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上榭穿过体育馆旁边的小路的时候,来自特事部的幻象粉饰着里面的混乱和不堪,像是最后给予之前一切的最后的怀念。
即便只是面对着那投影上的虚假幻象。
宗上榭都能感受到那股久久的,仿佛从远古走来的诡异。
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如此想着。
他终究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这里。
虽然一切都不可挽回,但是这个时候,他在这边终归能有那么一些意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徒,一个刽子手,一个杀人如麻的通缉犯……
以及更多更多。
就像每一个人一样,套在他头上的各种头衔与名号数不胜数,即便有一些已经脱离了他原本的身份,原本的目的,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
“谁?”
感应着外面的动静,关晓晗立刻做出戒备。
此时此刻,容不得一些的马虎,在释放着感应的瞬间,她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外边。
在看见宗上榭的那一刻。
空气中泛起的点点白光如同流火,涌现对方,在宗上榭跳闪开来的同时,一旁的另外两名调查员也做出了攻击,以灵能实体化的子弹自他的头顶穿过。
紧接着。
爆炸声从宗上榭的上空响起。
他连忙呼唤着体内沉睡着的源力,那是如同钢铁一般凝聚而成的偌大屏障,抵挡着炸裂开来的碎片,流动的空气带着无形的气势将左侧的一位调查员推开。
他藏在手中的那一把匕首骤然弹射开来。
牵连着他的身体,找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落下,自他脚下,那凹陷下去的地面扬起一点点尘埃。
“我说,我是过来帮忙的,你们信吗?”
有些哭笑着解释着,他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恶意。
“帮忙?”
关晓晗一脸怀疑地看着对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宗上榭的这张脸,她可是记忆犹新。
一位曾经引发过大骚动的邪教徒,此刻突然跑到她面前,说自己已经放下屠刀了,谁信?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里面将要发生什么。”
关晓晗闻言,抬起手来示意调查员先停止攻击,随后她问道:“什么意思?”
“这才对嘛,能通过交流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
“我们和你之间,交流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起码,能让你们先知道一些大致的情况,不是吗?”宗上榭笑着说道,对于关晓晗的挤兑,他并不在意。
在他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
来自体育馆中心的那一股堪称直接堙灭的能量,瞬间将一侧的世界吞噬殆尽。
一时间。
整个世界仿佛进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股能量庞大到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感到无声的震撼。
随后,伴随着建筑的塌陷,灰尘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蔓延,在尘土的遮掩之中,关晓晗从巨物坠落的声音中隐隐约约地好像听见了宗上榭的那一句轻声的低语。
很模糊。
所以,她并没有听清。
发生如此异变。
这不禁让关晓晗开始担心其体育馆里面的情况,虽然目前,大多数的普通群众都已经通过通道进行逃离。
但是。
高达九万人的现场,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全部安全地离开,总归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虽然此刻的她位于体育馆的外围。
但是里面那时不时传来的惊恐的尖叫,就足以说明问题。
一切都还很严峻。
……
……
体育馆内部。
在安若萱那抬手一挥间,灰飞烟灭之后。
算得上是死里逃生的杨杜学和沈明轩两人面面相窥,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尤其是沈明轩。
这一切发生的让他猝不及防。
如果不是因为杨杜学的及时逃离,他想,此刻的他大概连骨灰都已经扬在空中半天了,如果还能有骨灰的话。
虽然从破坏力上面来看。
仅仅是摧毁了体育馆的一角,这其实并不算强大。
但是,让杨杜学和沈明轩感到震惊的并不是对方所表现出来的破坏力,而是那种更深层次的力量本身。
这可不是像炸弹一样,简单的摧毁建筑本体。
而是直接将所存在的基本物质直接摧毁堙灭,从物质世界之上抹除了其存在的痕迹。
这种力量。
足以让他们两人感到恐惧。
能摧毁物质,自然,就能创造物质。
而物质,则是大多数除开纯粹精神世界之外,一切世界构成的基础。
这种能力,已然达到了神明的领域。
甚至是一些三流小神,都无法做到这个程度。
远远不是此刻的他们两个人能够触及的,对现在的他们两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刚刚学会如何接触本源的小蚂蚁。
镇了镇心神。
杨杜学这才狼狈地从地面爬起来,将目光看向中心的安若萱,她那雪白如雪的肌肤之上,蒙上着一层淡淡黑色雾气,宛如一袭半透明的袍子。
而在其手臂上面。
则是如同长蛇一般蜿蜒曲折的黑色刺青,其中充斥着一种混乱的气息,仿佛幽冥深渊之上流淌着的那一道冥河。
哪怕只是他匆匆地看上一眼。
仿佛都有着将他的灵魂拉扯进去的魔力。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明轩苦笑着也从地面上爬起来,随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身上的衣服此刻已经变得破损不堪,像极了丐帮的帮服。
“你想怎么办?”
“干他。”
“干他?”
“怎么?你怕了?还是下不去手?”沈明轩的脸上面前挤出一丝微笑,打趣道。
“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开玩笑,都这地步了,还管谁先谁后呢?一起上。”
“那好,走你。”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伴随着空气中的微微荡漾开来的那一道涟漪,沈明轩率先展开了攻势,剧烈的风仿佛一把把长剑一般穿透空气,向着安若萱的身体刺去。
随后。
杨杜学紧随其后,生命的法则从他的体内冉冉上升,在四周扭动的尸骨和躯壳之下,赋予风刃新的属性加成。
而这一切。
都在瞬间发生。
在安若萱仿佛呆滞的身躯毫无反应的那一刻,祂深邃的漆黑瞳孔中微微闪烁出一点点光。
随后。
那股能够直接摧毁物质的力量自她手中微微扬起,接踵而来的所有,顷刻间烟消云散。
祂僵硬的骨骼在活动中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祂转过头来,将目光看向杨杜学和沈明轩二人,微微张嘴,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在相隔了好久之后。
祂的声音这才从世界中传开。
“想不到这个世界的人类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声音的传响下,祂的右手缓缓抬起,当空气中仿佛拉开裂隙的时刻,杨杜学的身体如同炮弹般飞出,接着整个人陷入墙壁之上。
嘴角咳出一抹鲜血。
“你?”
沈明轩见状,正准备向前迈开一步,祂的身影在下一秒立刻来到沈明轩的前面,一把手抓住了沈明轩的脖子。
那是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量。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堵塞喉咙,沿着他的喉管向里面爬升,一点点地渗透他的身体。
这让沈明轩感到格外的恶心。
虽然眼前什么都没有。
可是身体的感官并不会骗人。
那种如同伸长的触手不断地向着他身体内部延伸,极大地加剧了他那种无言的恐惧。
当然。
还伴随着对杨杜学的担忧。
“你放心,那个人死不了。”
祂漆黑的瞳孔看着沈明轩,仿佛能够洞察他的一切所思所想。
“你是谁?”
沈明轩看着这个披着安若萱面孔的家伙,有点艰难地发出声音。
在不断的挣扎下。
他的指甲都不禁插入了手心里。
在那鲜红色渗透出来的时刻,他觉得自己大抵上是要交代了这里了。
“我?”
在仿佛是传出的笑声中。
沈明轩看见面前的安若萱嘴角微微上扬,那像是一种对于自我的怀念,随后,祂一把手将沈明轩丢到了一边。
在尘土飞扬的瞬间。
祂猛的从原地消失,手中浮现出一股淡淡的黑气,随后,整个地面如同灰尘般在风中消散,留下一道深坑。
而在深坑出现之后。
杨杜学的身影猛的来到了这里,虽然刚刚经历了一道重击,但是他能感受到,这个占据了安若萱身体的存在并没有用力。
他的身体只是受到了一定的外伤。
凭借他的恢复力,不算什么大问题。
“小心。”
远在一旁的沈明轩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画面,连忙大声喊道,可惜,凭借杨杜学现在的速度完全无法躲避来自上方的攻击。
在安若萱的身体猛的下坠的那一刻。
庞大的力量宛如整个世界的重力快速翻倍,这让他感受到一股难以想象的压力,这股压力裹挟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让他喘不上气来。
在大地凹陷下去的同一时间。
杨杜学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你们都很有趣。”
随着安若萱的双脚死死地踩在杨杜学的身上,祂带着玩味的笑容,对着沈明轩伸出手臂。
于是。
在庞大的驱动力的推动下。
沈明轩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祂的控制。
“我很中意你们。”
“什么意思?”咳出一抹暗红的鲜血,沈明轩咬着牙问道。
“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怎么样?”
安若萱说着,漆黑的眼眸之中闪烁出一抹光彩,在祂的世界里,这两个人类着实算得上两个有趣的玩具。
“一个不仅能够活命,而且能够成神的机会。”
成神?
在听到这两个词汇的那一刻。
杨杜学和沈明轩纷纷对视了一眼。
果然。
这是一位不知从何处到来的神只,而且力量强大到过分。
在地面之上,承受着无尽重力的杨杜学深深吸了一口气,此刻他的面容都趋向于变形,眼眶凸起,手臂上的青筋层层绽开。
如果不是有着生命力的不断补充。
他早就已经死亡了。
“什么机会?”平缓着自己的伤势,杨杜学问道,顺便分化出一点点的力量,治愈沈明轩所受到的伤害。
“你们两个打一架,谁更厉害,谁就活,你们觉得这个机会如何?”
“你做梦。”沈明轩面露怒色,直接拒绝。
安若萱面无表情地看了沈明轩一眼,随后目光微微上扬,一股庞大的力量瞬间压垮了他的身体,让他双腿跪在了地上。
“这可是一件很难得的机会,不要这么着急拒绝,要知道,整个幽冥,想要得到这个机会的生灵都数不胜数。”
“很遗憾,我们不稀罕。”
杨杜学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喉咙里吐出这几个字,都让他感到艰难。
“是嘛?”
安若萱摇了摇头,仿佛十分可惜。
在祂眼中,这两个人类都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生灵,尤其是杨杜学,生命本源再加上他那强盛的精神力积累。
只需要一点点权柄的赋予。
就能让他成功进入二流神只的层次。
让祂不禁产生了一丝想要收入囊中的想法。
只是,很可惜。
他们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祂对此感到非常的遗憾,既然如此,就只能剥夺他们的灵魂,为之效力了。
在祂为此感到可惜的时候,祂的手下可没有丝毫地留一点情面,自祂手臂中扩散开来的黑色雾气一点点地包围着他们两人。
路都是自己选的。
既然他们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那也没有办法。
……
……
另一边。
任索和阿特丽斯穿过悠长的通道。
由于现场破坏的原因,整个通道的灯光在电流短路中已然熄灭。
此刻的他们如同两个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旅客,当然,对他们来说,黑暗并无影响。
“你感受到了吗?”
“神力。”任索握着月影,轻轻吐出来这两个字。
一种毁灭性极强的神力。
甚至其神力的构成都仿佛带着一丝不可扭曲的执拗。
在活跃的另一层次的空间。
就在两人感应着这股神力的同时,自那黑暗之中,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具体的长相。
但是任索知道。
他是谁。
关于这位老人,他们也算是在很久之前就打过交道。
李宗明。
这位曾经的走到了理事会的老人,一度也是联邦内部保守派的代表。
“该说,好久不见嘛?”
“的确很久没见了,仔细想想,大概有了将近一百二十多年了吧,你和当年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您老不也是。”任索说道,面色一平如水。
“不,我老了,马上就快到埋入黄土了,哪能谈得上没有变化。”
此刻。
有清风吹来,将他的头罩轻轻的掀开,映衬着不远方的那一点点光亮,任索这才看清了老人的脸。
深陷下去瞳孔仿佛失去了活力,一片浑浊。
在额头那宛如沟壑般的皱纹下面,他干枯的嘴唇下苍白的胡须迎风飘扬。
“既然如此,您何必淌这道混水呢?”任索问道。
“你不懂。”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那么一丝如同虔诚的神色。
他信神。
神给予他什么。
神让他得到了什么。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这些都已然不再重要了。
就像有的人跌跌撞撞一辈子,为的就是一种执着,这种执着到最后可能无关于信仰,而是一种执念,一种放不下的执念。
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换了一辈子又一辈子,可能就是为了就是让这股执念消除。
而当他好不容易决定放弃的时候。
命运又仿佛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他再一次聆听到了神的声音,虽然,此刻的他早已白发苍苍。
此刻的世界早已不复往年的琼楼玉宇。
连此刻的那群信徒,更多的都是为了一己私利。
但是。
他也没办法放下。
“那么,您现在站在这里是想要阻止我吗?”任索将手中的月影举起,看向李宗明。
“我可阻止不了你,况且现在,祂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那不知道您老可否详细和我说一说。”
李宗明摇了摇头,从通道附近走到一旁,没有说话。
但是他用行动在证明,他不会管任索。
任索和他对视了一眼,径直地向前走去,而在阿特丽斯想要经过的时候,李宗明却伸出手来,拦住了她。
“这位阁下,还请留在这里。”
“哦?”阿特丽斯眯着眼睛打量了李宗明几秒,璀璨的黄金气息直冲李宗明而去,在仿佛和煦的暖阳下。
其中所蕴含着的龙威骤然消散。
“看来,这位老先生是想和我聊聊天。”
“自然。”
李宗明笑着回答。
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