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佐尼科宫在改为博物馆以后,就很难找到那种如沉睡的维纳斯一样全身一丝不挂的女人画像了。
就算是不穿衣服的女人,也是诸如圣母和圣婴的题材,像提香所绘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这样的画是绝对找不到踪影。
但是在对外宣传的资料上,雷佐尼科宫却曾经是提香的画室,这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家所建的那块土地五百年前是干什么的。
在这个宫里有一副画,是从圣马可看向福斯卡里宫,描绘的是几百年前威尼斯的景色,那好像就是昨天刚画好的,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是人的穿着。
有钱人和没钱的人最大的区别也是穿着,1355年4月12日,当乔万尼·丹多洛站在水手长伊莎内罗的时候必定也是这样的情景,一个衣衫光鲜,一个衣衫褴褛。
黑死病袭击过威尼斯之后,到处都是乱象,水手长心里的恶魔蠢蠢欲动。
1310年的奎里尼—蒂耶波洛之乱虽然烧了里托亚尔桥,却因为一个女人的花盆而很快就结束了,并没有引起什么骚乱,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
威尼斯死的人没有其他国家的城市多,那些昔日繁华的城市全部都成了空城,到处都是成山一样的死人。
谁想一辈子摇桨呢?谁不想跟那些贵族一样住在皇宫里,穿着漂亮衣服,贵族女性和普通阶层的女性气质不一样,以前他只能在自己的梦里想一想,现在机会在他的面前,再加上和他一样看不惯贵族的水手,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气,他们就胆大包天得去堵海军司令了。
总督府有足够的护卫,总督也不需要穿过威尼斯错综复杂的水道和陆路回家。
海军司令没死在热那亚人和异教徒的手里,反而在回家的路上被人伏击,这是多么“光荣”的死法。
内部的敌人往往比外敌更难对付,因为他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
雷佐尼科宫从建成到家族衰亡,并没有出过什么丑闻,那对居住在这里的夫妇对彼此很忠诚,不像其他的豪宅和皇宫里,多少都有那么一点见不得光的事。
临着河的阳台很容易攀爬,还有应聘男管家,这可比应聘“外面”的工作简单多了。
画家不总是如提香一样走运,也有和希特勒一样不得志的,那个恶魔居然想过当牧师。
当男主人不在家,出去忙着挣钱或者幽会情妇的时候,“白寡妇”一样不寂寞。
男人自己在外面辛苦工作回来看到了那样的光景,只怕是没人能冷静下来。
男仆在男主人的眼里是失败者,同样在军人的眼里,没有自己勇敢的人一样是失败者,马里诺·法列罗是个成功的商人,在忙于各种公事的同时,也在操纵各地的代理人进行商业活动。可以说法列罗在政治、经济方面是一个出色的人物。
他的家族在11世纪时担任过君士坦丁堡周边警卫的海军司令、克里特岛的总督,并且数次担任大使被派往欧洲各国的宫廷。得知自己被选为元首的时候,他正被派往阿维尼翁的教廷,与热那亚大使谈判。
他并不是特别糟糕的元首,但他被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人逼得没有退路。
闹成这样,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决斗,但是当时总督80岁了,根本不是海军军人出身的斯泰诺的对手。
有的时候,军人就是会失去思考能力,恩里科·丹多洛诱导十字军把矛头指向君士坦丁堡就是吃了这个亏。
有人认为出家修行可以少一点类似的纷争,基督教有一个苦行派,卡米尼教徒认为通过鞭打自己,痛苦能减少冲动。他们热情地接纳赤贫和不固定的旅行者,那种地方类似现在的青年旅舍,单间里有行军床和非常华丽的镶嵌板木雕,他们把自己的一切都侍奉天主,一个不小心走进了他们的世界就很难再挣脱出来了。
远离地中海地区的内陆国家和城市,人的思维已经被宗教和骑士精神洗脑到僵化了。
但思维灵活的威尼斯商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天才和疯子有一线之隔,威尼斯有很多疯子,在波维利亚岛上还有个疯人院,现在很多欧洲小成本制作的恐怖电影都是在那里拍的。
岛上的医院是20世纪修建的,可是那片土地上却有50%的人类尸体燃烧后产生的灰烬,胆大的游客会在白天去探险,当地人怕得要命,专门修了个幽灵庇护所。
在18世纪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发疯了,现在威尼斯国际大学所在的圣塞尔沃洛岛以前也是个疯人院,很多贵族家庭把他们备受折磨的亲戚送到岛上,后来水手、奥地利和意大利军人也开始发疯了,大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疯,受贫困和营养不良影响发疯还可以理解,有的人只是轻微外伤就疯了。
为了治疗这些疯子,又出现了新的疯子,那些“医生”用包括手铐、冰浴的笼子和电击疗法进行治疗,和中世纪时人们对抗黑死病时的情形差不多。
当地人根本不会去那个疯人岛,只有外国留学生才会去,他们经常会去丽都的酒吧聚会,那里是吸血鬼狩猎的“猎场”。
那些黑暗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美化了,变成了有英俊或者美丽外表的“贵族”,麻瓜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吸血鬼,自己心甘情愿地送上门,他们或许还在希望那种美丽的怪物最好越多越好,这样找起来就没那么麻烦了。
冲动是魔鬼,有的时候人一闹情绪就会做出许多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上帝欲毁灭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
一个无论多么优秀的人,在冲动的时候,都难以做出正确的抉择。
这个时候,药物可以让人冷静下来。
和威尼斯画派相比,美第奇家族控制的佛罗伦萨画派就没那么多“刺激”,他们更注重素描,将解刨学应用在了绘画中,那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当时很多人是因为黑死病死的,但是为了得到确切的答案,艺术家和医生还是在解刨,这种习惯传播到了威尼斯,丽都除了有赌场还有解刨室,近代法医学最早出现在意大利,法医和艺术家解刨尸体的目的不一样,他们研究的是“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雷佐尼科宫长方形宫殿的中心是一个小庭院,装饰着雕塑和一个小喷泉,从主楼层带柱廊的阳台可以俯视它。
里面到处都是砖头,和富丽堂皇的室内看起来很不协调,威尼斯绝对不缺雕塑家,在喷泉里安置一点雕塑并不困难,可是人们却任凭它那么荒废着。
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小庭院就是提香画室最后的遗迹,因为这种建筑格局很“文艺复兴”。
于是她拉着西弗勒斯的手到了这个小喷泉的旁边,面对着他站着。
今天有点太阳,从温室运来的绣球花看起来就像新娘的捧花。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像是想看她玩什么花样。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道:“哦,罗密欧,凭借着这一轮皎洁的明月,它的月光涂满了果树的树梢,我发誓——”
“你疯了?”他费解地说“你在这里念罗密欧与朱丽叶?”
“啊,既然你不要我指着月亮起誓,因为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那你要我指着什么发誓呢?”
他回头看向周围,有一对头发全白的老麻瓜正在楼上看着他们俩笑。
“别在这儿丢人了!”西弗勒斯拉着她打算走。
“你该说,你不该起誓,或者你愿意的话就用你优美的自身起誓,我一定会相信你了。”波莫娜没有走,她执拗地说“我虽然喜欢你,却不喜欢晚上的密约,它太仓促、轻率、出人意料了,就像闪电雷光,劈了囚禁我的高塔,我一直在下坠,就像坠入爱河,即便这是罪,我也难以自禁。”
“这台词听起来不合逻辑。”面具怪人说。
“那或许是因为爱是不合逻辑的。”她抿着嘴唇说“你很讨女孩喜欢,西弗勒斯,就算你长得不怎么样,而且还有一身的臭毛病,但我原谅你了。”
“什么?”他费解地问。
“你和纳西莎马尔福立牢不可破的誓言的事,我原谅你了。”她解释道“那是你一时冲动才发的誓对吗?因为贝拉一直在激你。”
他倒退了一步。
“你什么意思?”他游移不定得问。
“我相信你,就算你没有在婚礼上发誓。”波莫娜说“那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你当时没过脑子想过对吗?”
“你希望我再发誓吗?”
“我刚才告诉你了,你不该起誓,或者你愿意的话就用你优美的自身起誓,我一定会相信你了……”
“Bravo,干得好姑娘!”麻瓜老头一边拍手一边叫好,好像他们真的是看戏的。
“哈哈哈,莎士比亚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人,咱们现在就和他写的剧本里的人一样。”
“我讨厌这出戏。”他阴森地咆哮着“你想再折磨我一次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起死或者一起活着,就跟莱姆斯和唐克斯,詹姆和莉莉一样,我们发过誓的。”
“我喜欢这个誓言,我们也和他们一样,怎么样?”麻瓜老太太说。
“我们的婚礼誓言怎么办?”老头说。
“你还记得你婚礼时发的什么誓吗?”老太太追问道。
老头沉默了。
“五十年了,你记得几次结婚纪念日?”
“看起来我们好像引发了一场战争。”她看着楼上的情景说,就像闯了祸的坏学生一样想跑。
但是她没有跑得成。
“你该穿白纱连衣裙。”他摘掉了面具,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那是一张惨白如吸血鬼的脸“这样才更像是一个梦。”
“仲夏夜之梦?”她回忆着里面的故事,刚好是两男两女,就和他们现在的组合一样“但是现在不是夏天。”
“现在还是冬天。”他笑着说“需要我让你暖和吗?”
“当然。”
于是他们在阳光下,在那个有点破旧单调的庭院里接吻了,背景音乐是两个麻瓜老夫妻的吵闹声。
退休生活真的很无聊,但想马里诺那样80岁还在和年轻人竞争更是没事找事做,尤其是他还找了个18岁的女孩结婚。
他还有几年活头?等他死了,露西娅怎么办?
当老不休更惹人厌,所以这场噩梦完全是他自己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