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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失忆神探 > 第十二章 没那没伟大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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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没那没伟大的女人

这是一个彻底愤怒的女人,她昂首挺胸、呼吸急促,尽管穿着黑色夹克也能看出胸口起伏时,证明着满腔怒火正在翻涌。

莫名间,陈达有点心疼,一种冲动促使着他想要起身去安慰,可往起站的行为刚出现,陈嘉琦拒绝般的一屁股坐在了审讯椅上,侧过身,头也不回。

“还是,说案情吧。”陈达有些尴尬的坐下,声音很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也正是这句话,开启了他们俩之间真正的交流。

“什么是案情?我和孔祥春怎么开始的算是案情么?”

“算。”陈达点点头,又一次拿起了笔,亲自书写下这让人心碎的笔录。

陈嘉琦咬着牙发狠的帅过头瞪了过来,当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连自己愤怒的目光都避而不见、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张纸上,这才破罐子破摔的说道:“行,你说的,那你就听着。”

“我叫陈嘉琦,年初的时候还是个拥有完整家庭的女人,是五岁男孩陈子昂的妈妈,梁城刑警队长陈达的妻子。”七七越说越深入,双眼始终看着陈达,问题是这个男人一直在奋笔疾书,不肯抬头:“我的丈夫很忙,忙到要是有一天在正常的时间段看见了他,我会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蹦起来冲进他的怀抱,我儿子陈子昂会在当天无论干什么都拽着爸爸的手,就连晚上刷牙、洗澡这些平日里我做习惯的事情都让爸爸来。”

“问题是,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就像是中彩票,几乎很难遇见。我也是个人啊,我也有劳累、疲惫、需要依靠、需要安慰的时候,但这种时候,他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就连手机通讯软件里想和人家说上一句,也得等人家完事以后的。”

陈达听到这停下了手里的笔,审讯记录上明明还有半句话没有写完却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我敢吗?”

“他在开会怎么办?在布置抓捕任务怎么办?在监视嫌疑犯怎么办?每次当你需要自己丈夫的时候拨通那个号,人家总会有一百万个大道理讲给你,与其这样,我宁愿一个人扛着。”

陈达才把笔重新落回纸上,却又在陈嘉琦的描述中将笔尖扎入了厚厚的审讯记录本,越扎越深。

“一个人也挺好的,这么多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我过生日的时候他不在,法定节假日他也不在,逢年过节、我父母住院他养父身体不舒服,那个男人就没有过一次在现场的时候。不,这么说有点冤枉他了,可90%的时间人家都不在,嫁给警察就像是嫁给了工资卡、津贴、房本,但我是和人结的婚啊。”

“我,不能在来大姨妈的时候要求丈夫煮碗红糖水么?还是不配在生完孩子、那小祖宗晚上不睡觉作妖的时候用脚踢醒身边的傻老爷们让他旅行当父亲的职责?”

“结果呢?”

陈嘉琦昂起了头,陈达看见这个动作时,鼻子酸了,因为这个女人正在用尽一切手段将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倒灌回去:“结果,嘶,来大姨妈的时候我得起来给孩子做饭;孩子晚上不睡觉你伸出脚去踹,踹空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梦里折腾了好几十个轮回,身边却空空如也。”

“最惨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当这种生活成为习惯,有一天还是婴儿的小子昂好不容易安稳的睡了一觉,我却在噩梦中惊醒,大半夜的一个人瞪着寂静黑夜,还以为孩子又醒了。那天晚上我哭了,哭的声嘶力竭,吓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哭,我抱起他,一大一小在屋里哭醒了差不多整个楼道的邻居。”

呼。

喘粗气的不是陈达,失忆的他并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相反,所有感触都有点像是在听可触不可及的故事。发出这声叹息的是郝老歪、是碰上幼儿园杀人案以后被取消假期的小六子、是正在送孩子上课途中被抓回来的大杨、是好不容易放假昨天熬夜打了一宿游戏连觉都没补上的宗航。

他们都是人,都曾经亏欠过家里人,问题是今天这番话被陈嘉琦说出来,宛如有人推开了站在普通百姓面前遮挡风雨的他们,露出了这些人身后千疮百孔的家庭和那些在家庭里死扛着的老人、孩子、女人。当这些人出现,他们尽管满是疲惫,依然在强撑着微笑,因为他们的强撑,换来的是更多人、乃至整个梁城的笑容。

“那时我还没决定要离婚。”

陈嘉琦的话将陈达和在门口偷听的所有人都拉了回去:“就是觉得难,直到时间越拖越久,我的意识里出现了‘有问题只能自己扛,反正他也不会在’的思绪以后,和闺蜜聊天喝多了时人家提醒一句‘警察哪有这么忙啊,你老公是不是外边有人了’才点醒了我。”

“警察也是人啊,怎么会这么忙,忙到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无法留给家人吗?这也太假了吧?”

打这儿开始,陈嘉琦脑子里的怀疑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偷偷去过陈达的警队,用家里需要钱偏偏忘记了老陈工资卡密码为理由探班实则想看看陈达在不在工作时,正在忙碌的陈达将密码写在一张纸条上塞给了她,又发了一份信息和通讯软件聊天记录作为备用。按理说,这应该是个结束,但陈嘉琦的心里仿佛有个魔鬼一直在劝他:“万一是凑巧呢?万一他正好在工作碰上了呢?反正警察的工作本来就忙,这有什么稀奇的?”。

谁说的来着,怀疑一旦开始就没有尽头。

七七那些日子仿佛疯了,请了小半个月假就盯着陈达,早晨老陈一出门她就把孩子送到姥姥家,在警队门口打算看看自己男人这一天到底在干嘛时,头一回就让陈达给发现了。老陈给她发了一条哭笑不得的信息:“刑警队右手边二楼有一家冰点室,那儿能看见整个工作楼层的情况,外边太热了,小心中暑。”

不用问,聪明的陈达当然知道七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这么提醒只是善意,可在这个女人眼里,跟嘲讽没有区别。

陈嘉琦起身发着脾气的走了,陈达这个直男还莫名其妙。

后来,七七换了套路,干脆花钱在网上雇了个私家侦探,自己不是笨么,那就找个聪明的。没想到的是,这私家侦探第一天跟踪就让陈达觉察出来了,当天老陈正在追查网赌,要跑网监、网警等多个部门进行联合行动,孔祥春也是有点虎,愣得喝的就开了个破捷达跟了整整一天,老陈还以为有人报复自己在踩点,当时就让派出所出警连人带车都给扣那儿了,到后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没追究。派出所的人也聪明,根本没立案,这本来就是让自家人脸面无光的事,更何况陈达在警队口碑那么好,谁还不照顾照顾。谁知道这孔祥春和陈嘉琦汇报情况的时候根本都没提这个碴,宗航又碰上了他们俩,这才翻回头把没立案的出警资料给调了出来。

当天晚上陈达回家和七七大吵了一架,作为钢铁直男,老陈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妻子找人调查,还请了这么一个二百五。陈嘉琦也毫不相让,她本来心里就有火,俩人从晚上七点一直吵到十二点,最后说话都没音儿了才算是结束。

那天晚上,陈嘉琦总算想明白了,自己没完没了的怀疑根本就不是想要抓住陈达的小尾巴,这还是陈达那句:“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的气话提醒了她。

她,是真的累到扛不住了,不想过了。

“那……”

“你想问孔祥春为什么要约我去酒店谈而不是去咖啡店吧?你们男人脑子里只有这么点事。我告诉你,是他被警察处理过一次以后害怕了,又深知私家侦探不合法,怕被抓到后惹麻烦,这才决定在酒店里谈。我们俩什么都没发生,信不信随你。”

“起码,在那个时间段什么都没发生。”

陈达这才把话说完:“那,我们是怎么离婚的?”

“你的大男子主义呗。”陈嘉琦冷笑着说道:“不管一个女人为你们付出了什么,只要她们敢提‘离婚’这俩字儿,你们就敢答应。你就是这么痛快的答应了,根本不问问我说的是气话还是需要安慰,第二天一早带着户口本准时、准点儿出现在了民政局门口,还打电话催我说上班快迟到了,我他妈想不去都不行!”

老陈宛如被谁用冰水泼了一脸也压不住的火辣感迅速出现在全身上下,他除了看着陈嘉琦,根本无话可说。因为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情景,都是一个男人,尤其是他这种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有一点他必须否认,那就是七七觉着警察工作不应该有那么忙。

其实,警察的工作真没有那么忙,可陈达是范海涛养大的,这位范局长在全省都是有名的事必亲躬,老陈在这种成长环境下当然有一样学一样。慢慢的,他有一种错觉出现了,那就是不管有事没事,只要坐在刑警队队长的办公室,就会觉得踏实,一会不在这就会觉得心里空的发慌。

“我错了嘛?”

陈嘉琦质问陈达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不能找一个可以时刻在我身边的男人嘛?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无法达到我的要求,不可以离婚吗?”

“为什么是孔祥春?”

陈达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真的很想知道怎么会是个这种男人。

“为什么?”陈嘉琦在苦笑:“和你离婚后我病了,高烧,强打精神把电话打了出去,当时我希望回家照顾的人,是你。”

“结果,我听到敲门声去开门时还在骂‘怎么不自己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的竟然是这个男人,因为在迷糊中打错了电话号码。”

“我的心彻底碎了,连老天爷都不给咱们俩机会,那种冲击让我晕倒在了地上,等睁开眼,看见的是孔祥春在医院里陪着我,小子昂在旁边吃盖饭。”

“他陪了我一天一宿,我也是傻的没谁了,那时才明白这个为我调查自己丈夫的男人原来一直喜欢我。”

“我为什么不能试试?起码孔祥春在我生病时说了一句‘想吃干锅鸭头’能为了我大晚上下着大雨去买,亲自捧着热乎乎的餐盒像个落汤鸡一样回来站在我面前傻笑着说‘下回别提这么难的要求了啊’,你懂那时候女人的感受吗?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还不如一个由始至终都仔细看过一眼的男人。”

嘶。

陈嘉琦毫不介意的抹掉了鼻涕,又擦掉了泪水:“陈队长,我不懂你们的大义,可我知道你选择了国家、选择老百姓。你足够伟大,我没那么伟大,行么?我也知道你们辛苦为我们撑起了一片蓝天,可我做不到成为一个警嫂的要求,我申请退出了,行么?”

“我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重新选择,能不能找一个可以和自己长相厮守的男人,能不能啊?啊?!”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陈达这个时候只回答了一个字:“能。”

这个字宛如利刃一样刺穿了他心,仿佛案发现场被一刀贯穿心脏的不是孔祥春,是他陈达。

回答完这个字,陈达再看陈嘉琦时,像是俩人中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距离,那道距离是当你深爱过的女人将给过你的、没给过你的都赠与另外一个男人时,已经与你无关了。

“你,问完了么?”

陈达没说话,起身离开了审讯室,在审讯室门口越聚越多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此刻,没人问他要去哪,因为没人敢;更没人去安慰,生怕说错了一个字就让这个遍体鳞伤的男人多疼上哪怕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