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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波旁王室在七年战争中获胜,那么也许平民和贵族都不会对法国已有对体制产生怀疑,进而产生改革的想法。

如果没有胡乱的改革,也许从路易十四开始的治国方式就不会存在问题,人们还会继续在国王制定的崇尚奢侈的文化输出道路上前进。

正是因为战争输了,人们觉得这种做法存在问题,才会进而对崇尚奢侈的统治者们心存怀疑。

贸易战也是一种战争,法国虽然想对英国造成封锁,但是英国有战舰,法国没有,海上贸易能让英国的重商体制得以继续,资产阶级享有特权,否则圈地运动造成了那么多社会矛盾,引起暴力冲突,英国国王也不会那么视而不见了。

然而就算是想圈地,也不是骑着马随便兜圈,马蹄踩过的地方就是属于自己的,而是要按照英国的法律来。

倘若法国实行贸易封锁的办法成功让英国先崩溃了,那么就轮到英国等着被瓜分了。

如果说法国有一条海上封锁线等着冲破,那么英国也有一条封锁线等着冲破。

只要等这条封锁线冲破了,自由就到来了。

拿破仑的办公桌上有腓德烈二世的胸像,他是普鲁士的国王。

后世有很多学者分析,为什么法国会在七年战争中战败,或许就是因为普鲁士有他这样的伟人。

同样是普鲁士人,1795年由腓德烈二世的儿子,腓德烈·威廉三世所率领的那支军队再遇到法国人就战败了,他们被迫同意撤到莱茵河以西,割让一部分领土,这样的普鲁士已经不是全盛时期的普鲁士了。

然而这种积弱并不是腓德烈·威廉三世一人所造成的,人老了精力就会变得不行,腓德烈二世晚年时也相当昏庸,军政混乱和形式主义滋生。

一个能熟练使用滑膛枪的士兵一分钟可以发射散发子弹,1779年普鲁士颁发的步兵条例中则要求“新兵需要日日练习,直至能在一分钟内发射四发子弹为止”。

为了追求单纯的射速,不论是士兵、将军乃至军队供货商都陷入了一种狂热之中,枪械的结构被更改了,步枪推杆被加重,枪托不合理的设计让士兵难以瞄准,也没有后准星。在普鲁士训练场上也不发实弹、不要求射击精度,军官们只要求士兵能在一分钟内完成8到10发空包弹填装。

以数量取代精度,反正战场上那么多人,有时候不用瞄准就能射中一个。

普鲁士人这么大而显眼的弱点被拿破仑发现了,他没理由放过。

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个不想打胜仗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打败普鲁士人,重新夺回欧洲第一陆军的头衔是拿破仑的下一个目标。

这需要一个缜密的计划,如果法国人向普鲁士人发起挑战,结果自己输了,那么他不仅颜面扫地,还有可能被人质疑,他也会面临波旁王朝以前所面对的那些问题。

但他了解他的士兵,骄傲、喜欢体面,不把以前丢掉的荣誉找回来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些人想出战,国内的情况却不允许他们开拔,本来他们就对被关在巴黎情绪不满,后来更听说有什么“和谈”,就变得更焦虑不安了。

那是将军的女人说的,所以这也是将军的意思?

比起安抚,拿破仑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新的战争需要筹备时间,而且还需要作战计划和训练,足够这帮满脑子打仗的武夫慢慢想了。

乔治安娜确实给他带来了一定的麻烦,却远比不上她所带来的快乐。

他的时间很宝贵,有很多人、很多事等着他处理,但如今他却将时间浪费在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身上。

这一次他脑子很清醒,没有和上次一样选择国王套房,那么大一个和凡尔赛差不多规模的皇宫要找一间专门给他用的休息室并不难。

他没有看过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幅画,不过宫廷画师却看过,他让乔治安娜穿上了和那个少女一样的衣服,头上还包裹着一条蓝色的头巾。

这种头巾是用普鲁士蓝染的,而那副画上少女的头巾据画师说是用昂贵的青金石这种昂贵的材料画的。

女人叽叽喳喳说话没完没了、挑来拣去的样子本来很烦人,但乔治安娜这么做的时候,波拿巴却在一边瞧着很开心。

“光线,光线你懂吗!别老是纠结角度。”她拖着累赘的裙摆,对宫廷画师大声嚷嚷,那个可怜的画师被一个外行气得敢怒不敢言。

别的模特都是听他说怎么摆造型就怎么摆,包括波拿巴在内,现在却轮到一个小女子来命令画师了。

这种活生生的油画赏起来确实新鲜,不像蒙娜丽莎,只是个会微笑,不会说话的美人,这幅“画”里的少女很能说话,而且她说的话不是奉承,却比奉承还要好听。

拿破仑耐心得坐在沙发上看着乔治安娜和画师一起摆造型,他的坐相并不优雅,甚至还有点难看,却是全然的放松。

聪明的做法就是趁着现在让她离开,不论是回英国,还是跟着那个男人一起周游世界,只要不在他的面前出现就行。

如果说埃及的那个“克里奥佩特拉”是让他体验了一把做凯撒的感觉,那眼前这个女人则让他尝到了当俘虏的滋味。

她堂而皇之地告诉他,修圣马丁运河会影响他出兵,可这条运河修好后带来的好处也是明显的,这条运河会与罗马的供水系统一样,为巴黎带来干净的饮用水,避免在密集的城市里爆发瘟疫。

瘟疫是一场和战争不相上下的大考,教会都被它打得败下阵来,世俗帝王查士丁尼一世统一东西罗马的梦想也因为查士丁尼瘟疫破灭。

可查士丁尼有一个好皇后,在关键时刻支持他,让他没有像路易十六一样仓皇出逃,乘坐着装载了满满财富的船离开君士坦丁堡。

正经女人不会以推崇的心态看待狄奥多拉,这个查士丁尼的妓女皇后,就连绝大多数男人也觉得查士丁尼是个下流痞。

在尼卡暴动发生之前,查士丁尼曾去赛车场试图安抚市民,却被场内所有的市民辱骂。

被几万人一起骂绝对是个大场面,应该和波拿巴在雾月政变前,被巴黎市民夹道欢迎是一样的。

这要不是梦,什么才是梦呢?

他命令参谋从前朝王室留下的珠宝里找到了一对泪滴形状的珍珠耳环,将它戴在了乔治安娜小巧玲珑的耳朵上。

它并不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却非常适合她。

“好了,你可以走了。”乔治安娜女王开恩一般说,那个画师愣了一下,拿破仑也愣了。

“不是要画肖像画吗?”画师问。

“我说,你可以走了。”乔治安娜怒视着他,也许是因为害怕“光线和角度”的问题不敢乱动,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你走吧。”拿破仑抿着嘴笑,从茶几上拿了一杯葡萄酒在手里,那个画师满脸恼怒、风风火火得离开了他的休息室。

“你想干什么?”

“聊天。”乔治安娜说“你要这么乖乖坐着,不许靠近我。”

拿破仑困惑得皱眉,他还是搞不懂女人在想什么。

“聊什么话题?”

“只要你觉得喜欢就行,比如守护首都怎么样?”

“你想和我聊战争?”

“我在想怎么保护这座城市,如果有外敌入侵,你又不在,我该怎么……”

“你说的入侵者可能是英国人。”拿破仑打断了她“不会有哪个守将会让一个英国女人指挥的。”

她泄气一样沮丧得垮下了肩膀。

“昨天在利昂库尔家睡得怎么样?”他另起了一个话题。

“还不错。”

“有没有想我?”

“你没羞耻心吗?”她气鼓鼓地说。

拿破仑这次没生气,他好像明白这个女人的套路是什么了。

“我一整晚都在想你,下次你别走了。”

“只有约瑟芬可以在你房间过夜,这是规矩。”

“你可以不守这个规矩。”

“我想守着,这是对婚姻的尊重,你不会在她死前再婚,你希望她快乐,对吗?”乔治安娜说“我如果破坏了这个规矩,她会不高兴的。”

“你想向我表达你有多崇高?”他冷着脸说。

“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拿破仑费解地看着她。

“你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设定这条规则就不会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破坏,谁要是敢破坏我就可以惩罚她,请你配合我一下,谢谢。”

“你觉得我会有让别的女人进我的房间过夜?不对,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是想说正常女人会对你说,‘亲爱的,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再有别的女人’?”乔治安娜笑着摇头“那可不是我会说的。”

“你不会觉得嫉妒吗?”

“我有什么资格呢?你是约瑟芬的丈夫,她才有嫉妒的资格。”

“那你不爱我吗?”

“有时我觉得身为女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因为爱,才会让一个女人压迫另一个女人,我们一直不团结,像散沙一样才让你们男人那么容易对付我们,你的法律是怎么说的?女人的权力等同于未成年人,现在我用成年人的方式和你协商,别像个孩子一样问我‘妈妈,你到底爱不爱我’。”她尖酸刻薄地说,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把拿破仑气得面露狰狞。

“坐那儿别动!”乔治安娜指着拿破仑·波拿巴说“你想把名画撕烂吗?”

“你这个疯女人!”拿破仑叫嚷着“那我要是去别的女人那儿去睡呢?”

“你想到哪儿睡我不管,你是荒野里的狮子,而且还要行军打仗,但是你要是敢惹怪病回来……”

“你嫌我脏?”拿破仑打断了她。

“我不介意你吃猫肉,哪怕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吃人肉我都可以理解,这一方面绝对不行!”她豪气地说,看起来一点没有戴珍珠耳环少女的楚楚动人“你要是得了那种病,我肯定不要你,你要是还传染给了我,我会杀了你,明白没有!”

“你会和我去前线吗?”拿破仑用诡异的视线看着她。

乔治安娜长呼一口气。

“现代战争和古代战争不一样,古代战争的武器射程没现在那么远,将军躲远远的就能指挥,我的指挥所经常处在敌人大炮的射程内,会很危险的。”

“我不怕危险,但我有别的问题需要考虑。”

“什么问题?”

“巫师不可以介入普通人的战争,不然会带来诅咒的。”乔治安娜说“你知道梅林吗?”

“谁没听说过他?”

“亚瑟王最后惨死,我不希望这样的命运降临在你的身上。”她伤感地说“我见过因为战争而死的人,我也不怕尸体,但不论是你的还是西弗勒斯的,我都不想看见,他差点阵亡了,因为他脖子上的伤疤。”

“我以为他是个间谍。”

“他是个双面间谍,不是那种收集情报的,在战役的最后关头,他……”

“我发现我不仅不想贬低他,也不想听他有多么伟大,聊点别的话题,乔治安娜。”拿破仑打断了她的絮叨。

“你知道戴珍珠女孩的少女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在荷兰,那里有风车和郁金香。”

“你要是真的喜欢那幅画,我可以给你找来。”

“我才是你戴珍珠女孩的少女,你该看着我。”乔治安娜强势地说“你别老是这样,只要想要,就算是别人的东西也要抢。”

波拿巴不高兴了,居然会和孩子一样嘟嘴。

“道理你都懂,就是管不住自己,我就算求你不找别的女人你也不听劝!”乔治安娜插着腰,也不管光线和角度的问题了,指着波拿巴的鼻子大骂“所以我才让别的女人必须遵守这个规矩!”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听劝。”他桀骜不驯得说。

“我劝你守规矩,你听了吗?”

“今晚上我就去你那儿过夜,你晚上睡哪儿?”

乔治安娜瞪着这个不服管的兵,真遗憾宪兵不敢抓他。

他仿佛抓住了她的把柄,得意忘形得笑了,那模样没有英雄气概,越看越像意大利流氓。

“半夜离开你也不怕危险,出事怎么办?”

“别的女人……”

“那是别的女人,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我想和你共享我的床铺,我想你成为我的合法妻子,不只是情妇。”

“你又在冲动行事了。”

“我第一次婚姻也许是,第二次我不那么觉得,我妈妈想认识你,今晚上回大特里亚农宫怎么样?”

“……不。”她恍惚得拒绝。

“因为你还在想着你的丈夫。”拿破仑好脾气得笑着“我是你的情夫,对吗?所以你才会立那个狗屁不通的规矩,你要是每晚都躺在那儿还有哪个女人敢进我的房间,你夜里溜出去是想和谁鬼混?”

“你这是强词夺理。”

“不,乔治安娜,这是夫权,你说你懂法律,夫权是什么?”

“见鬼了!”她大叫着“我什么时候说嫁给你,再说你什么时候向我求的婚?”

“我以为你懂我,可是你也不是那么懂,对吗?那个宫殿,还有那个庄园,你都不问它们的来历?”

“我接受它做礼物是因为你想开医学院,还有琴纳先生……”

“你是个胆小鬼。”拿破仑鄙夷地说,将酒杯放在了茶几上,然后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

“工作!”他头也不回地说,将乔治安娜一个人留在了休息室。

她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多久,利昂库尔先生在门后探出了脑袋。

“我是不是该为你准备婚纱了,女儿。”她的监护人说。

“出去!”她凶巴巴地大喊。

利昂库尔先生真的把头缩回去了,就像一只乌龟。

“哦,我的老天!”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觉得脑子真的有点过热了,可能是患了恋爱脑这种绝症。

结婚两次是犯重婚罪的,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她都没有办法办理合法手续。

“你这个小荡妇,做的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她捏自己的脸颊,想把自己给捏醒,然后她顿悟般喃喃低语“如果波拿巴成了合法丈夫,那西弗勒斯就成了非法情人了。”

顿时那个最近存在感被拿破仑稀释到可有可无的男巫出现在她的眼前。

“哦,你真是个坏女人!”她捂着脸哀嚎,耳朵都红了。

越是被禁止,越是想尝试,合法的妻子也没非法的情妇好么。

这场仲夏夜之梦般的闹剧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