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城内逐渐响起了鸡鸣狗叫声,天边也泛起鱼肚白。
“报!”亲卫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拱手禀报:“主公,二将军和三将军回来了!”
“啊!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刘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忙起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回头交待道:“莫惊扰军师歇息,我去看二位弟弟!”
关羽、张飞气喘吁吁地躺在椅子上,经过一夜的苦战,自然十分疲惫。刘备推门冲进来,握着二人的手,眼里的关心十分真切,心疼道:“云长、翼德可否受伤?”
“谢大哥挂心,我们没事儿!”关羽吃力地坐起身,握着刘备地手,惭愧道:“弟弟无能,袭营无果,还折损了不少兵马,请大哥责罚!”
“哎!你们也是为大哥着想,大哥怎能再责备你们。”刘备轻轻拍着关羽地肩膀,宽慰二人两句,转身负手叹息道:“哎…若我才用孔明之计,恐怕效果显着啊…”
听到刘备这么说,关羽张飞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刘备原本想要听从诸葛亮的计策,是他二人看不起那个书生一意孤行,如今没有任何成效。刘备虽然在自责,但二人哪里不明白这也是对他们兄弟鲁莽的不悦。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齐开口道:“此皆我们弟兄不知轻重,不仅没有重创敌军,还险些误了大哥的大事!从今日起,弟弟一定听大哥的话顾全大局,遵从军令,只要那诸葛亮尽心为大哥出谋划策,弟弟愿意听从调遣!”
“俺张飞也向大哥保证,只要那诸葛亮能帮大哥打赢这一仗,俺给他牵马引蹬都行。”
“二位贤弟!”关羽、张飞这般表态,便是刘备要的效果,其实今日刘备何尝没有尝试的心态?倘若能够袭营成功,那么此战便有机会力敌,但如诸葛亮所说,四千骑袭营没有丝毫成效,恐怕明日关、张二人带着两三万兵马出城迎战也没有什么结果。除了坚守待援,刘备能够倚重的,唯有诸葛亮这个卧龙了。并且孙权的五万兵马,到底是不是援兵,刘备心里还真没底。刘备激动的神色搭配着两行泪水,很有说服力的开口道:“只要我兄弟三人同心协力,再加上诸葛先生运筹帷幄,此战定能取胜!二位贤弟先去歇息,带养精蓄锐之后再说!”
……
正午十分,五千骑兵排头领着三万步卒兵临城下,令城楼上守卒头皮发麻的是,郭嘉与庞统的中军马车前方、五千骑兵身后,有一百多架投石车。这么大的家伙,这些守卒还是第一次见,敌军带着一百多架巨无霸赶路,怪不得行军迟缓。
这种恐怖的事情立即被传到刘备和诸葛亮耳朵里,同时还有庞统捎带的一句话“若不出城迎战,某家就要让投石车投石了!”
关羽、张飞的体力还没有恢复,若出城迎战又该派何人领兵?刘备十分头大,若不出战,那一百多架投石车砸一天,城里的百姓恐怕都无家可归,这江陵城也就不用守了。刘备徘徊一阵,见众人皆满脸愁绪,唯有诸葛亮面色平静,请教道:“敌军兵临城下,先生有何退敌之策?”
“主公勿忧!昨日收到敌军行军的消息,亮已经猜到他们准备了大量攻城器械。”诸葛亮拱手行礼,语气平静道:“江陵乃古城,若为军械若毁,乃国之损失。且江陵城池并不高,坚守不易,故亮以为,我军应主动迎战,败其气焰!”
“孔明所言极是,然云长和翼德皆尚在修养,又该派何人出战?”
“主公可是忘了,二将军与三将军不能出战,敌军先锋马超、赵云二位将军不也出战不得?”诸葛亮笑容爽朗,淡定从容道:“据哨骑探报,大将徐晃于三十里外沮水驻军,甘宁也不在军中,故敌营之中,也没有能征善战之将。主公派糜芳、孟达二位将军出城迎战足矣!”
“这…依了军师之言…”当下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只能姑且试之,刘备大腿自拍,命令道:“糜芳、孟达听令,你二人带兵两万出城迎战,具体作战计划由诸葛军师制定!”刘备转身抽出随身佩剑,交给诸葛亮,郑重道:“此战由军师指挥,自我一下,皆听从军师调遣,若有不听号令者,军师自行处置!”
“诺!”诸葛亮恭谨地接过剑,心中自然万分感动,转身指挥道:“此战乃我军成败之战,敌军来势汹汹,我军上下务必同心协力,方能退敌!若有不听号令者,军法处置!”
“诺!”
“城外敌军有三万之众,而我城内可出城迎敌者,只有两万,故我军只能智取不可力敌!敌军最大的倚仗是那一百多架投石车,若我军一鼓作气毁了那些投石车,敌军定然士气大落…”
……
与邺城、江陵的大规模不同,此刻合肥城内不过驻守五千步卒,而城下五里外也仅仅搭建了一万多人的营寨,加上河上两条船只,孙权派来的兵马也不过一万五。说好的与刘备一同出兵,孙权倒是没有食言,但依照合肥这个情形,孙权估计只是来打个秋风。
统帅将领乃大将程普,随军还有小将凌统、潘璋、蒋钦、留赞等,阵容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是比起只有郝昭坚守的合肥城而言,已经相当有优势了。双方实力悬殊,刘晔与徐庶自然没有出城退敌的想法,只要周瑜不带援兵来,他二人就窝在城里下棋不出来。城里粮草充足,张辽在寿春驻扎两万兵马,接应十分便宜,靠这五千人守城两月足矣。
城内的人不急,城外的程普却很着急,一万多兵马每天消耗粮草几百石,若粮草耗尽还没有任何进展,便只能无功而返了!程普也不是没有组织过攻城,只是连续几日大雨将攻城器械淋得没了用处,加上守城的小将实在难缠,几天下来损耗了两三千士兵,却没有一人爬上过城楼。
合肥城地势虽说不高,却也不低,程普做梦都想雨下大一些,令巢湖水涨逆流濡须口,倒灌合肥,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好过没有任何作为。
也不知道是程普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还是怎么着,接下来果然几天的大雨,程普命潘璋秘密地挖沟渠,只等沟渠一通……
……
“伯道,你的消息当真确切?”
“末将已经收到三路斥候禀报,定不会错!”
“真是天不作美!”徐庶无奈地摇摇头,当下手中棋子,抬头道:“大人,连绵大雨,即便程普不水灌合肥,这城池也不坚固了。庶以为,我们还是撤吧!”
“撤?”刘晔纠结好一阵,终究点点头应道:“撤吧!”
“大人,末将可以守!”郝昭是守城主将,哪怕情形处于劣势,也舍不得撤退。
“伯道啊,当前形式,守不一定有利,撤不一定有害啊!”刘晔据实而言:“即便让程普拿下合肥,他也只得到一座孤城,而我军坚守的话,却要损失数千将士的性命啊!且城中百姓成千上万,待水淹合肥,那些百姓就算不被淹死,也没有活路了!”
“那…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伯道,为将者,不可计较一城得失,要顾全大局!”刘晔打断郝昭的话,朝徐庶吩咐道:“元直,你立即找到城守和县令,组织百姓带着所有东西搬家,一只鸡也不要留下。”
“全部迁回寿春的话,恐怕难以容纳,且雨天行动不便,若被程普察觉,恐怕横生枝节。”
“大王交待过,尽量多保全百姓性命,三日内,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有的充公,百姓若赶不到寿春,再迁往曲阳、成德等地。本官这就书信各县县令、县长,务必妥善安置流民,另外还需劳烦元直修书一封给张辽将军,请他派兵互送百姓。”
“诺!”
“郝昭将军,你再坚守合肥五日,五日之后便撤军!”刘晔起身拍拍郝昭肩膀,安慰道:“将军莫要难过,这合肥,我定助将军夺回来,否则,张辽将军也会以军法处置我的!”
……
连续五天大雨,成功的让巢湖的水逆流入渠,郝昭也坚持到濡须口决堤之时才带着四千多守卒从北门逃离合肥。
哗啦啦一场大水,什么都没留下,却什么也都没带走。
待到第六天清晨雨停,程普命潘璋等将将合肥包围,又等了两天,城里水消下去能让人行走,程普立即带着士卒进城。一眼望去,一片汪洋!整个城池空荡荡地,不要说人,连一只死狗都没有。程普吸了一口凉气,这几日光顾着挖沟渠,没想到城内人去楼空…斥候为何没有禀报?斥候了?程普气急败坏,要这么一座空城干嘛,筑城么…
“斥候!斥候!”
“大帅有何吩咐?”
“城里人了?守城士兵了?百姓了?”
“禀大帅,守城将士三日前水淹城池时还在,这会儿…属下也不知啊…”斥候结结巴巴地答应,忐忑道:“这些日子敌军坚守北门,北门外不敢靠近,许是城中百姓都从北门逃跑了!”
“那尔等为何不报?砍了!都砍了!”
“大帅饶命啊!”
饶命个屁,劳民伤财干了这么久,结果白干了,程普正火大,不杀两个人哪里能够消气?如今城内一片泥泞,除了破砖烂瓦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城池,程普实在纠结要不要守……
“报…启奏大帅,城外忽然出现敌军踪迹…”
“报…禀大帅,东门与西门分别被五千骑兵围堵…”
“报…城北三里外有大量敌军前来,预计有两万之众…”
连续三份情报如同平地惊雷,程普觉得头晕目眩,太阳好像在头顶转圈了!
“大帅!大帅!”凌统赶紧扶上身体瘫软的程普,低声唤醒程普,严肃道:“大帅,木已成舟,还要大帅以大局为重,当下是撤是守,请大帅定夺!”
“如何坚守啊?”程普强撑着站起身,长叹一口气,功亏一篑的感觉实在酸爽,声音有些沙哑道:“传令全军,撤出合肥,撤出合肥!”
“诺!”尽管花了好大功夫才拿下合肥城,但眼下也只能撤退了!说起来不费一兵一卒便水灌合肥,也不算无功而返。潘璋与蒋钦赶紧召集部署,尽快撤离合肥城,不然被人家包了饺子,再跑就没有路了!
“大帅,我军仓促入城,士卒混乱,如今仓促撤离恐怕来不及,可能被敌军骑兵突袭!”凌统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深思熟虑好一阵,对程普说道:“东、西门的骑兵没有入城,便是准备围堵我军,想必敌军已经早有谋划,我恐撤退不及时,为敌军所伏!”
“嗯,公绩年纪轻轻便如此考虑周全,不愧是凌操将军的儿子!”程普赞赏地点点头,也皱起眉头,低声道:“敌军有可能在南门外设伏,我军若从南门出,恐为敌军围剿!”
“敌军骑兵先至,步兵就算赶来也不会太多,故末将以为,南门外即便设伏,恐人数也不太多。然我军倘若全部从南门撤退,定然来不及,末将愿带兵出北门,佯攻三里外敌军主阵,为大军撤退争取时间。”
“不可!”凌统是凌操唯一的儿子,凌操虽然盗匪出生,但生前与程普关系不错,程普哪里肯愿意:“此去九死一生,你年纪轻轻,岂能冒险?此战乃本帅之错,本帅亲自去拖延敌军!”
“大帅乃我军主帅,倘若有失……”蒋钦听到二人对话,赶紧劝阻。
“公奕不必多言,本帅心意已决,你与文快带大军撤退,这是军令!”
“诺!”蒋钦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末将与大帅同行!”凌统却没有走,紧紧跟着程普脚步,寸步不离…
程普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力拍了拍凌统肩膀,点头赞赏道:“好样的!是我江东儿郎!”
……
日薄西山,山林中年兽安静下来!
潘璋与蒋钦在濡须口等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一路残卒逃回来。半天时间,三千将士只剩下不足三百人,合肥城得而复失,张辽的五千骑兵和两万精锐都没有出动!这合肥城,再也没机会夺回来了!
这一夜程普失眠了,他临行前周瑜告诫他不可强攻合肥,只可对峙一个月,然程普哪里听的进周瑜的话,此番酿成大错,虽说合肥城也损失惨重,但他终究损兵折将,还没捞到任何好处。
……
合肥城内,百姓陆陆续续搬回来,五千士卒帮着重建房屋。
刘晔脸上挂着惋惜之色,难过道:“悔不听元直之言,倘若我不想着生擒程普,恐怕能留下一万敌军!”
张辽不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琢磨着,程普身旁那小将真不错,可惜不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