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污染指数很高。”
穿过前面那排成一列的土屋瓦房,当一丝丝渗透下来的光亮攀山天空的时候,杨杜学觉得,这黑洞洞的房屋,有些东西在闪闪发亮。
即便他那逐渐流失的理智在告诉他,那只是日光的反射,可是关于窥探的目光却是愈发强烈,像是要穿过他的躯干、皮肤、组织、细胞,渗透于他身体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在他们每探索完一间屋子的时候。
那古旧的土砖堆砌而成的灶台上面,仿佛都还残留着对于牲畜宰杀的死气,混杂着油腻腻的腐臭。
就像是在墙角依然堆积着正在慢慢变质的骨头。
“目前看来,整个村落都是一片死地。”
就在四人准备撤退的时候,胡安明突然停下了脚步,仿佛找到了全新的发现,在那犄角旮旯的陈旧腐化的黑色污垢之上,他打开手电筒。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完整的骨头,在微微泛黄的顶部,胡安明呼唤着沉睡的源力,一丝火焰从他的手指间跳动出来,接着,在接触到那骨头的一瞬间。
吱吱喳喳的声音在这个空间发出刺耳的响声,那些漆黑如同雾气一般的虫子在燃烧之中着化为灰烬。
接着,在纷纷的沸腾起来的空气之中。
杨杜学和周王洗连忙催动着体内的力量,将这群黑白混杂着的虫子杀干净,在胡安明那直接蔓延开来的巨大的精神控制风暴之下,才勉强让这群正准备肆虐的虫子没有冲破这个屋子的限制。
它们那逐渐化为烂泥一般的尸体纷纷从地面上蒸发。
仿佛遇到了高温一般。
即便,这地面潮湿异常,还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寒意。
李一弹在冷静注视下的窗户外边,从那蒙上一层灰尘的玻璃上,他仿佛看见了不远处那仿佛在流动着的诡影。
他没有任何迟疑,手中弹射出来的激光直接贯穿玻璃上的尘土,接着向着那深处射去,几秒之后,四人都听见了一声惨叫。
“有人?”
李一弹皱了皱眉头。
“周王洗,你去看看。”
“嗯。”
周王洗长剑在手,冷漠的面孔没有变化,直接冲入那晦暗的外界。
半晌之后,他这才从屋外面走回来,手中拧着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皮肤黝黑,面目呆滞的中年男子,完整的身体表面仿佛没有任何的异变,这不禁让室内的三人找到一丝终于看见活人的感觉。
即便他那带着呆滞和恐惧的瞳孔表现出一丝异于常人的不正常。
在短暂的了解之中,四人这才知道了关于男人的基本信息,顺便也从他的嘴中勉强知道了关于现在的基本情况。
男人名叫何塞,是这个村庄里面现在仅存的活人之一,这次之所以过来是为了来看看有没有遗落什么重要的东西。
现在依然保持着正常的村民们目前都驻扎于不远处的另一块空地。
在之前教会的行动小组的保护之中,他们勉强能够得以从异变的感染之中存活,即便如此,伴随着这种污染的不断侵蚀,作为普通人的他们压根没有抵挡的力量。
这些天以来。
在恐慌和饥饿等等因素的干扰之中。
零零散散的自我了断的人们在深夜死去,大概是为了保留人类的生命在最后的一分尊严。
听着男人的叙述,四人都陷入了沉默。
伴随着他那遭受着的激光打击的手臂中渗透下来的血液。
带着恐慌语气的他夹着村落里面的方言发出让他们似懂非懂的语言,像是在说,关于诅咒和终将死亡的人生,即便是保持着祈祷。
以及,最后如同疯狂的呓语。
“Atys...Diaadaghaidh'sadaodaun....”
“woldeyeswynkemethilkewys?”
在没有音节和分隔的语言逻辑之中,他们只觉得夹杂着一些莫名的意味。
胡安明直接给他套上了一层镇静的咒文,这才让他那不断扩张开来的慌张从体内沸腾。
然后。
在男人的指引之下,他们直接穿过了从村子里的小道,从后面那长满着杂草的林间深处跋涉而过,方才看见那时间短暂的聚集地前面驻扎起来的如同巢穴般的象征着房子的存在,零零散散地从空地的前方铺开。
在窥探的目光之中,最前方迎上来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在同样黝黑的皮肤之中,那如同污垢的衣服和身体映衬为相似的颜色,在皱纹之中,杨杜学能够看见对方那浑浊的眼珠,灰褐色的。
经过交流,他们这才知道这个言语木讷的老人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名为何第,这位年过了八十的老人作为村子里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果决而直接地处理了最初感染者的尸体,他们用木头和钢铁在院子里架起篝火。
在祈祷和祝福的吟唱之中。
焚烧着不详者的尸体。
那尸体的火光从地面传到天空,染上云层。
形成一片不可概括的巨大的阴影。
村长说。
执行火刑的那一天。
漫天的浓烟仿佛穿过林间的遮掩,接着飘向那无尽的天空。
如同这片大地的诅咒。
在那不详者的污秽的尸体之中涌动出来的虫子们,在烈火的灼烧之中散发着如同孩童啼哭的声音,叽叽喳喳,从血肉和烈焰的交织中,绽放出来的让人感到饥饿的香味
它们在哀嚎之中散发污染着这片大地的诅咒。
“这是那些不洁的污秽的对于我们的报复,作为我们焚烧他们的代价。”
村长说着,那岁月雕刻出来的皱纹在生生皱起的皮肤中保持着一丝理智的光彩,像是代表着他们村子最后的智慧。
因为在他身后,那一群听着声响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们,脸上都带着茫然无措的凝固,像极了从流水线中批量生产出来的机械。
然而。
在其他三人都在找到活人和倾听着村长的话语之时。
唯有杨杜学。
唯有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一丝莫名滋生出来的联想,像是两颗互不干扰的大树,在不断破开的藤蔓之中,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一时间。
所有仿佛曾经窥见过的熟悉的画面从眼前铺开。
关于一分温暖的子宫,以及旖旎。
从熟悉的世界之中展开的同样阴翳而潮湿的群山沟壑,是不是像极了那天见到虚无的安若萱的那一场无缘的噩梦?
在那一丝怀疑之中。
村长所描述的不详者的祭祀则更显丰富。
在虫子和火焰不断汇集下的那一场浩瀚交织的篝火。
关于不详之人的死亡。
又是否与那不知道从何时何地看见的梦境之中映衬着一分相似?
“陈紫薇?”
在嘴唇微微张合之下。
杨杜学想到了这个名字,还有那与名字相关联的噩梦。
而他们是不是一样?
一样也曾在玄妙找不到边境的梦境之中来到了这一片关于徐雾村的大地,而这片大地,是否又与那在黑暗的地下深处所看到的熟悉的面孔有着关联?
“你说什么?”
在这个时候。
胡安明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杨杜学那有些异样的表情,询问道。
这才让他得以从无尽的猜疑之中回过神来,再次观察这个流动着一片浑浊的十万大山。
“没什么。”
笑了笑,杨杜学摇着头,表示自己并无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