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乔治安娜见到戈丹·普瓦特温还是在发表网球场宣言的球场。
那时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的眼睛就像机敏的狼,在招待会会场到处寻找落单的妇女。
如今他来了大特里亚农宫,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苏菲,就连他苦苦寻觅的“机遇”他都不看了。
苏菲一直不看他,几乎躲在乔治安娜的背后。
乔治安娜摇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戈丹才如梦初醒般将视线从苏菲身上移到乔治安娜的身上。
“您可算同意见我了,女士。”戈丹可怜巴巴地说,就像乔治安娜干了什么伤害了他的坏事似的。
“既然你会写剧本,那么你一定和那些女演员经常接触,你是怎么看她们的?”乔治安娜不为所动地说。
戈丹没有立刻回答。
“陪我走一段吧,普瓦特温先生。”乔治安娜领着他在大特里亚农宫花园里转悠,苏菲和其他侍女跟在远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是可以监视他们的行为,又听不到说话的位置。
“她们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许久后戈丹说道“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我有不同的看法,她们居然有胆量看不起拿破仑,我听人说他在教皇国的时候,守军的将领刚听到他的马蹄声就转身逃跑了。”
“您也不怕他。”
“那是因为我不给他杀我的理由,他不是嗜杀的武夫,事实上他认为利剑总是败在思想之下,有很多人误会了他,你可以帮民众纠正这个观念,这正是我叫你来的原因。”
“如果你不能回馈给他爱,就给他权势,对吗?”普瓦特温说。
“街上的传闻你也听说了,我的宫殿里不会出那种利用男孩的感情为自己做事,却不回馈他任何实惠的女孩。”乔治安娜冷着脸说“苏菲拒绝你了,你就该认为这是给你自由,寻找真正幸福的机会。”
“您既要我煽情,又不允许我自己动情,您觉得这有可能吗?”普瓦特温问。
“只有情,没有面包,一样不长久的,你也不要以为苏菲嫁给你之后我会把你安排到好位置,拿破仑·波拿巴取得现在的成就全凭他自己的本事,我的丈夫也是一样的人。”
“如果苏菲喜欢和您所喜欢同一个类型的人,您不担心她对您构成威胁?”普瓦特温有些无礼得说。
“我发觉你不该去写剧本,而是该去当演说家。”乔治安娜盯着那张英俊的脸孔“苏菲在我这儿,我就是她的监护人,我不会把她交给一个能说会道却毫无实力的男人手里。”
“所以我如果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您就允许我追求她?”普瓦特温诡辩道。
“你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对吗?”
戈丹想了一下,愉悦的摇头“即便您把我调到外省去我也会想办法回来,我想和她结婚。”
“你有多少积蓄?”她问这个在检察院工作的小子。
“这取决于您给我的动力。”戈丹笑着说“我能从门票中抽成吗?”
乔治安娜回头看了一眼苏菲,然后转头看着戈丹“我就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侍女。”
“我可以介绍别人给您。”戈丹狡猾得说“那些流亡海外的仆人们回来后到处在找工作,您这里他们挤破了头都想进来。”
“我不要没本事的人。”
“那您现在觉得我是个虚有其表,没本事的人吗?”戈丹问。
戈丹的长相让她想起了罗哈特,但他确实是和罗哈特不一样的人。
“写剧本的时候记得别给他歌功颂德,那样太恶心了。”乔治安娜说。
“我发觉您和那些文人有共同点,都不喜欢阿谀。”戈丹说“围绕在第一执政身边的却是以奉承的人居多。”
“你读过君主论吗?”
戈丹摇头。
“如果人人都对你讲真话而不怕得罪你,这样他们就会缺乏对你的敬畏,不会有人崇拜一介草民,因此有两三个对他讲真话的人就足够多了。”
戈丹陷入了沉思之中。
“去读一读那本书吧,如果你真的是个读书人。”乔治安娜叹息着“了解凯撒不一定要成为凯撒,你不能将科西嘉人当成当代人看。”
“您的丈夫输给了第一执政吗?”戈丹问。
“还没有。”
“为什么?”
他能给我安全感。
这句话她没说,因为这个小贼肯定会邀功一样对拿破仑说的。
“我不能因为找到了更好的对象,就将一个对我很好的人给抛弃了,就像利昂不会因为自己变成了伟人,就抛弃了约瑟芬,这么做是不道德的。”她违心地说道。
“如果你们能早点相遇呢?”戈丹问。
“没有这种如果,我们之所以会遇到是我丈夫带着我来欧洲,他不带我离开我会一直呆在苏格兰,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戈丹奇怪地皱眉。
“如果英国佬搞不懂法国的三级议会,你们法国人也搞不懂苏格兰、英格兰和爱尔兰的关系。”她大笑着说“别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这时他们来到了上次开茶话会的小房子,拿破仑果然说到做到,他把屋顶给拆了,工人正将一艘小型战舰吊装进去。
“他很喜欢埃及。”乔治安娜看着那个房子说“坐船去埃及的时候他晕船了,其他人在玩牌,他躺在甲板上吹风,抬头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这个房子的屋顶以后要搭建成玻璃顶的,巴黎可不像开罗那么干燥,一年难得下几场雨。”
戈丹有些恍惚“我可真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
“那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戈丹没有说话。
“你以后可以常来,但你可要小心点,他可爱吃醋了,别让他产生了某种误会。”
戈丹几乎要大笑出声了。
他们又在花园里转了一会儿,聊了一些历史人文,戈丹虽然是学法律的却对此有涉猎,但仅限于编故事所需要的内容。
他还需要继续学习进修,这么年轻就涉足官场勾心斗角太早了。
她不喜欢波拿巴阁下对她的试探,虽然他交给她的事确实需要一定的立场。
如果英国人知道她是苏格兰人,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放心大胆地和法国保持友好关系了,他们可能估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是一个伦敦女孩。
纳西沙·马尔福就是个伦敦女孩儿,她是个布莱克,从小在布莱克老宅长大,长大后嫁到了威尔士,她觉得自己可以照着茜茜的样子伪装自己,就像拿破仑在人前也要装出一副人民英雄的样子。
她不喜欢这种戴着面具的生活,可是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她任意妄为的时候了。
她思念那个可以在火车的大床上蹦蹦跳跳打滚的自己,西弗勒斯站在一旁纵容地看着她胡闹。
还有北欧的狗拉雪橇,为了阻止她乐疯了头,他给了她一杯有伤心虫蜜的饮料,看着她从极乐到哭得泪流满面。
和西里斯他们成为“敌人”,西弗勒斯也学会了他们恶作剧的手段,虽然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开玩笑”。
她也不喜欢拿破仑为了法国的利益“容忍”她心里有别的男人,这样他就太像法国的国王了,而她最烦的就是法国国王。
西班牙王位战争时,法国人和欧根亲王为了打扰彼此征粮的计划,放火烧了意大利人的房屋,他们一点都不顾平民的死活,以至于平民为了躲避兵灾躲进了阿尔卑斯山里。
拿破仑则没有那么做,虽然他也在帕维亚干了抢劫的勾当,但只有一个城市遭了殃,其他城市在听说了谣言后都乖乖地交钱买平安,因为严格的军纪,平民也没有受到牵连。
他说恐惧和利益是撬动人行动的杠杆,但是他翻过阿尔卑斯山,那些士兵将陷入雪中的大炮撬出来的时候可能不是因为恐惧和利益。
她还是弄不懂那些士兵,但她明白意大利人找她要公平的原因。
“真是个白痴。”当加斯顿将木材和大炮运来的时候,她咬牙切齿地说。
聪明绝顶的波拿巴又犯“猪”了,又偏偏这头“猪”很顽固,让人恨不得用一本厚书敲他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