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9年7月14日的夜晚,当宫外传来海啸一般的怒吼以及枪炮的隆隆声时,紧张的路易十六惶恐不安地问左右“这是一场叛乱吗?”
这时一位公爵回答道“不,陛下,这是一场革命。”
当时回答路易十六这个问题的公爵就是乔治安娜小姐新的监护人,那个在公众面前举止看起来如小丑般滑稽,在马车里却威严庄重的公民拉罗什富科·利昂库尔。他曾在1789年当选三级议会代表,在政治上属于以拉法耶特为首的自由派贵族。
法国大革命的派系林立,虽然有相似之处却不尽全部相同,自由派贵族有一部分海外殖民地种植园贵族,但更多的是从事采矿和冶金的企业主。拿破仑的军队需要枪炮,制造枪炮需要冶金和采矿,作为雅各宾派残存的“弑君者”,他和以前随侍在路易十六身边的贵族成了亲密的合作伙伴,这要是传出去了该多“震撼人心”。
然而他们的关系就是如此,贵族的财富需要军人保护,军人的装备和高级军官的奢侈生活也需要贵族的金钱支持,现在还要加入一个金融家阶层,他们也是新贵军官们联姻的对象。
就像埃及人说的,绿松石再名贵也不能当粮食吃,波罗的海是重要的粮食出产国,他们不出产粮食,法国本土又注定是歉收的局面,等到一个月秋收后才反应过来,那时候才全世界到处找供应,等粮食运到了民变也结束了,正好便宜了新的统治者收买人心。
又鉴于现在保王党的活跃表现,那就等于是在给路易十八做嫁衣。
本来巴黎的局势还不是那么糟糕,巴黎以外的城镇一磅七个苏的粮食控制在巴黎市内卖2个苏左右,聪明人当然知道要把巴黎的便宜粮食运到城外去卖了,又正巧城内的居民对国外的商品有需求,一条走私产业链就形成了。
君主论上曾经说如果慷慨行事只是为了获取慷慨的名声,那么这种行为反而会损害你。
共和国九年,在拿破仑在巴黎慈善会成立的酒会上曾经问过“大善人”利昂库尔公民,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和虚荣,慷慨有什么用呢?
拿破仑是个很敏感的人,这导致他有时疑心病很重,利昂库尔回答道,路易十六是个仁慈的君主,但是仁慈的名望不会让军队心存畏惧,更何况没人会为不能兑现的支票干活。
从此之后,这些本来被边缘化、或逃亡海外的旧时代贵族开始以慈善家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行走在巴黎的大街上。
帝王的手段是瞧不着形式的,路易十四引领奢侈的生活,让那些乡下领主没心思再想着起兵造反,国王用金币和债权就让他们听话了。
做善事是要花钱,甚至会耗尽家产,但是道理和花钱挥霍,博取慷慨的名声差不多。所有跟过拿破仑的女人不会过得很差,一个女人也许不在乎珠宝,也不在乎豪宅,但是这种善良、纯洁的名声,几个人又能抵抗地住呢?
显然得到了实质关系后波拿巴还是不满足,他还在发起进攻,“乔治安娜”这会儿倒是希望他能把心思花在别的地方,而不是自己身上了。
一个平时精明关键时刻昏聩的君主,比平时昏聩关键时刻精明的君主更糟糕。
她在学校里也处理过感情纠纷,通常都是情敌决斗,发展成打群架,最糟糕也不过是学院对立。
粮仓的守备还是比较严密的,拿破仑也猜到了西弗勒斯可能会对粮仓下手,因此派了肃清者去守着,然而不知是西弗勒斯手段高明,还是这些雇佣兵别有居心,总而言之一夜之间有好几个粮仓的“种子”都发芽了。
雇佣兵靠不住,这他是知道的,可是法国自己的巫师他又找不到,自由石匠联盟倒是接触过一些巫师,但他们主要还是石匠,对巫师社会所知道的也不多。
如果之前在屠宰场、大市场的恐怖行为还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动了粮仓就是动了拿破仑·波拿巴的逆鳞。
所有的秘密警察、密探和各种场所的告密者都被告知,要在巴黎城内找到那个破坏分子,他的赏金也从30万法郎提升到了35万法郎。
问题是拿破仑不清楚西弗勒斯长什么样,只记得他脖子上有道疤痕,这么大张旗鼓地搜捕迟早会让城内的平民察觉到异常,于是利昂库尔公民就亲自跑一趟,以监护人的身份把“乔治安娜”送到了杜伊勒里宫。
昏君是个比暴君还糟糕的蔑称,而昏君往往都与那么一两个美女有关,波莫娜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祸水”。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荒诞滑稽的梦,一觉醒来她还在霍格沃滋的草药学温室里。
因为走得匆忙,她身上干活时穿的天鹅绒裙子都没有换,这也是法兰西出产的,不是丝绸那么昂贵的奢侈品,却也不是细葛布那么廉价的织布,和制造军服的是一种布料。
她就像是个新的消防员一样,被老练的利昂库尔公民带到了“火灾”现场,杜伊勒里宫右翼的****会大厅。
上一次去威尼斯的总督宫,她就觉得那个宫殿太空旷了,里面一件家具都没有,现在她知道那些威尼斯海洋之子们坐过的椅子和桌子上哪儿去了,它们全部都在杜伊勒里宫里,目前被一位位法国高官坐在屁股底下。
“波拿巴阁下已经骂了两个小时了。”监护人对波莫娜说“请帮帮那些可怜人吧。”
她还是不敢进去。
空房子和座无虚席的大会议室是两回事。
就在她踌躇不前的时候,拿破仑的秘书首先发现了她。
拿破仑的第一个秘书布里昂和拿破仑是同学,也是30岁,他因为身心俱疲、压力过大申请退休,后来被委任为驻挪威大使修身养心。
接任他的秘书通常都坚持不了多久,虽然能成为拿破仑的秘书是一种荣耀,波莫娜也不记得这个秘书是不是上次在圣卢克碰到的那个,反正对方是认出她来了,秘书在拿破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刚才还把手插在裤子里,指着那些高官鼻子,像是在开炮一样咆哮的科西嘉人立刻安静了。
他回头看了波莫娜一眼,眼神恐怖又阴森,完全没有了过往的温柔。
“您需要休息吗?阁下?”秘书殷切地问,那些高官也眼巴巴地看着波拿巴,似乎这些挨骂的人更需要休息。
“十分钟后继续。”
不用秘书宣布,所有高官立刻起立,委员会里顿时响起木头摩擦地板发出的闷响。
她躲到了一边去,让那些参会的官员们能迅速撤离,有人继续交谈,也有人路过时会好奇地打量她,最后人满为患的委员会里只剩下拿破仑一个人了。
他不只是会鼻烟,还会抽烟,只是他不是抽的卷烟,而是用烟管吸烟。
她要是这个时候管他吸烟的问题,绝对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等秘书也离开后,她走了进去,并没有把门给关上。
拿破仑所在的位置位于会议厅中间,而非距离门口最远、最高贵位置,在那里他说话所有人都听得见。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把他手里的烟管拿在自己手里,有点生疏地吸了一口,这烟叶发酵的方式也和现代的不一样,味道更冲,慢一点抽的话其实并不呛人。
她感觉浑身懒洋洋的,可是头脑却很清醒,品味一番后又把烟管还给了他。
“抢占别人的财产和妻儿肯定会给自己惹来仇人,你明知道还这么干,不觉得自己傻吗?”
拿破仑继续抽烟。
乔治安娜按着他的肩膀,他的肌肉没有西弗勒斯那么厚实,肩膀也不宽阔,因此显得脑袋特别大。
“你可以让我走。”她有些疲惫地说“现在还不到你必需要杀了我泄民愤的地步。”
“他在巴黎认识什么人?”拿破仑阴森地问。
“你知道男人,外面的事都不带回家里说。”
他长舒了一口气“我以为这次会和上次一样简单。”
波莫娜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的小克里奥佩特拉和她的丈夫,一个贡献了自己的妻子而被提拔的中尉。
“他是个很顽固的人,你知道反法联盟么?”
被反的法国的第一执政笑着,露出一口还算洁白的牙齿。
“我们那儿也有反黑魔法联盟,他却始终坚持要使用黑魔法,即便他心爱的女人为此和他分道扬镳了。”
“你不是他心爱的女人?”
“那你觉得你爱我吗?”波莫娜问拿破仑。
他惊疑不定得看着她。
“如果没有所有权问题,一个东西可以共享,那么就没什么好争的,正是因为想要独享,这才有了争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提倡取消私有制,让大家不要分什么你的我的……”
“真是个理论家。”拿破仑鄙夷地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支持私有制,这就是为什么资产阶级觉得你很可爱的原因。”她揪了一下他希腊式的鼻子“刚才利昂库尔先生跟我说了,能用钱结局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能不能别和土伦之战时的那个指挥官一样,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肃清内部?”
“他就像是我靴子里的石头,总在那儿烦我。”
“如果我让你快活了,你能不能放过他?”波莫娜微笑着说,挑逗般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就值得你这么做?”拿破仑不高兴地说。
她在他耳边低语。
他暧昧地笑了。
乔治安娜将他给牵起来,让他离开了****会。
“你们可以多休息五十分钟。”在路过守在门口的秘书和利昂库尔先生时,波莫娜对他们说道,然后像牵着宠物狮子一样带着拉着拿破仑的手往杜伊勒里宫的左翼走去。
“我发觉你们这些读书人,都是伪君子。”科西嘉独裁者说“做不光彩的事情都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波莫娜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如果换一个人,不是你的话,我宁可选择死。”她痛苦地说“我的灵魂被你玷污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面包而已,在赫夫帕夫什么食物不能分享,到了这里却变成了要命的东西,为了它人可以杀人。
有一双手臂抱住了她。
“为什么我会那么特别?”他轻声问。
波莫娜想起了那艘美杜莎之筏,还有那些弃船而走的贵族。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空谈,但如果事情真的到了很糟糕的地步,我不希望你和路易十六一样出逃。”
“因为紫袍是最美的裹尸布。”他想都没想就说。
“我可以不做皇后,但你不可以当逃兵。”
她毫不妥协地和他对视,然后拿破仑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喜欢雌雄同体的女人。”他用亮晶晶的视线从脚开始打量着她“真是件杰作。”
“我可能没有生育能力,我比约瑟芬年纪还要大。”
“你看起来最多20岁。”
“那是因为这个。”她指着黑天鹅项坠“摘下它我就变老了。”
“我不信。”
“你等会儿可以试试,轮到你了,你是选择快乐还是真相。”
他双眼直视着她的眼睛,直接抬手拔下了那条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