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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年过的十分热闹,是近五年最热闹的一个年。
自二十五起紫禁城每夜都是盛大的烟花会,热闹地让人以为康熙是不是改了性子。
烟花繁华美丽,转瞬即逝,偏偏容易出问题,随便一点火星都可能造成某处起火灾。
如今的房屋都是木头搭建起来的,风一吹火便能将一排的屋子都烧起来。
所以往年的时候只有过年的那一天,康熙才会允许在宫里放烟花。
至于民间,更是只能在河边放烟花,十里长河往往被凑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但是今年完全不一样,康熙甚至允许专门宫外专门空了一片地方,搭了一个台子专门放烟火,还有不少玩焰火的杂艺班子借着场地就地表演。
因此大街小巷都挤满了因为过年而欢快不已的人。
乌泱泱的,到处都是。
康熙还让人全天候地在各个街口都派人值守,一旦有人贩子、贼人、亦或者是闹事的人,立马就会被按下,然后被等候已久的禁军关入大牢。
原本他们还因为要在大街小巷值守而不满,觉得又冷又丢人。
但是直到听到这几日俸禄翻五倍,甚至抓到一个小贼都会有奖金发放,抓到人贩子更是直接赏三两银子。
一下子他们便为每天值守的名额抢了起来。
毕竟,大家是真的穷啊!
一大家子人都就指望着他们的俸禄过活,虽然饿不死,也冷不死。
但是过年嘛,大家总是想给自己父母、妻儿扯一两件新衣裳的。
那素衣阁可是半个月前就开始低价贩卖布料了,人掌柜的都说了是想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既然如此,谁不想穿件新衣裳呢?
街上偷窃、作乱的人少了,大家自然也更放心地出来玩了,带着小孩,妻儿到处逛逛。
偶尔花个几文钱吃点平时舍不得吃的小吃,再买一点漂亮的首饰、花灯,一家人都是和和美美的。
不论是店铺、摊贩、还是挑着货担到处走,生意都比从前火爆。
钱盒里面堆满了铜板,偶尔再来几个碎银子,谁看了不开心呢?
吆喝起来更是卖力,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面上总是带着笑脸,一个个喜气洋洋。
当然了,他们也听说了这是皇太孙给的建议。
因为大家都有好处,京中的百姓们便对这素未谋面的皇太孙有了好感。
过了年,天气逐渐转暖,然而康熙的精神却在这日渐变暖的时候慢慢地消沉。
他看着细细密密的春雨,沉默地看着那新生的、柔弱的花苞上面满是水珠,他叹了一口气,
“朕老了,该放手给年轻人了。”
梁九功在一旁不敢回话,只是沉默守在康熙身侧。
他眼眸余光看见康熙鬓间的白发,丝丝缕缕地往上攀附,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人笼罩在其中。
人总是走不过时间的。
十五一过,康熙便在大朝会期间宣布了一个炸裂的消息。
——他要退位!!!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怀疑这是不是又是皇上试探他们有没有疑心的新手段。
然后他们便等到了梁九功出来宣读圣旨。
等听到传位于皇太孙弘旭的时候大家都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本来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皇太孙都还不太能接受,时时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一下这年幼的皇太孙,就等着人露出破绽来一拥而上将人撕碎。
然而……
他们的不满都不被人关心,人家虽然不小心中了毒性命垂危,但是人被救回来之后,位置越发稳固了。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对康熙的退位感受良好的。
毕竟,康熙他们对付不了,但是一个还没成婚的毛头小子还不行吗?
他们视线溜溜达达落在前方推辞的皇太孙身上,嘴角微勾,眼中满是志在必得之意。
康熙退位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毕竟要被人劝几日,纳福在推辞几回,然后还有人激烈地表达他们的不认同。
虽然后面那一批人的看法不重要,但是流程还是需要走一下的。
康熙最后还是在大半个月后办了退位大典,当然了,为了省钱,当天也是他纳福的登基大典。
康熙直接搬到了畅春园去养病,纳福倒是不太乐意,但是康熙以宫中景色他都看腻的理由为由还是拒绝了纳福让他留在宫内的请求。
主要是他对自己的那些朝臣的难搞程度心知肚明,若是他还在宫中,那纳福必然因为他而处处受限。
况且他若是有那个精力去处理他们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情,他还会退位吗?
自从将身上的担子卸下来之后,康熙感觉天也蓝了,水也绿了,沉寂多年的双腿似乎都要恢复活力了。
因此直接去了畅春园将门一关,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那些想要倚老卖老的人眼见着康熙这一连番的举动彻底傻了眼。
他们就算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己和康熙的君臣情谊也不行了,那自然压制不住纳福。
纳福为表对康熙的尊重,最后还是搬入养心殿居住。
刚修建好的毓庆宫还没等到他的新主人,便再度失去了他的主人。
再加上因为纳福是直接接了康熙的皇位,按照他们当初的想法应当是,敦亲王上位一小段时间然后便是这位皇太孙。
毕竟这皇太孙看起来比敦亲王靠谱不知道多少。
敦亲王这位爷他们都怕上朝的时候直接拿刀砍了敢于上前劝谏的人。
因此,大家没想着挑拨敦亲王和皇太孙之间的父子关系。
都是默认了敦亲王上位那么小半年之后便立马将人送走,直接迎皇太孙上位。
甚至还做好了若是敦亲王不愿意放弃这皇位该怎么办,大家都默契地认为康熙死前肯定会留下遗诏限制敦亲王。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康熙竟然会直接退位,还是直接点名了皇太孙继位。
这是让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康熙他倒是拍拍屁股去畅春园了,徒留他们面对这尴尬的一幕。
甚至胤字辈都不需要避讳了,直接改成皇孙一辈避讳了。
不过这在众人眼中都不是什么大事。
首先,他们得解决至关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敦亲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今皇上的亲生阿玛,怎么着也该是一位皇上才是啊!
但是皇上,哦不,太上皇,也不对,那叫什么呢?
大家翻遍了史书也没找到类似的情况。
想着自创一个名字吧,畅春园里的那位放出风声来了,他让人叫他太上皇。
这位也不愿意让一步。
那……
敦亲王似乎只能等等?
大家只能默契不提。
那敦亲王总得上朝吧?
阿玛跪儿子,真是劈天盖地头一遭,这话说出去纳福脸刚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旁的人扯着袖子往后一扔。
这朝要是上不明白便滚回家去。
最后大家默契地让胤誐闲赋在家了。
等等吧,要嘛等……咳咳,不好说。
要么就等太上皇回心转意,自己去当太上太皇,那太上皇的位置就可以空出来了。
但是,谁能说动如今的太上皇呢?
人家也嫌弃那名号不好听。
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硬是这么尴尬的来。
倒是连累敦亲王妃,皇太后的名号定下来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退回去封存起来。
总不能真乱套了吧?!
不过大家的默契倒是把胤誐乐的不行。
反正不用他干活了,长子如今又是皇上,其他的几个孩子也不用他操心了。
胤誐立马催着纳福赶紧大婚,消息递到畅春园的时候康熙才反应过来他忘记了什么东西。
康熙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懊悔。
早知道便先让人成婚了他在退位。
这皇上成婚和皇太孙成婚花费可是天差地别。
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自己的重孙子呢。
康熙有些心虚地想着,谁让他对自己给弘旭留下了一个什么烂摊子心知肚明呢?
那国库里,是真没多少银子了。
原先还有三百万两银子已经是告急的状态了。
他一退位,弘旭再一登基,这里便是一大笔的花费。
他退位前特意给自己的老臣们送了一波丰厚的赏赐,大部分都是从他自己的私库出,然而这还是花了五万两银子。
新帝登基需要开恩科,那参选的读书人自然会想着借着这一回赌一把,参选人数定然会比往年多上那么两三成,那全国各地的考舍自然需要翻新、维修一番,估摸着要个三四十万两银子。
年初的时候康熙下旨让各地检查一下水利,巩固各地河堤、水库,虽然有各地财政占着大头,但是朝廷也不能只命令不支持,因此多多少少也去了三十万两银子。
今年雨水充沛到可能造成涝灾,今年的税收估计指望不上,甚至还需要朝廷操心一下若是闹灾减粮,朝廷是否要赈灾。
因此可能还需要减免赋税,毕竟是新帝登基第一年,若是一登基便让百姓饿肚子,那就是容易激起民怨。
康熙粗粗算了一下,发现弘旭这两年是别想大婚了。
于是便让人从他私库里收拾出来二十万两给养心殿送去。
然而让人死死地将畅春园的门户都闭好了,谁也不能放进去。
反正那小子看着也没多想成婚的样子,他这皇玛法虽然是有那么一些些坑孙子,但是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
等胤誐发现自己明明已经往畅春园递了消息,但是依然毫无动静之后,他拧着眉头来找慕瑶,
“嘎尔迪,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皇玛法退位之后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了?纳福成婚这种大事都不理会了?”
在胤誐的设想中,康熙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从畅春园出来,不说全程掌控,怎么也会出来露个面才是。
然而!!!
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正常吗?
胤誐清澈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慕瑶。
慕瑶正在看着她的所有东西默默盘算要带什么东西走,闻言抬眸看向胤誐,语调慵懒地说道:
“估摸着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比如说——国库没银子了?”
慕瑶一下子便猜中了康熙的想法。
毕竟她知道纳福在钱庄里动了印信取了三十万两银子。
那钱庄虽然是她开的,印信也给了纳福,但是纳福从来没有在里面调动过一笔银子。
因为他没什么太多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他手头的产业又都是从她手里给出去的,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她一清二楚。
因此,纳福根本没有什么花银子的地方,更别说是三十万两银子了。
胤誐听了慕瑶的话语,不由得喃喃道:“不能吧?连纳福成婚的银子都没有了?可是这不是应该我来出吗?”
慕瑶白他一眼,“这怎么能行?”
“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四爪蟒袍,可别记错了。”
胤誐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撇撇嘴,“真是麻烦,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偷溜啊?都说好了纳福一成婚我们便走,将元福几个都留给纳福。”
胤誐叹了一口气,面带惆怅地说道:“难不成再等两三年?!”
慕瑶眸光闪烁,拉着他轻声耳语一番。
胤誐的双眼越来越亮,等慕瑶说完,不小心瞥见他的眼眸还以为天亮了。
慕瑶微顿,然后食指抵在他的额头上将人推远。
胤誐沉浸在谋划成功,马上可以离开京城的喜悦之中。
急匆匆地去找了胤禟。
若说银子多,除了他福晋便是他的好九哥了,嘿嘿嘿。
翌日,
九贝勒胤禟上了一个折子,说是感民生艰苦,愿意捐献二十万两银子。
纳福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里怀疑是不是阿玛做了什么?
但是他又很需要这笔银子。
他做不能当了皇帝还要伸手朝他额娘要钱吧?
纳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着他九叔那便是大夸特夸。
转头就提了九贝勒为亲王。
众人不可置信地听着,不少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兢兢业业、克己守礼的新帝吗?
怎么会为了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就给出去一个亲王爵位?
这就演都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