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当许苍生带着文家闺女再次出现在院里甚至步入房间那一刻,这姑娘一下就窜进了屋里,抱起倒在地上的女人狂喊着,那连被绑住嫁给别人都没有流出的泪水在这一秒宛如泉涌,谁也无法止住。
许苍生急了,大声质问:“老温,这可是一条人命,你担不担得住?”
老温像走在悬崖边上似得一步都不能退,说道:“人是我媳妇,死了我埋!”
“放屁!”
许苍生都懒得和他矫情了,直接下命令:“小六子,还愣着干嘛呢?等着上菜啊,还不给我把人送到医院里去!”
陆贤招刚要动,屋里那十几个农夫用自己的身体铸就成了一道墙,他们的确不敢打警察,可是阻挡小六子进去还是敢的。就在此刻,许苍生直接从后腰处拽出手枪,枪口冲上推开保险后立即扣动了扳机——砰!
一声枪响,棚顶灰尘落下,那些农夫第一次听见这苍劲有力的声音时,有不少人的身体都抖动了一下之后被大老许吸引住了目光。
“不拿警察当回事是吧?”
唰。
许苍生撤回枪口,手枪平举:“我看你们谁还敢拦着?陆贤招!”
“在!”
“救人!”
“是!”
陆贤招拿肩膀往人堆里顶,嘴里还不屑的喊了一声:“起开!”随即冲了进去,那些农夫也不敢再拦,谁都怕子弹落在自己身上。
同一秒,陈达瞄了许苍生一眼,他仿佛看见这小子身上有一道光,一道不需要瞻前顾后、可以勇往直前的光,这道光的名字叫法律,拥有这道光的责任是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障中华人民共和国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为此,他们可以付出一切。
“来,姑娘,让我来。”
小六子抱起地上躺着那个女人就往外走,还身穿大红新娘服的姑娘紧随其后,当这俩人从房间内走出去,钻进了门口停着的警车里,小六子喊道:“许队,我们先走了啊。”
许苍生都没往那边看上一眼,回应:“赶紧着。”
小六子开车走了,此时等于将陈达和许苍生扔在险境之中,而大老许打趣似得看着老陈问道:“你不跟着走啊?”
被陈达骂了一句:“滚蛋。”
这不是故意的么?
你许苍生真有让陈达脱离险境的心思,刚才不就让小六子和咱一块走了么?说白了,还是你不想,既然不想,这时候来问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被骂了的许苍生也不在乎,把枪收回来别进枪套内推上保险,他带枪是一种习惯和责任,作为刑警队的队长,尤其是带着手下人执行不需要带枪的任务时,必须得有人可以掌控任何有可能发生的不可控情况,这个时候枪的作用一下就会突显出来。所以,许苍生不管出什么任务都会在库里领枪,只要还在工作岗位上,枪绝对不离身。
“温支书,来来来……”
他伸手拉住了老温,几步间打人群里穿过,视眼前农夫如无物,走到院落里石桌旁让其坐下,就站在对方身边问道:“老温,把亲姑娘绑着家人、自己媳妇病倒了不管,你到底什么毛病?”
“我……”
“你等一会,这些我都先不问,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他一句话将还要狡辩的老温给堵回去了,说道:“你儿子温有良,为什么要跑。”
跑。
这个字和失踪差距可太大了,能把这个字说出来,这说明人家和刚才不一样了,肯定是掌握了一些基本情况,那……
“这败家的丫头。”
老温骂了一句。
他当然想明白了,许苍生只把自己女儿带到外边问了几句,问完回来就跟胸有成竹要一样,还能是谁说的?
“许队长,您别听小孩子瞎说,根本不是她说的那么回子事。”
许苍生面带冷笑说道:“行,我不听她说的,我听你的,行了吧?”
大老许一只脚踩在石凳上,用手肘垫住膝盖歪着半边身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警察,倒像是上门讨债的黑社会,可就是这个人,从十几个农夫手底下刚刚才就出了一条人命。
“我们家女姑娘不想嫁给楚娃,为了这,她是什么都说得出来,之前还说巴不得自己亲爹亲妈死了算了,现在编排哥哥肯定也是为了脱身,要不怎么说两句话的功夫就跑了。”
许苍生的冷笑变成了讥讽的笑,随口应了一句:“你继续说。”人家是送自己母亲去医院了,和跑了有什么关系?
“还说什么啊,我儿子温有良就是失踪,不是跑,他为什么跑?他没有理由跑,再说哪有跑了这么多年还不跟家里联系的,躲警察也不能躲着我这个亲爹吧?”
许苍生很认真的盯着老温的双眼说道:“因为他杀了人!”
老温头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喊大叫:“他杀了谁了?你是警察,可不能乱说话,拿不出证据来我可告你!”
许苍生继续压宝似得掏箱底儿:“楚家有一儿一女,七年前在这蒙山上一场大雨冲出一具女尸,如今女尸已经变成了骸骨,要是我没猜错,你们家温有良杀了楚家的女儿以后惊慌而逃,是你,用尽了方法才压住了整件事让楚家没有报警,对吧?如果不是这样,今天,七年后的今天你一个村书记凭什么会绑着自己的女儿嫁过去,难道你们家那姑娘嫁不出去了么?”
“没有!”
老温头声嘶力竭的喊道:“天大的冤枉啊!”
“许队长,你要是不信,要是不信,你们不是能做那个什么检验么,把楚娃和他爹都带过去,只要能证明那具骸骨是楚家的人,不管是不是有良杀了的,这罪名我老温都认下了,你就在我们家门口把我千刀万剐了!”
他怎么如此硬气?
陈达想不通。
可唯一能让老温头如此硬气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七年前在蒙山上冲下来的女尸根本就不是楚娃的姐妹,那,那具女尸是谁?
嘀、嘀、嘀。
陈达的电话响了,老陈接起电话时,正好传来小六子的声音:“许队,我已经叫了支援,咱们刑警队的人会稍微晚一点,镇上的分局和派出所的人会先到,你们顶一会。”
“我是陈达。”老陈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才发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已经认下了许苍生,只是出于习惯才在打电话的时候把电话打到了自己手机上,那一秒,多多少少有一点失落,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说道:“放心,我会尽快转告他。”
挂了电话,陈达向院落里走去,硕大的太阳正在头顶,正午的一道阳光浓烈照下时,老陈忽然有了个主意,他走到院落中间,冲着许苍生说话时余光一直关注着老温头的状态道:“那个女人死了。”
许苍生满脸惊讶:“什么?”
陈达又补充了一句:“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死在路上了。”
下一秒,老温叹了口气:“唉。”
问题是,他在叹气时,竟然不是哀怨,整个表情开始慢慢放松的缓解了下来,刚才的紧张感正在松懈。
城府再深的人也无法控制微表情,偏偏微表情组合在一起可以带出一个人的情绪,在这情绪之下配合上即将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件,仿佛是上天在有意给探索事件真相的警察一种提示。
陈达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提示,他一步一步走向老温,在这老人刚刚冲着许苍生吹胡子瞪眼睛结束时,问了一句:“你的结婚证呢?”
老温像是能把自己脖子甩断一样望了过来,身子都没得及跟着转,就脑袋偏过来看向陈达:“啥?”
陈达太清楚自己击中了这个男人的要害,问道:“我问你,你和你妻子的结婚证,在哪呢。”
许苍生也懵了,但是他也不能不配合啊,马上改口:“啊……对,你和你媳妇的结婚证呢?”他说完这句话咋都觉着自己问的不是那么回事,刑警管别人要结婚证,还不是在宾馆是在人家家里,这不有病么?
“屋,呢。”老温说话开始变得迟疑了。
陈达一伸手,指向刚才那栋房子:“拿出来。”
“这……我哪知道放哪了,平时都是我们家那口子……”
“你就没有结婚证!”
老温听见这句话当时就不乐意了:“胡说八道,孩子我都生了俩了。”
陈达用手一扒拉许苍生,只说了一个字:“查。”
许苍生立即掏出手机打电话,随后将电话的免提摁下,电话中,一位配合他的工作人员念出了以下文字:“温德才,男,未婚……”
未婚!
未婚!!
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村支书,在户口上竟然显示的是——未婚!!!
老温眼睛都要瞪的冒了出来,嘶吼道:“这不可能!”
……
医院。
小六子抱着怀里的女人冲进医院,护士赶紧过来帮忙,当有人推过病床,他把个女人放在病床上,大家齐心合力把这张病床往电梯口推去时,可能是震荡的原因让躺在床上的女人悠悠转醒……
叮。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那个女人用尽全力把手从自己女儿的手里拽了出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别碰我……”
差一点就被强迫嫁给楚娃的温家姑娘愣住了,望着她叫了声:“妈。”
“我不是你妈,你是被那个王八蛋强行塞进我肚子里的……”
碰。
她这次抓住的是小六子的时,此时才张嘴说道:“求你,救我,我是被拐卖的……”
一个女人,一个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的女人,到了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刻才敢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