来了闷笑声。
她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穿着上校制服的拿破仑出现了。
于是她将手里的苹果朝着他扔了过去,他狼狈得用手挡住了。
“滚!”她尖叫着,声音在城堡里回荡。
“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签那么多账单?”波拿巴冷静得说。
她还在生气,因此怒视着他。
但渐渐她发觉他真的发怒了,于是不甘不愿得说“遣散费,感谢他们为国家服役了那么多年。”
“我们有军人保障法。”
“那些钱我留着没用,我想给有需要的人。”
“你不怕给我惹来麻烦?”
“那你给我惹的麻烦还少吗?”她反问道“我警告过你,别来惹我,踩着地雷了你才想起来后悔了?”
他居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你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做之后,名单上还有几个人拒绝退役吗?”波拿巴说“他们遭到了上级不公正的对待,这个问题你是没法解决的,我希望你能把精力用在罐头厂上。”
“不是每个英国人都懂工业,你要找专门的人来帮你经营。”她走到了书桌边坐下“孟德斯鸠夫人给你写的报告你看了?”
他点了一下头。
“你需要工程师,不是一个只会种草药的傻瓜。”她冷漠得说。
“这边没事做了,回去住怎么样?”
“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你何必抓着我不放呢?你要是觉得憋不住了……”
“别那么说。”他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你现在说的不是你会说的话。”
“我曾经跟你说过,有些错一次都不能犯的,你清醒的很是时候,请保持这样。”她冷静得说“我还会辅佐你,因为我想看你会创造出来什么样的世界。”
他一直没说话。
“我原谅你了,利昂,你冲动了,我也有过错,我们就当过去那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住在兵营里确实不方便,我可能会去医院住。”
“你去帮别人治疗伤口了,谁来为我治疗伤口呢?”他柔声细语得说。
“这是你的选择,你选择了为更大的利益……”
“我说过,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英国。”他又打断了她。
“别又冲动了。”
“这不就是你来的原因吗?和平。”他阴森得说着那个代表美好的字眼“搬回来住。”
“我需要知道真相而不是快乐,你安排我进军营里住是不是因为有危险?”
“已经过去了。”他很镇定得说“真高兴你自己想通了,但我不能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立刻和我回去。”
她看着那个趾高气昂对她下命令的混蛋,一言不发地回房间收拾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