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陈达和徐良的身影出现在了媒体采访当中,当时的情况像是记者在街上撞见了他们查案,很兴奋的过去举着话筒劈头盖脸的提问,很有点‘唉,总算抓着你们了哦’的意思。
“徐队,临市一直以来都是个治安状况平稳的城市,这突如其来的命案会不会带来民众的恐慌?”
面对记者的提问,老徐瞪起了眼睛:“恐慌?你慌了么?那你咋还上街采访我?”
“这是白天啊!”
徐良把话筒一把抢了过来,对着镜头说道:“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在临市犯了法,就得被知道你惹了谁……”
陈达眼神都变了,他发现这徐良跟土匪一样,什么叫惹了谁?这要是让网络上那些有心人抓住把柄,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他过去将话筒接过来,重新组织语言接话道:“惹了普通老百姓是每一个警察都不能容忍的事,更何况,还触犯了法律,触碰了公安命案、枪案必破的规矩,徐队的意思是,你跑不了了。”
他是好心好意给徐良解围,怕他掉进套里出不来,没想到这个憨货完全不领情,一把抢过麦克风,对着镜头说道:“你就是惹着我了,知道么?还告诉你,在临市这一亩三分地儿,别以为你能跑的掉!”
阴暗的房间里,一张嘴慢慢咧开了,嘴里齐刷刷的白牙露了出来,白的有点渗人,但,在这笑容之下,竟然没有半点声音。随后,他从沙发上起身,站起来回过头的工夫正好看见在身后被尼龙绳绑起来的男人。他绕过沙发,一步步走到这个男人身边,依然是露出微笑,洁白的牙齿展露出来时那个男人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知不知道警察想干嘛?”
被绑着的男人不停摇头,沙哑声由面前这个家伙嘴里传出说道:“利用媒体以及新媒体点燃群众的愤怒创造共情,一件由全社会关注的案子所能从老百姓处征集到的线索会比警察所掌握的多上成千上万倍,这个时候,警察的工作就由主动转换为被动,不需要大量人手、从百姓所提供的线索里筛选出有用信息就可以了。”
他没有回身,只是将手往身后的电视上一指说道:“这是两个聪明的警察,希望顺着别人递给他们的藤找到我这只瓜;同时,这两个警察也很蠢……”说着话,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被绑起来的男人,问道:“你说是不是?”
那一刻,他很激动的在笑,笑的浑身都开始抖动了,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
废水处理厂厂长办公室内,陈达和徐良来的比较早,主要原因是老陈想和这家废水处理厂的老板孟海聊一聊,聊聊周志,聊聊他的人际关系。至于上午那个采访还真是陈达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单纯的引发群众共情,就像是所有人在视频软件上看见那些恶性案件一样,当这种案子引发了广泛的关注度,用所有人的眼睛去看当天已经发生过的案情时,没准真就能查出点什么来。
“老板,您来了啊。”
厂长办公室门外的打招呼声引起了陈达的注意,他们要等的人来了,可还没等人进来,一句令人关注的话先传进了老陈的耳朵里:“老板,有两个警察找你,还有就是仓库的老孙今天没来。”
“警察?行了,我知道了。”
嘎吱。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孟海看见在屋里等着的陈达和徐良,直接过来握手打招呼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这句话说完他冲门外喊道:“赶紧泡茶啊,等什么呢。”
门外的秘书赶紧端了两杯茶水进来,陈达对这两杯水连瞅都没瞅,直接问道:“孟厂长,刚才我听你们在外边说,这厂里有人没来上班也要跟您打招呼啊?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他这一问,捧着杯子喝茶的徐良才反应过来,好像刚才真没在意这个事,主要是上午接受了一上午的采访,一口水没喝是真的有点渴了。
孟海应对有度的说道:“是这么回事,几天之前,我们厂的周志没来,我就没当回事,咱这地方工资不高,人流量大,谁来谁走都正常。可第二天你们警察就来了,说什么人死了,还要全厂搜查。”孟海叹了口气:“我是生意人啊,本来买卖就不行,警察一来,想合作的那些人也不敢合作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这厂子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呢。所以啊,我就留了个心眼,不管是谁请假、谁旷工,都得给我报上来,绝对不能车间内私自处理……现在看是有点草木皆兵,大家相互理解吧。对了,你们来找我有事吧?”
徐良跟陈达对了个眼神,这个回答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一点都不做作,每一句话都在情理之中。
“有点事,您还得和我们详细说说周志这个人。”
“不是和你们的同志说过了么?”孟海一五一十的描述着:“这周志啊,为人老实,平日里就是爱开点小玩笑,可厂里的人对他的玩笑一点都不反感,这反而让他人际关系还不错。这不……”孟海拿出一张报表:“车间里的加班费他总是最高,有没有猫腻的大家心里清楚,不过我也不打算追究,人际关系好也是一种本事,对吧。”
陈达没说话,徐良已经听过一遍了,就更不可能开口,俩人在屋里陷入沉默的同时,把孟海给尬住了,孟厂长看着眼前这俩人:“二位警官,你们,在听我说话么?”
刚反应过来的陈达说道:“在听,问题是凶手目标明确,分明就是为了向周志下手而杀人,按照我们的调查和你们给出的情况来看,他不应该和谁有深仇大院,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孟海抱起了肩膀,有点无辜的回答道:“警官,这是你们警察的事,问我,我哪知道啊。”
“不是问你,老陈他在自己思考问题。”
既然话已经聊到了这个份上,陈达觉着也没有继续询问的必要了,起身说道:“那孟老板,我们就不打扰了,感谢你为警方提供的资料……”话还没说完,徐良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刚刚接通,电话里就传来了急促的声音:“徐队,赶紧来,又死了一个,还是三刀!”话音刚进了老徐的耳朵,他则皱着眉看向了陈达,在老陈问:“出什么事了?”的时候,电话里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死者还是废水处理厂的工人,不过这次是看仓库的。”徐良望着孟海:“孟厂长,恐怕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孟海不慌不忙:“没关系,说吧,这次配合什么?”
“你们厂看仓库的工人死了。”
“又是我们厂?”
陈达愣了一下,这凶手看样子是和废水处理厂干上了。
三人驱车由废水处理厂离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陈达心里积攒了很多问题,比如这废水处理厂到底怎么了,又或者孟海是不是得罪了谁,可无论是废水处理厂还是孟海,这仇恨的种子要种多深才会让凶手迁怒到厂里工人的身上?
到了案发现场,陈达和徐良没急着上去,和楼下负责等候他们的同事交换了一下信息,刑警队的同事说,这尤永刚的致命伤和周志一样,都是被人扎了三刀刺入腹部伤及内脏而亡,可他和周志的家庭情况完全不一样,尤永刚是个光棍,甚至可以说和上一个死者没有人共同点,除了被杀害的手法一致外,还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点。
“孟厂长,这尤永刚的情况你是不是也得和我们介绍一下?”
孟海很正常的说道:“尤永刚啊,这人不太老实,以前在车间的时候就爱偷奸耍滑,是一个经常给我们单子的生意伙伴安排进厂里的,我也不好拒绝。他人际关系也不太行,总和同事闹矛盾,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才给他扔到了仓库里,好歹算是有了个稳定工作。”
俩人性格也不太一样……
徐良再次提问:“俩人认识么?”
“尤永刚和周志?一个厂的,估计认识吧,可他俩绝对没什么接触,尤永刚爱玩牌,周志顾家,一个下了班就回家另一个下了班指不定去哪,接触的圈子都完全不同。”
一个社会关系复杂,另一个生活的很纯粹,这两个人先后被谋杀,还很有可能被同一个凶手杀害,到底为什么呢?
陈达想不通:“走,上去看看。”他想去案发现场,希望在那能得到一些让自己眼前一亮的线索。
徐良在后边跟着,孟海则没有上楼,刑警队的同事就尤永刚的事情为其第二次录口供,也正是趁这个时间,陈达见到了案发现场。这并不是一个特别恐怖的现场,死者蜷缩在一间两居室的楼房客厅墙角,手脚都被尼龙绳绳索捆着,整个人像条塞进笼子里的狗,并没有认真对待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陈总觉着这个凶手对尤永刚甚至周志有一种敷衍,抱着一种弄死就行的想法缺少认真的态度,乃至于现场都不做丝毫清理。
一名刑警队的同事过来了:“徐队,这是一间两居室,主卧是死者尤永刚睡觉的地方,另一间卧室已经被改成了杂物事,我们打开门看了一下,里边全是破烂;另外这尤永刚生活习惯不太好,屋子里很脏,墙角的灰很久没有没被清理过,沙发背上要是拍两下都能弹起一大团灰。”
听到这,陈达感受到了一股轻蔑,死者宛如很瞧不起尤永刚的生活态度,既然你让自己生活的地方这么脏,那就和这些灰尘死在一起吧……一般这种情况来说,凶手应该是一个生活的很细致的人……他又想起了周志身上的伤,那一点没用力的三刀就像是凶手的生活态度,细致、精准,没准还是个洁癖。
“看看其他地方。”在技侦和法医没到的时候,陈达没有说太多话,而是静悄悄的转身从卧室走向了其他房间,首先,他看到的是一间卧室,卧室真的很脏,地上还扔着烟盒被撕开后的塑料包装纸,他蹲下身去看床底下时,能从床下看到很多由于灰尘聚集太多造成的毛绒团。
目前来看,几乎所有人都对尤永刚的生活习惯在嗤之以鼻,反而没有发现和凶手相关的的任何线索,此刻,陈达从主卧退了出来,带着受到推开了另一间房的房门时,很小心的没有触碰门把手,生怕破坏了质问的将房门推开,可是,那间杂物间的房门根本不能完全打开,里边堆满了各种柜子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很久没人居住过了,甚至还有一股霉味儿。
“储藏室吧?”徐良疑问的自言自语之后,转头看向了陈达,此时的老陈正用手机点亮了手电筒的强光顺着门缝往屋里照,这边面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世界,有被淘汰却舍不得扔的大屁股电视、还有又粗又蠢的电视柜、老式厨房里才会用的碗架子、大概是年前比较流行的木质茶几和木质沙发……
突然间,当手电筒的光线扫过那木质沙发的时候,一道很强的反光由沙发上反射了出来,那一刻,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在那木质沙发的座椅出,斜插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看到这,陈达立即打开了拍照功能,将焦距调整到可以清晰看到这把匕首的程度,发现反光点正是没有沾染血迹的位置时,那把匕首斜插的程度很像是被人以抛物线随后抛出去的方式插在那儿的……
“凶手把凶器留下了?”徐良彻底傻了,这凶手会不会太嚣张了一点?
陈达则仿佛在与什么人交流似得看着那把匕首,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良久以后,陈达终于说出了一句:“他在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