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白:“……”
她轻笑了声,眼角眉梢都透出了浅浅淡笑,唇角半勾着邪气的弧:“你骗人的理由能找点有真实性的吗?”
就知道是这样的反应……所以他从来不说,连他自己也感觉染白是不会相信的,听起来就很可笑是不是?
刚刚的血被染白吐的差不多了,她擦了擦唇,知道得不到什么答案之后,也没有再问,像是不感兴趣了,控心蛊的疼痛阵阵窒息涌上,连带着心脏都在痉挛颤抖。
而染白单手撑着下颌,意兴阑珊的思索着外面的场景。
早以在心底了然了无数遍,这么一想想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你因为厌恶我,连能缓解控心蛊的血都不肯喝?”墨离衍淡淡问。
染白微微一笑,声线清脆:“这是其一。”
至于其二,她就觉得挺没必要的。
她这辈子欠了谁,和谁有了纠缠,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墨离衍。
而且她是要算计墨离衍的,现在瑾王这样的表现让染白感觉好无聊,连下棋的心情都没有了。
但是染白不打算跟墨离衍说,没那个必要。
“我明白了。”墨离衍微微颔首,他缓缓站起身来,步伐稍微摇晃了下,但也只不过是一个瞬间而已,很快便站直了身,背脊线条冷傲笔直,他靠着墙,缓了一会儿,不太想去看染白的神情。
他的血脏,她不愿意喝。
所以控心蛊无法压制,就代表她会一直疼。
染白可以不在意,但是墨离衍不能不在意。
尤其还是在他眼下。
静了少顷之后,
瑾王将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重新捡起了那一把匕首,一步步走向洞口的位置。
细听声音,雪崩应当停止了。
可是现在厚重的冰雪化作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堵住了出口,他们手上除了这一把匕首以外又没有任何的武器,只能等待救援,但是要等那些人找到这里来……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墨离衍在那记录了控心蛊的纸张上分别看到了两种记载,一种是他刚刚所做的,而另外一种……
记录了一种叫做冰菱草的植物,稀世罕见,几乎绝种,据远古记载,冰菱草一般情况下存在于雪山、悬崖等地。
凭借着一张简单的图纸和记载,墨离衍派出去数人寻找,却无一所获。
但是墨离衍这个人,从来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找不到,那就继续找。
瑾王仅仅用双手和那一把匕首来试图刺穿那厚重的、坚硬的冰墙,每一次抬手都用尽了力气,衣袂生风,凛然狠戾。
他背对着染白,神情笼罩在了阴影当中,那一双漆黑眼眸深不可测,蕴了看不透的情绪,手上的动作毫不迟疑,一分一秒也不肯停歇。
冰雪缭乱散崩间,雪幕朦胧了他的眉眼。
只是——
墨离衍终究是低估了雪崩的程度,这样的冰雪厚重力度,怎么是一个人能在短短时间依靠着一把匕首可以闯破的?
蛊毒在身体中翻腾肆虐着,反反复复贯穿骨骼肌理,墨离衍未曾发出半句声音,冷汗涔涔打湿了衣裳,再凝结成霜。
明知艰险而不可为,却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绝不收手。
他必须得出去。
抱着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希望去寻找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长在古籍中的冰菱草。
再这样下去,
看着染白在他面前,因为他亲手下的蛊毒而生不如死,墨离衍接受不了。
墨离衍想,
那个人总不至于连冰菱草都不会接受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染白克制着蛊毒发作的冰冷疼痛,听着耳边不停的动静,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的睁开了眼,刚想看看墨离衍到底在做什么,结果就撞上洞口那么一幅画面。
那个冷傲孤绝,不可一世的瑾王殿下,此刻背对着她单膝半跪,一次又一次不曾停歇间断的凿冰划雪,指尖挟裹着冷而狠的光,却滴滴答答的落着鲜血,击碎散塌的声音始终存在。
染白看不清墨离衍的神情,但是她可以看到瑾王那一双手。
因为长时间的凿雪,冻的僵硬,指尖冰冷颤抖,十指早已伤痕累累,鲜血淋漓,骨节用力绷起骇人的森冷,死死攥着一把匕首,连匕首也是染血了的,殷红的血色流转开来。
但是他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疼似的,一点也不在意,浑然不觉的继续凿雪,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冷厉又决然。
染白稍微停顿了下。
她以一种冷冷淡淡,波澜不惊的心态来看着那么一幅画面,很平静的开口:“你再这样凿下去,手可能会废。”
“我有我要出去的理由。”墨离衍背对着染白,隐没了一切神情,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目光很淡,冰凉指尖若无其事的擦过唇角溢出来的血,跟个没事人一样,嗓音也是淡的,停了下之后,又深沉冷硬的补充上一句:“与你无关。”
都说十指连心,钻心的疼,可纵然鲜血淋漓,他却也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染白刚想说一句,本来也和她无关,但是话到口中,又没了心情说。
谁知道墨离衍这么执着出去到底是为什么,但这不是她需要关心的,染白自然也有管,没再往墨离衍的方向看过一眼。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的时间。
山洞中光线昏暗,温度冰凉,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洞口直灌而入。
那原本已被冰雪倾覆的洞口,此刻已经露出了一半的面容,足够人通行。
而四周散落着茫茫白雪,堆积成山,沾染了触目惊心的血迹,殷红的晕染着,单单是看起来便已令人心惊肉跳。
雪还在下,风无休止。
刀风剑雪狠狠打在那一道冷削修长的身影上,垂在身侧的一双手,微微染血。
滴答、嘀嗒。
血珠自他指尖滑落,深陷洁白无暇的雪。
墨离衍勉强动了下指尖,静静垂眸看着自己这一双手,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山上,立碑无名空遗恨的画面,那天也是这个样子,将双手磨的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