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计划都是陈达看着制定的，程序也都符合规矩，那些公安局的领导都是来了就交手机开会，制定计划以后手机并未发还，所有人分组去宿舍休息，能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在此期间，他们不接触任何通讯设备，直到警力集结完毕。陈达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也仔细分析过每一个领导的发言，这些人目光坚定且全情投入，所有人说的都是完善计划的内容，并没有谁精神上开小差，也就是说，起码在这群人之中，不会有透露消息的存在。至于集结而来的警力，则是以‘演习’为名，谁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说起演习，这个词不止用于军方，警方也会时常用到，比如警方的‘反恐演习’、‘救灾演习’、以及配合火警和紧急情况的‘疏散演习’等等。类似的演习每年在公安局内部都会组织，所有警员都习以为常，有些地方的公安局还会将演习结果算入考核标准，也就是说这次集结名义也没有任何问题，按理说，这种规模的行动在如此完美的计划之下是不可能出现任何纰漏的……
但是……陈达发现这次‘演习’还是出问题了。
到了晚上十点，临市警方已经全部集合完毕，顺着临市中心区向四周扩散，所有KTV、洗浴、足浴店等场所全部都是这次行动的目标，而此次行动中光是临市中心区一个区，就在突击检查里查出了3家存在违规行为的店，抓捕从业人员37人，光顾客人21人，3家店面全部查封。
这还不算，出了中心区越往周边去类似的情况越严重，当检查进行到夜晚十二点整，整个临市已经抓不了失足妇女119人，正在进行交易的客人93人，查封店面7家，其中包括一家三层楼的豪华洗浴。
“这数据有点不对啊。”
指挥车里，陈达坐在车上看着其他警员随时在更新的数据说了这么一句。
徐良直打哈欠的说道：“又哪不对了？”他对这种行动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你看，所有被查的店面，查出实情的，没有一家属于厉老三，而这个，存在消防隐患的轻微违规、存在车辆乱停乱放问题的轻微违规、经营手续不齐全的轻微违规则全是他名下的……”
“这怎么了？”
陈达直指要害说道：“你不觉着这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演给咱们看么？”
“你的意思是……”
“我问你啊，就连梁城的小混混都知道临市厉老三是靠什么起家的，怎么咱们如此隐秘的心动就抓不着他呢？还有以往的记录，除了厉老三第一次拿下了临市最豪华的洗浴被查出问题以后勒令整改，其余多次大规模检查中竟然只有轻微问题，要是连这点轻微问题都解决了，说他是临市娱乐行业的模范也不为过吧？”
徐良总算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还想说他得到了消息？那咱们这些参加行动的人你都看见了，包括我手里都没有手机，叫你开会都靠喊，谁能通风报信？”
陈达不出声了，的确，这次的行动计划十分讲究，没有半点违规，甚至还严格的有些过分，问题到底出现在哪了呢？
“会不会不是咱们的人泄露出去的？”
徐良摆摆手：“扯淡，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员集结以后，消防、工商的人就到了，三个部门联合执法几乎一分钟都没耽误，谁能把消息提前传递出去给厉老三做准备？能掐会算啊。”
陈达是不信这些的，更不信有人可以通过根本不存在的玄学算出来警方行动，可是，他相信有人能猜出来。
“老徐，你说，要是一个在市局待了很长时间的人，会不会通过市局的异常情况猜出什么来？”
猜？
徐良愣了一下：“你是说就像我们那个心思细腻的厨房厨师长似得，看见各大派出所的车到市局就自己知道多准备点午饭似得，也有这么个人，能通过警方的细微端倪给厉老三通风报信？”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道：“和珅么？通过收买太监得知乾隆前天晚上看了什么书就可以猜到殿试状元考题，甚至连乾隆自己都不知道会出什么题……”
“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这个可能就行。”
“不可能！”
“在咱们市局，干的时间最久的，能直接观察到所有信息的，也就是你说的细节的人，厨师长、门口门卫孙大爷，可这俩人都没有任何包庇厉老三的必要吧？”
陈达多嘴问了一句：“这俩人什么背景？”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老陈，这老孙的确是当初持枪杀人的凶手父亲，但咱们也不能搞连坐不是，孩子的事未必和大人有关系……”
“说什么呢？”
陈达瞪了他一眼说道：“咱们是警察，怀疑一切有可能的嫌疑人都是合情合理的，为的事破案，并不是针对或者人身攻击，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那你告诉我，你怎么证明孙大爷有嫌疑？”
……
“孙大爷！”
清晨，忙了一宿的公安局直到清晨老孙头来上班依然跟打仗似得，两名警察急匆匆打了声招呼就向院内走去，手里还拎着早点。老孙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估计是忙过点了，没赶上局里食堂的早餐时间，这才出去买一口吃。
“孙大爷，忙着呢啊。”
“唉，唉。”
“带火没有，借我使一下。”
老孙头从兜里把打火机掏出来递了过去：“李所，这是怎么了，才一宿的工夫局里和打仗似得。”
“嗨，昨儿晚上市局扫黄，抓回来小两百人，光是做笔录就做了一宿，忙了一个脚打后脑勺。”
“够辛苦的。”
“那可不，要不然能出来透口气么，屋里啊，全是女人脂粉味，你也知道，我鼻炎，闻不了这个，还是外边的新鲜空气好。”他这儿好像是说高兴了：“不过也不白辛苦……”说话间，突然警觉的闭了嘴，不好意思说道：“你知道规矩……”
老孙头赶紧打哈哈：“明白，明白明白明白，那什么，多注意身体，别年纪轻轻的就把身体熬坏了，我上班去了啊。”
“谢了，孙大爷。”
老孙头挥了挥手，又坐在了市局门口的登记室里，拿出手机坐在那鼓捣了起来。
他在玩一款游戏，挺普通的手游，这游戏就是充斥着网络的升级打怪，不过老孙头对这东西似乎不太感兴趣，只喜欢里边的钓鱼，坐在湖边按照力量大小将湖里的鱼拉上来，什么鱼用迂回手法、什么鱼用垂直拉拽，用多大力量都有讲究，关键是这游戏可以随时停下来，能立即给来市局办事的人登记，两不耽误。
“大爷。”
此时，跟昨天一样的声音出现在窗口处，不同的是，这回老孙头没坐在市局门口的桌子后。
“是你啊。”他看见了陈达，很明显还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没忙着啊。”
“没有，我是闲人一个。”说话间陈达探头看了一眼孙大爷的手机：“这是什么游戏，好玩么？给我介绍介绍？”
“你喜欢玩游戏？我这不是啥好玩的游戏，就是瞎玩，不瞒你说，我就喜欢这游戏里的钓鱼环节，什么做任务，打怪升级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陈达伸出手，笑呵呵说道：“借我玩会？”
“别啊，我正玩着呢，这么着，我告诉你在哪下载，你自己下一个。”
“孙大爷？？”
陈达的手可没拿回去，老孙头不太高兴的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你这是有事吧？要是觉着老头上班玩手机不太好看，你可以说啊，整这事儿干啥？”
“这可不是转移话题的时候，孙大爷，手机。”
老孙头真不给陈达这脸，立马回了一句：“你算干嘛地！”
“要是说咱违纪，该扣钱扣钱，该教育教育，凭什么拿我手机？这可是公安局，你要在公安局抢我啊？”
“再说了，你是谁啊？”
“老孙，那我有没有资格和你要手机？”
老孙头顺着声音看去，一脸惊愕的说道：“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