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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去这位神经病,杨长帆再次看了看忙碌的景象,十分中肯地拍了拍凤海:“辛苦了,风铃的事宜,就暂且交给你俩了,我明日起要闭关。”

“哈?”凤海惊道,“少爷要……读书了?是不是去杭州府受了什么刺激?”

“读个屁,我要写书。”杨长帆点头道,“往后十日,除非十万火急,否则不要打扰我。”

凤海一琢磨,自认机灵:“哎呀!少爷是赚够了钱!深藏功名了啊!”

“还早。”杨长帆不禁抬头遥望东海,“我们,有个大计划。”

是的,杨长帆已经没心情种海了,他就要有世界上最重型的生意可以做了。

杭州,布政使司衙门,巡抚李天宠处理完一天的公务,眼看要关门下班,师爷捧着一纸热乎的上书递来,搞得他烦不胜烦。

“谁的?”

“这个时辰,能是谁的……”

“赵文华闹够了没有?”李天宠烦恼地捂着脑袋,“他还觉得不够乱么?就是有这样的人,朝局才会如此!”

师爷慌忙回身关门,同时说道:“大人息怒,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被赵文华抓住把柄。”

李天宠依然不过瘾,追骂道:“让他抓好了!我与张经合力平倭!狼兵一到便是倭寇覆灭之时!届时忠奸自显!你以为他一天到晚折腾是为了什么?平倭是小,分权是大!”

师爷关好门,捧着上书,搬着椅子,挪到李天宠身旁坐下:“依我看,大人可以分些小权与他。”

“小权也不可。”李天宠点着桌子说道,“这号人,你当他拿权是为了打仗?无非是贪军饷罢了!现下局势已然如此,他再贪上几千上万两,我东南军士还怎么过活?这事听我的,此次倭乱一平,赵文华自当缩首而去!”

“那这上书,还是要看的吧?”

李天宠摆手道:“你看,讲给我听,我不愿看他废话。”

“是。”师爷缓缓打开上书,一目十行浏览起来,“言辞得当,字迹工整,依旧是胡宗宪写的。”

“不过是投机取巧的小吏。”李天宠眯着眼道,“内容是什么?”

“封官。”师爷上下点着头粗粗看着,“说沥海有个能人,封个祭酒,常年祭海,其它都是废话,评价此人传军报有功,德才兼备云云。”

“祭酒是正官啊……”李天宠皱眉道,“此人可有功名?”

“没提。”

“那就是没有。”

“等等……”师爷又顿了一顿,“杨长帆,我想起来了,是签押公文的时候,绍兴府有报,此人捐会稽县学,赏了个员外之名。”

“又是个投机取巧的!”李天宠愤然骂道,“我跟你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文华不来还好,他一来,什么货郎鼠辈都冒出来了!祭酒可是正官,有俸禄的,还容他乱封了?好歹要是个秀才贡生,他提了也便罢了,什么都不是,他也有脸?”

话罢,李天宠佛袖骂道:“驳了!岂能纵他?”

“大人……再考虑考虑吧。”

“……”

师爷见李天宠没有直接否定,这才慢条斯理道:“封贾人祭酒,的确是破例,但现下情况特殊,赵文华多次上书,咱们都驳了,外加昨晚之事,只怕他狗急跳墙,真不问是非,往内阁参咱们一本。”

李天宠摇头道:“他傻,首辅可不傻,如今军务紧急,临阵换将的事做不出来。”

“大人,赵文华为人卑鄙,军务的事,他自然知道参了也没用,可眼下封这个祭酒,可不是军务啊……”

“怎么说?”

“皇上好什么,天下皆知,大人不妨想想,这上书给驳了,赵文华会参什么上去?”

“……”李天宠微微一想,随后便是一股冷汗,“不信道,轻祭祀……”

“不错。”师爷点头道,“赵文华必摩拳擦掌,添油加醋,论述在浙江祭海,咱们完全不支持,咱们如何不信道法,如何轻视妈祖神仙云云。当然,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治罪,但皇上的心胸大人也知道,但凡被记仇……”

“早晚要处理……”

“不错!”师爷继而劝道,“因此,咱们军务的权不放就不放了,祭海的事,至少脸面上要十二分的支持,这是支持皇上!”

“有理有理。”

“再者,祈海祭酒不过是个小吏,无关大局。为今赵文华气焰正盛,是该缓和缓和,略施小恩小惠,顾全大局。”

“只是……此人身无功名,破格提拔……这事要往上面报的。”

“怕什么,这是赵文华的上书!上面谁会驳?”

“皇上对于这种情况,也会不悦。”

“大人不知皇上封了多少方士官爵么?此人以祭海之名,同是方士之属,代我朝祭海平倭,皇上不会如何。况且这官也太小,这上书皇上连见都见不到。”

“听君一言,此事倒是无关痛痒。”

“关键可以缓和局面。”

“那就准了!”

“大人稍候,待我看完。”师爷说着又翻开最后一页,上下一扫,瞬间头大。

“又怎么了?”

师爷皱眉道:“赵文华提议,在沥海设工坊。”

“做什么?”

“制铳。”

“驳了!”

“驳了。”

“等等!”这次不是师爷,是李天宠自己推翻了自己,“有那么点意思啊……”

“什么意思?”

“你看,现下的铳,多数是南京军器局运来的,咱们只能报,只能等,给多少用多少。”

“明白了……倘若浙江设军器坊……”

“那就方便多了。”李天宠托腮道,“这类事,我和张总督,是万万不敢上书的。”

“不错,浙江本就配有重军,再设军器坊,必被认为有异心。”

“但赵文华上书,就不同了。”

“可赵文华为什么要上书?”

“哼,他出身工部,最清楚里面的油水,准是来我浙江刮不到兵饷,寻思着换条路子。”

“那准了?”

“军器重务,要慎重。”李天宠抿着嘴。这件事,他确实也喜欢,但他不敢就这么吃下去,“这样,封祭酒的事,准了,设军器坊的事,让他再做上书,做详细论述,不过不是上书给我。”

“给张总督?”

李天宠点头。

二人相视而笑。

在这乱局中,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利用别人,其实每个人也都是被别人利用的,而谁赢谁输,看的从不是获益多少,而是谁能活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