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狼骑横行天下,郭嘉之所以能在旬月之内夺下梁、沛二地,便是依赖吕布的五千并州狼骑!这五千骑多么强悍,也只有当年拱卫濮阳的荀知道,从那以后并州狼骑销声匿迹,吕布征战西北之后,天下传出的都是陷阵营的威名!
此番五千并州狼骑重现中原,荀便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反应过来,豫、兖四郡皆为郭嘉所得!哪怕荀立即派出五千步卒守卫山阳,依然没能阻止郭嘉的脚步。半个月之后,荀又收到消息,郭嘉这次没有进攻兖州,而是带着五万大军进攻徐州,而且梁、沛二地又鬼使神差地多出来一万守卒!
陈宫三万大军在陈留声势浩大,青州动『乱』也尚未平定,各地粮草转运困难,兖州又出现流民…荀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几个脑袋,哪里有心思思量郭嘉的意图?安排完兖州守备之事后,满宠又来拜访,荀『揉』『揉』眼睛,与满宠寒暄道:“有劳伯宁亲自跑一趟,最近事务繁忙,伯宁也要注意身体!”
“谢先生关心,下官军旅出生,身体康健,倒是先生要千万保重,莫要太过记挂公达先生病情。公达先生乃主公臂膀,眼下主公正是用人之际,公达先生断不会弃主公而去,也不会弃先生而去!”
“哎…但愿如此!”荀擦干眼角泪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复了心情才问道:“伯宁来我这里,想必有要事告知吧?”
“下官拜访先生,确实有要事相商。”满宠尴尬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恭身放在荀面前,退后道:“上午收到徐州书信,下官打开一看,竟然是郭嘉寄到濮阳的,并交代先生亲启!然而在下不解,郭嘉既然要寄给别驾,为何寄到濮阳卫,让我转交给先生!”
“郭嘉是想让你我二人一同看这封信,想必信中事情非常重大,郭嘉是要我二人皆在此事上花费心思!”到底是荀了解郭嘉,待他展开竹简,满宠也站到一旁将目光挪过来,二人看着看着,眉头便皱起来,放下竹简,荀轻叹一声:“没想到,确实没想到,郭嘉竟然准备出兵徐州!”
“先生不必顾虑,徐州有五万大军,『毛』大人还在琅琊驻兵两万,郭嘉要想拿下徐州,也并非容易之事!”郭嘉的言辞倒颇为轻松,竟然邀请荀去徐州下棋叙旧!带五万大军去徐州下棋,这个棋盘也太大了吧?满宠不屑道:“先生不必在意,我立即书信吕虔将军,令吕虔将军攻打小沛,小沛乃豫州与徐州连接之处,小沛若失,郭嘉的五万大军立即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不可!”荀立即反对:“郭嘉算无遗策,他敢带五万大军驻兵彭城,梁、沛二地必然布置妥当,书信吕虔,务必坚守鲁国,绝对不能出战!”荀细细思考一阵,继续交代道:“郭嘉五万大军劳师远征必然粮草不济,传令徐州各郡提前收水稻,徐州、下邳、下相、兰陵守军,亦不得贸然出兵!”
“先生未免太过警慎,郭嘉不过五万士卒…”感受到荀郑重其事地严谨目光,满宠将后头的话咽回去,拱手道:“下官这就去办!”
“伯宁且慢,我有一事不解,正好伯宁在此,一并为我参详参详!”
还有你荀想不明白的事,满宠虽然满腹疑『惑』,却拱手道:“大人请讲!”
“三个月以来,郭嘉大刀阔斧,在徐州与豫州投放的兵力越来越多!依目前形势来看,郭嘉是打算与吕布两面夹击,吕布征河北,郭嘉夺兖州,最终将主公根基击溃,步步紧『逼』攻占冀州,将主公驱赶到辽东一禺,伯宁觉得可是如此?”
“然依照目前局势,郭嘉此举有三点不妥!”
“三点?”从整个大局来讲,郭嘉的计策没有什么问题,但荀却看到三点不足之处,满宠诧异道:“不知先生所说的三点,是那三点不妥之处?”
“吕布屯兵并州不过十万,比之当年的袁绍,名微而众寡,然主公能以十万大军打破袁绍四十万之众,占据冀州!如今主公在冀州屯兵近十五万,虽然要提防幽州袁氏兄弟之患,但也与吕布旗鼓相当!吕布虎狼之将,久经沙场,要拿下冀州却也绝非易事!故而吕布于上党、常山驻军只能挟制主公十万大军,却不能胜之,此乃吾疑『惑』一也!郭嘉带五万大军争夺徐州,粮草辎重耗费巨大,故而豫州务必不容有失!如今豫州兵不过五万,将不过数名,虽然宋宪、太史慈等将皆能征战一方,但二人要想镇守一方、隔绝曹仁将军袭扰却很困难,此乃吾疑『惑』二也!郭嘉尽发南阳之兵,京都南方空虚,若刘表派兵北上夺取南阳,则京都危矣!吕布根基危矣!此乃吾疑『惑』三也!郭嘉心思缜密,然这三处破绽太过明显,我考虑许久,仍然不解其意,伯宁能否为我解释一二?”
“这…先生之『惑』亦是我之疑『惑』…”荀的分析头头是道,满宠除了点头没有其他任何表示,斟酌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或许郭嘉百密一疏,才『露』出这三处马脚?”
“不会!”荀摇头道:“郭嘉才智无双,绝不犯错,何况这三处疏漏这么明显,必然不会是想瞒天过海虚与委蛇,尤其豫州疏漏太大,一旦曹仁将军夺回豫州,郭嘉便没了退路,你觉得,郭嘉会这么大意?”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伯宁是说,联合荆州刘表,声东击西以假『乱』真?”
“下官的意思是,先生密信刘表,请刘表派兵北上,拿下南阳之后进京勤王。若京都危急,陈宫必然回援,兖州之危除矣!曹洪将军再带两万士卒南下豫州驰援曹仁将军,只要打通豫州,郭嘉在东海、小沛的七万大军便没了运用,我军只需要坚守,郭嘉不攻自破!”
“为今之计,只能尝试此法,成与不成尽看天意,我立即修书给主公,请求主公下令!”与刘表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情势危急,也只有这个办法。荀轻叹一声:“但愿此计能够有用,否则豫州与徐州就难保了!”
……
苦战一夜,汝南城外的骑兵人仰马翻,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严整军容!张绣与魏延也不好太过苛责,但刘备与廖化已经在十里之外,若再不相处对策应敌,便只能弃城投降!
半个时辰以后,刘备绕道与廖化回合,一同来到汝南北门,一万残骑守在城门外,准备决一死战!城楼上空无一人,也不见守卒,想必是断水三天,城内守卒都没了力气。刘备纵马上前,仰头大喊:“吕霖将军,你能听到刘备说话么?城内有近二十万大汉百姓,若大人还是大汉之臣,就该打开城门送百姓出城取水才是,如今闭门不出,难道要渴死城内百姓?”
城内没有任何反应,城楼下的将士也一动不动,刘备继续喊道:“吕霖,你是本朝大将军之子,身居九卿之位,岂能因为一己之私,将城内百姓的『性』命弃之不顾,你如此行径,还算得上大汉臣子么?天道循环,会有报应的!”
吱嘎一声,大门被刘备的无耻给喊开了!
刘备脸上『露』出喜『色』,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三言两句便沉不住气,开城就好,只要百姓出城,我就带兵杀入,汝南岂不落入我手?若吕霖出城迎战,将百姓困在城内,城内还不发生动『乱』?
众人皆屏住呼吸定神细视,连魏延、张绣和陈到身后的骑兵都回头看着城门口,静待其变。城内随即传出脚步声,还有马鸣牛叫,刘备眉头完全舒展开,看来出城的是百姓!噔噔…最先出城的是一辆牛车,几名百姓拉着牛车,随后又是百姓…携老扶幼…城门大开,成千上万地百姓走出城,张绣连忙吩咐骑兵让开道路。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文质彬彬、沉着冷静,不是司马懿又是何人?司马懿朝张绣、魏延三将拱手行礼道:“少主有令,汝南供水不足,命三位将军带兵护送百姓迁往安城、下蔡,选择百姓宜居之处安家落户,少主自带一万守军守卫汝南!”
“少将军,我等愿与汝南同生死共存亡!”三将毫不动摇,他们提前逃跑,留下少主与一万卒守城怎么行?魏延质问道:“司马懿,少将军怎会让你传这等命令,我等皆非贪生怕死之辈,恕末将难以从命?”
“少主严令,三位将军想要抗命?”司马懿微微皱眉,虽然很感动他们的忠心,但军令如山不容有情!司马懿迎上魏延目光:“在下知道三位将军忠心耿耿,但少主之命乃是军令,军令如山!”
“司马懿你…”魏延无可奈何,指着司马懿骂道:“少主若有任何闪失,某家活刮了你!”三将对视一眼,命所有骑兵分兵两道护送在百姓两边,皆将目光投向刘备,满脸怒火!
“吁…刘皇叔…京都一别,没想到刘皇叔来到豫州!”司马懿拱手行礼,脸上却满是挑衅的神『色』。
“国难当头,我为大汉皇叔,理当为陛下分忧,为大汉安定而奔波,且刘备兼任豫州牧,理当维护豫州平定!”刘备向天拱手,慷慨道:“本该服侍在陛下身边,无奈汉室多磨多难,江山满目疮痍,四野生灵涂炭,备岂能赋闲在家,独享安乐乎?”
“哼…”司马懿被刘备的厚颜无耻气的不轻,却不好公然大怒,沉声道:“少主命我军护送百姓去往安城求生,刘皇叔不会阻拦吧?”
“不会,自然不会!”没想到吕霖将骑兵放走,刘备感到非常意外,意外地惊喜!刘备扭头道:“让开道路,让百姓通过!”
“让开道路,让百姓通过!”刘备身后将士分拨开,关羽依旧满脸冷漠,张飞看着司马懿,面『色』嘲讽不屑一顾,扬起手中蛇矛,已经做好攻城地准备!简雍与廖化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了这么大亏,司马懿并不打算放过刘备,质问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请教刘皇叔解答。”
“司马公子请讲,我定然知无不言!”
“在下想请教刘皇叔,您是在何时与廖化将军暗通款曲,又是何时说服廖化背叛曹仁投效于你的?”司马懿笑容玩味,言辞却很尖锐,话音刚落,关羽、张飞的脸立即拉下来,张飞长矛指着司马懿就要冲上去,司马懿不屑道:“如今被在下拆穿,刘皇叔又要纵容令弟杀人灭口么?”
“司马公子这里哪里话?无论廖化将军在曹公帐下,还是为我效力,皆为大汉之臣,如同司马公子在卫尉大人手下,不也是大汉之臣么?莫非司马公子跟随卫尉大人之后,便有不轨之图,打算背弃司马氏悖逆大汉么?”
“刘皇叔还真是妙语连珠,竟然令在下无话可说,只不过公道自在人心,不是看谁说的好听,而是看谁做得对!”司马懿跟着人流一同前行,经过刘备身旁时,不屑道:“本以为刘皇叔乃仁义之人,没想到刘皇叔厚颜无耻的本事更甚常人!”
刘备对这种话完全忽略,无视道:“司马公子也要离开?”
“刘皇叔能够厚颜无耻,在下就不能贪生怕死?”司马懿转过头扬长而去,避开关羽的眼神瞬间,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暗自悔恨小时候不该只读书,偶尔练习武术也不错,即便敌不过关羽、张飞这等猛将,最起码不至于被他们的气势压住喘不过气,还是有先见之明,不仅智谋出众,身手也卓尔不凡!
约『摸』一个多时辰,城门口的百姓终于不再拥挤,牛车稀稀拉拉地出城,近二十万百姓全部离开,汝南变成了一座空城!吱嘎一声,城门再次被关闭,百姓渐行渐远,城内渐渐没了声音!
不对!刘备忽然反应过来,城内百姓都走了,即便我军攻下城池又有何用?城内的百姓都走光了,骑兵也走光了,司马懿也走了,吕霖守着一座空城干嘛?吕霖怎么不走?
对呀,吕霖干嘛不弃城逃跑?
不好!刘备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韬光养晦半辈子,今日被一个黄『毛』小儿欺骗!方才离开了多少人,二十万人?还是二十一万人?短时间内无人盘查,吕霖与一万守军扮做流民,在他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眼前这座坚固的城池倒是留给他了,可惜这是空城!空城!一个百姓都没有,连可用的粮草都没有,奔波劳碌这么多天,什么都没有得到。
偏偏这个时候,张飞驭马上前,低声道:“大哥,是否下令攻城?”
“攻…攻什么城!百姓都走了,要这座空城还有何用!还有何用…”
“吕霖那小儿还在城中…”
“吕霖早就扮做流民离开了!”
“那…大哥…您为何不抓住他?”
大哥我不是刚察觉到么?刘备阴沉着脸转头道:“吕霖混在百姓之中,我如何抓他?万一百姓动『乱』,难道我还要杀百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