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空气变得格外清新,维罗尼卡站在修道院的门口,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
老年人的睡眠本来就浅,又加上今天是公众参观日,就更加兴奋了。活动室内摆上了长桌,上面放着昨天做好的曲奇,修道院自制的果酱,以及各种糖果。
与其说这个地方是养老院,不如说是孩子们的天堂——谁小的时候没幻想过去糖果王国游历呢。
摄入了过多的糖之后孩子们会特别兴奋,每年万圣节得到糖果后拉乌拉总是马上吃了,然后兴奋地睡不着觉,拉着莫尼卡和维罗尼卡枕头大战。
有时候妈妈阿莉西亚也会被迫加入,虽然她一开始的目的是阻止女孩们吵得太大声,影响到隔壁的邻居。
维罗尼卡天生性格就比两个姐姐阴沉,这或许是因为她的父亲来自总是被铅灰色的阴云笼罩着的英国,而她的两个姐姐则是在地中海蔚蓝的天与海中长大的。
不论是日出还是日落,朝霞还是晚霞,天空都像是上帝的调色板,人类不会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调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颜色组合,因此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造物主的存在。
它创造了这个世界,理解所有的规则,当出现了奇异的天象时,人们只能揣测,古时候的人们思考它给命运带来什么预兆,而现代的人则在思考是什么原理造成了这种光学现象。
不论是科学还是占星术,都是人类观察这个世界并且通过思想得来的产物。
她的外婆罗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巫师和魔法存在,小的时候,外婆会将一本画册给她们看,那些神奇的动物真的存在吗?还是那又是骗小孩的?
截止到上周她都对外婆说的话半信半疑,后来她的姐姐认识了两个“巫师”,他们并不像传说中一样可怕,只是相对于爱说话的意大利人他们更沉默寡言,和他们在一起,维罗尼卡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喜欢这种宁静,但大人们都说她缺乏少女应该有的活力,哪来那么多话要说呢?就这么安静地独处不是挺好?
康斯坦丁神父还劝她尝试恋爱,免得将来变成那种很严肃的院长嬷嬷。
她对那些油嘴滑舌、到处搭讪的意大利男孩没兴趣,虽然游客一开始会被他们恭维,觉得很新鲜,不过三姐妹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亚历桑德罗是什么样的人她们一清二楚,他对女孩们献殷勤的样子只让她们觉得滑稽,海鸥唱得再动听也不能改变它的贼性,法比奥叔叔终归有自己的家,他不能取代女孩们父亲的角色。
维罗尼卡曾以为莫尼卡和拉乌拉的爸爸是被伏地蝠吃掉了,这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果他没有失踪的话,那么阿莉西娅就不会遇到维罗尼卡的父亲,也就不会有她出生了。
又或者莫尼卡的爸爸因为时间紊乱凭空消失了,他成了“未出生的人”,只是这样一来莫尼卡、拉乌拉都应该消失,维罗尼卡更希望消失的是自己。
“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吗?这双手看起来不像是自己的手,这个世界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就像是在做梦?”
她忽然听到身旁有人说话,一开始她以为是幻觉,后来发现在楼梯下面的死角有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而他居然是她的外公,此刻他也正在看亚得里亚海的日出。
“你在跟我说话?”维罗尼卡问。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迪亚哥没好气地说道。
维罗尼卡不想理他。
“我几乎环游了世界,就像许多人梦想的那样,你想听那些故事吗?”迪亚哥继续问道。
“你花光了所有的钱,然后只能住在教会开的养老院?”维罗尼卡板着脸说。
“你这个小丫头,难道没人教过你什么是礼貌?”迪亚哥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叫嚷起来。
“你的家人在哪里?”维罗尼卡问“你在等他们来吗?”
迪亚哥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说道“赌博是拿某种有价值的东西去冒险,希望得到更有价值的东西,但我想只有失去了之后才明白,你已经获得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你失去了家人?”
“他们出车祸了。”迪亚哥说。
维罗尼卡气急败坏地转身。
“我希望死的人是我。”就在维罗尼卡离开前,迪亚哥说道“这样我就不用体会自己的家庭一瞬间支离破碎的感觉了。”
“你刚才说赌博……”
“我知道,那是一个恶习,但其他养老院里还不是有人玩牌打发时间。”
“这是教会的养老院。”
“所以这个地方才那么无趣,有几个外人来就像是过节似得。”
维罗尼卡不打算再理会这个人,他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不想去活动室,也不想去礼拜堂,康斯坦丁神父有修女们帮忙准备祭礼,无所事事得闲逛让她觉得时间过得非常缓慢。
倘若以后的人生都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太可怕了。
她惴惴不安地想着,看着这个坟墓一样安静的修道院。
枕头大战让塞在枕头里面的羽毛都飞了出来,看起来像是天使的翅膀上落下来的。
其实世俗的家庭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但莫尼卡和拉乌拉迟早要结婚的,她们从来不缺男生追求,到时候她又要自己一个人了。
这种问题是她一个人的担忧,还是所有人都必须要经历的?
如果在学校里,谁都不会轻易说与死亡有关的话题,谁要是说了保准会有人找那个人谈话。
可是在养老院里,死亡好像是一种稀松平常的事,昨天他们就是乘坐殡仪馆的船来的。
“天堂”是该接收死人的地方还是活人的?
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
维罗尼卡握紧了脖子上的十字架,然后飞快地在身上划了一个十字,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喜欢小孩子的笑声,虽然当时她觉得很累,可是大笑之后那种畅快的累和那种背负着沉重负担的累不一样。
她不是圣克里斯托弗,背负不起整个世界,这么复杂的问题真的不是一个16岁女孩该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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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也许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甚至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但我能回答你的问题,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米尔斯一边咀嚼着戒烟用的尼古丁口香糖一边和安东尼·马库斯一起听安吉拉·沃伦的录音带,这是被技术组处理过的,当时听起来模糊不清的部分被还原了,只是杂音的部分他们还在想办法,那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洛杉矶也是地中海气候,虽然它距离地中海格着一个大洋。
大体上洛杉矶终年干燥少雨,只是在冬季降雨稍多,此刻窗外就下着雨。
“我看过一个电影,有个杀人犯分裂出了8个人格。”米尔斯躺在沙发上,抛掷着魔方玩“精神病专家和法官也是在这个时候审讯他的。”
“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是不一样的,米尔斯,多重人格障碍其实是一种很罕见的精神障碍,它们多出现在惊悚片的桥断里面。相反精神分裂症是一个较常见的重性精神病,大约每一百人当中有一个患有此病。瓦解型精神分裂多为青春期晚期和成年早期,主要表现为思维,行为,情感障碍。思维障碍表现为言语杂乱,内容离奇,无法让人理解。”
“所以安吉拉精神分裂了?”
“14世纪时,一股舆论将超自然现象与心理障碍联系在一起,人们笃信恶魔与女巫的存在及其力量,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人们相信心理障碍是恶魔与女巫附身,任何人走了霉运都能和魔鬼、女巫联系在一起,即便到了美国建国后还有这种认知,随后人们实施驱魔,赶走附身的魔鬼,你可以理解为那个时期的人出现了集体癔症……”
“猎巫?”米尔斯问。
“没错。”安东尼解开了外套的扣子和衬衫的第一个纽扣,似乎是让自己能透点气“群体癔症只是情绪感染的一部分,在情绪感染中的人会让身边的人也感觉到那种情绪,贝尔女巫案中约翰·贝尔和他的家人声称都听到了异常声音,但只有约翰·贝尔本人听到了老女人的歌声,当这种情绪升级到恐慌时整个社区都会受影响,15世纪末年一个瑞士的医生认为心理障碍并不是魔鬼附身,而是月亮等星辰对人体液的影响,他将此现象命名为‘lunatic’,时至今日还有很多人相信自己的心理受到月亮影响。”
“还能怎么影响?变成狼人?”米尔斯将嘴里的尼古丁口香糖吐到了烟灰缸里。
“总而言之,安吉拉·沃伦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需要鉴定,这不是靠一盘录音带就能够判断的,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我建议你用另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招魂,如果安吉拉·沃伦的灵魂没下地狱,或者被魔鬼控制的话。”安东尼冷笑着说“人格分裂会造成生理及心理的很多变化,女性在进入一个分裂出的男性人格后,会发出与男性一摸一样的声音,同样男性也会发出女性的声音,就有如在一个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
“你在跟我开玩笑?”米尔斯怪异得问。
“你说呢?”安东尼意味深长地笑着,灯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阴森的阴影,看起来可怕极了,像极了恶魔。
那部电影名叫致命ID,话说怎么越写越像无限恐怖了?
我这是言情小说呐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