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鼻涕虫的派对上,出现过一个吸血鬼血尼,他看起来很平常普通,属于融入人群中就消失的类型。
这一次波莫娜碰到的吸血鬼则长相英俊,备受瞩目。
西弗勒斯不是吸血鬼,却和吸血鬼电影里一样离群索居,反倒是真的吸血鬼很合群。
那个被服务生称为“乔万尼先生”的吸血鬼和一群拿着羽毛扇子,打扮成法国贵妇的女人谈笑风生。
他穿着黑色底色,红色火焰的晚礼服,黑色的头发像是用了顺滑剂一样服帖,嘴唇上留了两撇胡子,没有戴面具,但波莫娜觉得他确实带了一张面具,一张名为“persona”的人格面具。
这个面具是真实的自我和外界的边界,存在的目的公开展示的一面,给人一个好的印象,以得到社会的承认,保证能够与人,甚至不喜欢的人和睦相处。
见过黄鼠狼和鸡和睦相处的场面么?这就是波莫娜看到的景象,这些法国贵妇的女性拔了毛就能做奥尔良烤翅了。
嘉年华源自于圣经,有一个魔鬼把耶稣困在旷野里,40天没有给耶稣吃东西,耶稣虽然饥饿,却没有接受魔鬼的诱惑。为了纪念耶稣在这40天中的荒野禁食,信徒们就把每年复活节前的40天时间作为自己斋戒及忏悔的日子。
但人们显然把这节日的目的过反了,这种成人的私人聚会随着夜色来临变得越来越荒诞魔幻,客人依旧衣冠楚楚,演员则越穿越少,诡异或小巧的面具隐藏住一张张脸孔后面的真实身分,虚拟的灯光和各种先进的舞台技术创造一种迷离的幻境,将现场变成了“乐园”。
穿着斗篷的西弗勒斯一挥手,那几个笑得打颤的女人愣了一下,然后自动离开了,西弗勒斯坐在了乔万尼的对面,波莫娜坐在他旁边。
“这个夜晚因你而美丽,夫人。”等她坐下后,那个吸血鬼就对她说道“你的丈夫真是个幸运的男人,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天使。”
波莫娜对吸血鬼本来没什么好印象,此刻也对这个花哨的吸血鬼改观了不少。
谁不喜欢甜言蜜语的奉承呢!
“吸血鬼,威尼斯的巫师都上哪去了?”西弗勒斯冷冷得说。
“放轻松。”乔万尼笑着递给了他一杯红酒。
“我不喝血。”西弗勒斯说。
“他不擅长社交。”波莫娜打圆场一样说。
“英国人?”乔万尼感兴趣得笑着问。
“你真的是意大利人?”西弗勒斯问。
“从1964年开始我就在意大利居住了,但是在此之前我在法国,我在出生地只生活了40年,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的话,我应该算是法国人。”乔万尼说。
“在别人发现你的异常前逃跑,对么?”西弗勒斯刻薄得笑着问。
“没错,一直30多岁的样子肯定会引起别人嫉妒的。”吸血鬼也笑着回敬。
“你经历法国大革命么?”波莫娜拿了一块黄色的火龙果吃,味道比平时吃的火龙果甜一点,于是她又吃了一块。
“你是问处于同一时期的话,是的,但大革命爆发时我不在法国。”乔万尼喝了一口血红色的酒,摇了摇头“人类都发疯了。”
“那你当时在哪儿?”西弗勒斯问。
“这是在审问么?”吸血鬼问。
“你认识达尔文吗?”波莫娜问。
“我没去过英国,那里的天气太糟糕了。”
“要那么好的天气干什么?你想晒太阳?”
“我们不喜欢阳光却不畏光,吸血鬼不一定必须惨白。”
“你可以用化妆品。”波莫娜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画眼线了。”
乔万尼一摊手“因为我是个吸血鬼。”
“你喜欢哥特妆?”
“你呢,亲爱的,你喜欢哥特妆么?”吸血鬼露出迷人的微笑。
“你知道你的那点精神魔法对我无效。”波莫娜捧着脸颊,很可爱得问道“我要是解剖了你,你的伤口能复原么?”
“别那么血腥,他不是青蛙。”好心的魔药教授提醒道。
“你能吃人类的食物,为什么还要喝血呢?”波莫娜问。
“它能给我源源不断的灵感。”
“你是干什么的?”
“室内建筑设计师,有时兼职品香师,让我猜猜,你擦的香水是……”
“别闻她。”西弗勒斯冷冷得警告。
“别那么无趣,巫师,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享受生活的。”
“我用了什么香水?”西弗勒斯问。
乔万尼沉默了。
“你活了那么久,没试过另一种选择么?”波莫娜好奇得问。
“我找不到那种感觉。”乔万尼说。
“你可以用约会的方式来吸引被害者。”西弗勒斯说。
“我从来不杀了我的‘伙伴’,你知道,医学上说了,适当献血有益身体健康。”乔万尼无奈得叹气“你真的要和这个家伙共度余生?”
“这是我的密蜜月旅行。”波莫娜看着乔万尼说。
“可怜的小东西。”
西弗勒斯那张比真的吸血鬼还要惨白的脸气僵了。
“你去过最有趣的地方是哪儿?”
“你想环球旅行?”
“有那个想法,但我们抽不出时间。”
“我想这是活的久少数的好处了,可以有无限的时间,去想去的地方。”
“前提是有钱的话。”西弗勒斯冷冰冰地说“听说你的同类已经穷到出租自己的城堡了。”
“关于家乡你没有一点美好的回忆么?”
吸血鬼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接着笑着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住过的村庄,阳光将草地变成了金色,我养的羊在草地上吃草,有时我会骑在它的背上在农场里奔跑。”
“不是骑马?”西弗勒斯问。
“它看起来像是长了一身金羊毛,我想象自己骑着它在天上飞,那个时候莱特兄弟还没有发明飞机呢。”
“你有很棒的童年。”波莫娜羡慕得说,她现在也想找一只羊骑一骑。
“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我是穷人的孩子。”
“是谁让你转变的?”西弗勒斯说“我认识一个吸血鬼,他说是他的爱人和魔鬼做了交易让他复活的。”
“我想这跟你没有关系。”乔万尼有些恼怒得说。
“你听说过容格么?”波莫娜问“你的心象是谁?”
“我没必要回答你们的问题。”
“你不觉得累么?和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逢场作戏,在这里你可以做真正的自己。”波莫娜说“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了结你的生命。”
乔万尼没有做声。
“我说了,我们认识一个吸血鬼,他的爱人将他变成了永生的怪物,她自己却死了,他想死死不成,想活又每天备受煎熬……”
“我和他不一样,我活得很好!”乔万尼气喘吁吁地打断了西弗勒斯。
“是你的妈妈,对么?”波莫娜胡猜着说“男人的第一心象往往是妈妈,然后才是激发感情的女人,妈妈可以为儿子做出任何牺牲,但是儿子却不一定会为了妈妈舍生忘死,反而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痛苦不堪。”
“她希望你能活得很好。”西弗勒斯说“你是个幸运儿。”
原始社会中,男孩都要经历成人礼或者转世仪式,让那些达到成年年纪的男孩转变成男人,到时他将脱离母亲的保护,整个族群也将承认他正式成年了。
断掉这种精神依赖可比断奶难多了。
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夏娃,每个女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亚当,这个“夏娃”被容格称为阿尼姆斯,“亚当”则被称为阿尼玛,西方男权世界很难接受那种娘娘腔的男人,有的男人尽全力压抑自己内心的“女性特征”,结果压抑出问题了。
因为在现实中找不到那种“女神”,所以才在梦里见面,而艺术家们则把她描绘在油画中,或者是刻成雕塑,这种“释放”让他们在心理获得了满足,也就比那些禁欲主义者正常多了。
女人的心里也有一个阿尼玛,不论是阿尼姆斯和阿尼玛在现实世界中或许都不会与任何一个人完全重合,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人的个性也是千差万别的。
如果说人格面具是内心和外界的中转站,那么心象就是自我和内心的中转站。
为什么罗密欧为朱丽叶自杀的时候没想过他的妈妈呢?
她绝对是会为他的死哭得最伤心的女人。
如果可以,不要为了一时感情冲动而妄自结束自己的生命。
波莫娜握住了西弗勒斯的手,那个曾经把她的手打疼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中年了。
他很快会走向老年,变得和阿不思一样白发苍苍,而她自己却依旧是十几岁的样子,从外貌上看很难看出他更年轻。
人类的时间有限,因此才抓紧时间每一秒都努力变强,其他魔法生物时间长很多,没有人类那么心急,这就是人类站在世界顶端的原因。
她回头撇了一眼舞台上的演员,她们正挥舞着灯泡做成的“蝴蝶翅膀”在伊甸园里起舞。
蝴蝶几乎都活不过秋天,除非做成标本,那样就可以保留永远的美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