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恍惚之中,夏长明仿佛看见了一种模模糊糊的幻影。
太初之主此刻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死死地聚在了一起,有些疑惑,他能够感觉到,夏长明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在那不断上涨的力量之下,是一种仿佛将要趋近于崩溃的疯狂,而且,这种疯狂中隐隐约约能够流露出一种极其危险的错知。
祂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
夏长明可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在那仿佛狂风骤雨的攻势之下,太初之主在闪躲的同时,心头不由得窜出一丝憋屈,在幽冥那漫长的时间之中,祂已经很久很久体验过这种搏命的战斗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现在的夏长明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
他现在不在乎自己身体上所受到的伤势,只要不是致命伤,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在本源的不断填充之下,他能够保证自己的身体机能不受到过多地下降。
“你只是在做一种无用功。”
“敢问尊下,什么叫做无用功?”
夏长明笑着反问,伴随着他那双手所向,如同流弹一般的能量向着太初之主的方向飞射,在不断的爆炸声之中,他那单薄的身影背对着后方那延绵的山脉,随后轻声说道。
“尊下此刻所受到的伤势,可不比我好上多少。”
“你区区一介肉体凡胎,又怎么能够与我的神躯相提并论?”
太初之主闻言,有些不屑一顾地说道。
即便是眼前的夏长明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能够和他一敌的程度,但身为神明,祂依然保持着绝对的骄傲。
这是祂作为神明的尊严。
这种尊严所带来的骄傲可不是实力之区别就能够得意弥补的,在祂眼里,哪怕是夏长明拥有了弑神的能力。
自然生灵依然只是自然生灵。
终于只是这个世界卑微的蝼蚁。
何况。
虽然此时的夏长明实力着实能够与祂抗衡,但是想要杀死祂,无异于天方夜谭,异想天开。
笑着。
太初之主逐渐收缩着自己的力量。
以祂目前的观察来看,夏长明这猛然爆发出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如同昙花,只能是短暂的泡影。
他坚持不了多久。
而事实也的确和太初之主所想的相差无几。
在这样长时间的本源消耗之下。
他着实感受到了一点力不从心,可是,愈是如此,他手下的攻击愈是强势,就像是一直坚持下来的执念一样,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又一次失败。
……
……
地下。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一个局?”
任索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有些无力地看着一旁的武昭,现在的他身体格外的疲倦,在力量被夏长明抽走之后,那猛然跌落的境界的后遗症得以显现,整个人病怏怏的,仿佛一个瘾君子。
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气贯长虹、风华绝代的气势。
刚刚最后残存的一丝力量,还用在了解决那一颗颗像拳头一样大的冰雹上面。
不然。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就要在冰雹之中被砸碎了,史诗强者,死于冰雹之下,这大概也算是史无前例之事。
“没错,你和我,以及这众生,都是棋子,你有何感想?”
武昭看着任索,笑着回应着,在那惨败的脸色中,她时不时地看向天边,表情复杂,带着那么一丝担忧,同时,又有着那么一丝无奈。
虽然她不是特别能理解夏长明所经历的痛苦,在无尽的时间之中所体验到的孤独,不过,即便如此。
她知道,她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夏长明究竟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
而现在看来,夏长明正在处于弱势。
虽然这种付出,在她眼中,更像是一个精神病人般的自我拉扯。
“我很佩服他,以一千多年的时间为基础,放弃了时间、生命那么多东西,就是为了阻止那所谓的神明……”
“佩服?”闻言,武昭直接打断了任索的话语。
“当然,我觉得这是一件无比伟大的事情,怪不得,他在后世的历史之中被誉为中兴之主。”任索一字一句地说道,随后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我自愧不如。”
“那如果,这一切或许更多地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呢?”武昭目光炯炯地看着任索问道,在任索那有些疑惑的目光之下,她接着说道。
“也许,他的所作所为不是出于什么拯救与保护,而是出自于自己内心的仇恨、不甘、怨恨……如果是这样,你还会觉得伟大吗?”
听着武昭的话语,任索突然觉得有些沉默了下来,有些语塞。
如果是这样。
那么他还会觉得夏长明伟大吗?
这个问题,他在心底打了个深深的问号,随后感到犹豫,而这无异于就相当于是一种否认。
在自我与更为广泛的世界对比之中,任索觉得,自己肯定会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后者。
至于原因。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武昭瞥了任索一眼,笑了笑,接着说道:“或许,这也可以算是一种自我的伟大?”
只是,这话语之中带着那么一丝淡淡的怀疑,仿佛,连自己也不太相信。
“这么说来,那应该不是伟大,而是可怜。”
“可怜?”
“可怜。”
任索点了点头。
……
……
“你似乎很不甘心。”
太初之主看着夏长明那愈发扭曲的面容,嘴角洋溢着一抹笑意,伴随着祂双手咒印的变换,那仿佛要吞没一切的能量瞬间从夏长明的身体之上淹没。
那逐渐崩溃开来的血肉在不断的破碎下在四周宣扬而上,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随后在世界之中被蒸发。
皲裂的皮肤之下,是夏长明那嫩红的新肉,一点点地从表皮之上,如同泼洒开来的一笔浓墨重彩的油画。
强忍着那体表不断传来的疼痛。
夏长明在最后的那一刻之中,从能量最为密集的中心点之中逃离,他清晰的感官能够感到那焦点之上燃起的毁灭,就像是要将他从外到内都彻底地摧毁。
可是。
正是如此。
夏长明觉得,他在这么多年的岁月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地清醒,在喷张而出的血液之中,他猛地扬起手掌,那喷洒而出的红色仿佛一道屏障短暂地遮挡着太初之主的视线。
随后。
他的双手狠狠地穿透了祂的胸膛。
虽然。
下一秒钟。
他的身体就在对方那强大的力量中向着不远处的地面坠落,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在瓦解消融。
这一刻。
夏长明真的感觉很不甘心。
他为了这一天等待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可是,终究还是差一点点,和从前一样。
他本以为。
这一次胜利就在前方,只需要他努点力,伸出手来,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一切纳入自己的怀中。
可是,他错了。
而且,似乎错得很离谱。
这就像是他必须接受的失败的命运。
在他感到深深的绝望之中,突然,另外一道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滋生,随后回荡在他的耳畔。
“想要更强大的力量吗?”
“谁?”夏长明将目光看向四周,在那灰尘弥漫的群山之中,空无一人。
“想要更强大的力量吗?”
这声音如同一个循环。
在他的耳畔不断地一遍又一遍,让他感到那么一丝希冀。
当然。
还有恐慌,仿佛在空无的深渊之中,某种东西向他张开了獠牙,盯上了他。
只是,这个时刻。
夏长明眼中的那一丝疯狂之意更甚,之于此刻的他而言,只要拥有能够杀死太初之主的力量。
那么,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至于,给予他力量的是魔鬼还是恶魔,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需要的是力量。
“想要。”
在那一丝的迟疑闪过之后,夏长明无比果决地说道,那声音虽然很小,可是却充满了一种肯定。
于是。
在他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
群山之中,起雾了。
一点点黑色的物质从他的身体周围涌现了出来,伴随着那疯狂喧嚣着的呓语在夏长明的脑子里搅动,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
似乎。
在那群山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啃食着无限蔓延的恐怖,随后如同尖锐的实体灌入夏长明的脑子之中,带着可憎而戏谑的撕哮声。
那明明只是声音。
可是却让夏长明感到感官都在声音中随之颤抖,仿佛群山之中的轮廓在幻化之中满溢出不可见的怪物。
不。
不是怪物。
而是更加高层次的存在。
不知为何,夏长明是如此地肯定自己脑海之中的这个想法,没有缘由。
然后。
夏长明缓缓地从山上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疯狂地涌动,那是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的驱动之下。
夏长明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此时此刻。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唾手可得,而杀死太初之主,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
……
站在不远处的太初之主此刻显然也发现了夏长明现在的变化,在有些疑惑之中,自他的神躯后背,那原先一直攀附于他身上的一点点雾气自虚无之中展开了形态,如同一个诡异的眼睛。
充斥着一种虚无缥缈,而又混沌无序的混乱。
“没想到,还真是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是你?”
太初之主猛地扭动着自己的脑袋,死死地看着这只眼睛,在看不清的面容深处,夹带着一丝惊慌。
“你到底是谁?”
“你想要做什么?”
在感应着太初之主那有些急促的话语,这只眼睛瞥了祂一眼,随后发出声音:“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这声音都仿佛是跨过了无数的空间。
“没有资格?”
太初之主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只觉得对方有些装神弄鬼,然而下一秒,在这眼睛缓缓地吐出一个莫名发音的字节之下,祂只觉得自己猛地被一种无尽的恐惧所包裹。
甚至。
连他的神格都忍不住在颤动。
怎么可能。
一时间。
太初之主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以及难以想象对方的身份。
“好了,该你上去应战的时候了。”
眼睛看着那直冲太初之主而来的夏长明,祂从太初之主的身体之上抽离了出来,随后遁入无限的另一片空间。
这是祂特意为这场战斗准备的观战台,毕竟,在这片星空里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现在,就权当一个娱乐项目。
“加油,如果你打赢了祂,我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小礼物。”
太初之主闻言,心头不由得涌现一抹怒意。
开什么玩笑?
祂可是幽冥世界的四方主宰之一,乃是无数世界的毁灭者,而现在居然在对方的眼中,就像一个小丑一般?
等着祂开台唱戏?
这简直是莫大的屈辱。
强行积压着心头的怒火。
祂那带着愤怒爆发出来的神性以绝对而势不可挡的力量向着夏长明奔涌而去,那足以湮灭一切存在的物质。
然而。
这一次,祂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
只见那夏长明在那一股漆黑的物质之中,整个人身体直接了当地切开了祂的神性,在那有些一丝混乱的力量下,毫发无伤。
不。
太初之主尚且还不能接受这个变化,可是,夏长明的拳头此刻已然袭杀而来,破开的血肉与骨骼的碎片从太初之主的脸上直接飞溅而下。
这一拳。
直接轰碎了祂的神躯,那样干净而利索。
太初之主在那痛苦之中,漆黑的瞳孔之下仿佛有着无尽的火焰在燃烧,这一次,夏长明真真切切地激怒了祂。
自祂那身后。
祂的神国在扭曲的空间之中展开了原本的轮廓,那庞大的踪影,仿佛另外一轮太阳,一轮黑色的太阳死死地压在世界的天空之中。
此刻。
太初之主俨然能够发现,此刻的夏长明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而以对方对祂的憎恨来说,这一战,大概只能必须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来。
既然如此。
祂也不会再有什么保留的底牌。
……
……
幽冥。
在平静的深渊之内。
伴随着突然世界传来的振动,那从整个幽冥穿过的冥河深处,一双眼睛从沉睡之中醒来。
“是谁?居然连神国都带离了,这是准备不死不休……”
“糟老头子,想不到连你都醒了。”
“你这只大虫子居然也醒了,倒让我有些意外。”
“你知道是谁了吗?”
“按照这气息,貌似是东方的那个。”
“哦?居然是那个家伙?”
“那家伙不是向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吗?想不到这一次居然闹得如此声势浩大?”
“老头子,怎么样,你心不心动?要不我们也去看看,顺便有可能还能分一杯羹。”
“要去你去,我没兴趣。”
冥河老祖看了这只大虫子一眼,不再多说。
分一杯羹?
祂可不想一不小心崩了牙。
到时候满嘴是血。
直到多年以后,冥河老祖还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无比正确,因为,东方的那个家伙自从这天起,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