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关阴南下半月,全军沿河而下行了近一千二百里路程,对于步卒而言算是急行军,这天夜里驻扎与龙门山下。
此次吕布得了一次大丰收,光是北方特产、动物『毛』皮都装了好多马车,每个步卒拿着三把长戟,每个步卒扛着五把长枪,排场摆的无比充足,丝毫不怕哪个不开眼的来抢。
军帐内,郭嘉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火炭盆旁边,看他的架势就差扑上去。甘宁凑在郭嘉身旁,不过他并不是为了暖和些,只是因为碳火上温着一壶酒,虽然不敢当着吕布的面对郭嘉动粗,但是闻闻味儿也是好的。酒壶不大,酒也不多,郭嘉病好以后缠了吕布多日才盼得这么一壶酒,肯定严防死守着不被甘宁抢了去。
侯成、宋宪、裴元绍、高顺等十余将齐齐坐在军帐内,他们可没有郭嘉那么任『性』,至于甘宁那个恶霸,那可是立功最多,还能与吕布交手八十合以上的变态,一般人可不能学他。另外还有青年儒生司马懿笔直地站在吕布身侧,拘束安分,与郭嘉那浪子和一帮大老粗比起来秀气多了。
“本将决意兵分两路,吕常护送郭军师与辎重继续南下,经新丰、函谷关回洛阳,本将与诸位将军沿汾河一路东进,越过太雪山拿下壶关驰援上党。”
“步卒迟缓,奇袭壶关恐怕打草惊蛇,不如主公与高顺将军率骑兵突袭壶关,侯成、宋宪将军率步卒直接进兵长子城。”郭嘉转过头拱手一礼,随即暗淡着语气,轻声道:“想必如今杨奉已死,少将军还在长子城苦苦支撑,还请主公抓紧时间…”
“嗯…明日还要赶路,诸将下去歇息吧。”
“末将告退…”????待诸将离开,吕布才开口:“奉孝啊,今日可只需饮此一盏,切不可多饮!”
“主公安心,郭某省得。”郭嘉赶忙倒上一杯,入口之后才应声。回味一阵,郭嘉继续道:“主公,如今尚不足两月,我们会不会去的太早?”
吕布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万一现在去袁绍还没攻过来,或者杨奉还没死,吕布也没了主意询问道:“奉孝以为当如何?”
“不若…”郭嘉习惯『性』地甩甩他飘逸的长发,『奸』诈道:“主公经过河东地界时稍稍停留片刻,向周遭百姓打听打听消息,若杨奉还活着,那么少将军也还在路上,主公则不必急着赶往长子城,若杨奉已死,主公则迅速占据壶关,然后驰援长子城,郭某估计正是时候。”
“那…倘若长子城已破,又当如何…”
“若长子城为袁绍所破…”郭嘉饮尽最后一杯,起身一礼道:“若长子城已经被攻破,少主必然屯兵于长平亭。主公也不必进兵壶关,与少主合兵一处等待后军至,一同攻城。不过郭某以为以少将军之才能,只要有五千卒,便能将长子城守一月,主公还是做准备攻壶关吧。”
“哈哈…奉孝对兴泽很放心啊…本将也这么觉得!”
“主公早些歇息,郭某告辞!”郭嘉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来人…给军师加一床被子,夜里碳火不要灭!”真爱呀…吕霖都不敢想象吕布能对郭嘉这么在意。
连续几日强攻,袁绍军日日不停息地展开猛攻,却丝毫看不到破城地希望。尤其是东、西两个门,几乎没有任何效果,西门还好些,最起码投石机有些作用,但是那东门,经过那日张、高览与张飞一战,没有哪个不怕死的士卒再敢往城门口冲。
每日张飞往城楼上一站,东门外的士卒再也不敢进攻,张、高览二将好像也被张飞给吓着了,只是象征『性』地派几波兵攻城一两次,浅尝则止,也不怕淳于琼抢了军功。
整个战场最惨烈的要属北门,双方每天伤亡人数超过三千,当然大部分是城下的袁绍军士卒。袁绍摆尽了财大气粗的大族风范,对于这三五千的损失没有任何心疼,而且这些损失都是值得的,如今正北门已经岌岌可危了!
城内主帅帐中,陈宫正在为吕霖招待客人,客人也是熟客刘备与张飞兄弟俩。因为上次刘备与吕霖饮酒之事被陈宫发觉,陈宫便请来刘备感谢一番,不仅准备了牛肉酱肘子,还有美酒佳酿。
吕霖战战兢兢地坐在陈宫身侧,如同犯错被抓住的孩子,深怕陈宫因上次之事责怪于他。见到吕霖这副模样,刘备也如履薄冰不敢开口。
陈宫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责备吕霖,但是眼神并不友善,仿佛对刘备也有些许埋怨。安静了许久,终于被张飞一声喷嚏破坏了气氛,陈宫才开口道:“今日请玄德公与张将军前来,正好略备薄酒感谢玄德公招待少将军之情。”
“公台先生不必见外,下官与少将军一见如故,故相谈甚欢,不想多喝了几杯,还望公台先生莫要介怀。”刘备又满脸虔诚的帮吕霖揽锅,仿佛在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千万别责罚少将军,脸『色』极其耿直忠厚。
“无妨,本官只是随口一说,少将军并非吾子吾徒,我如何能够管教他?”陈宫说了句气话,立即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回神道:“来,玄德公,今日难得一聚,我们举杯共饮一碗。”
“请…请…”
陈宫酒量一般,喝完一口便放下酒碗,吃两口菜压压酒才开口:“袁绍近五万卒围堵长子城近十日,虽然至今未克,但是城墙毁坏严重,也经受不住几日攻击,不知玄德公可有退敌之策?”
“诚如公台先生之言,下官也只能勉强守城,然下官余勇短略,一时之间难以想到退敌之策。”刘备赶紧摇头,这种靠脑子的事情,他可不能出风头,试探道:“请教先生可有良策?”
“当下之势,敌强我弱,若援军不至,我军危矣!”陈宫先卖了个关子,才继续道:“然我军有张飞将军这等虎将坐镇,袁绍亦不敢太过大意,且我已经修书给徐晃将军,命其突袭袁绍粮草,袁绍粮草若失,用不了多久他便会退兵,上党之危除矣!”
“徐晃将军竟然突袭袁绍粮草…公台先生深思熟虑,备钦佩之至…”
吕霖也一脸崇拜地看着陈宫,请教道:“先生才智无双,请问先生,若突袭粮草而不得,又该如何?”
“公明虽然年轻,但也是久经沙场的智谋之将,若袭不下来粮草,必会截断对方粮道,袁绍久不得粮,只能撤兵。”陈宫朝吕霖解释着,目光却瞟着刘备,继续开口道:“袁绍围攻东、北、西三处,却独留南门。可惜宫未能想到计策用上此门,哎…”
“公台先生切莫自责,那袁绍独留南门不围不攻,本就为了让我军将士无心守城军心涣散。幸得有公台先生在,我军将士才能同心同德共同御敌!若无公台先生,恐上党早就为袁绍占去!”
“哎…即便如此,长子城也岌岌可危,我军将士已经伤亡近三千卒,若三五日内收不到公明偷袭袁绍军粮草的消息,恐怕我等便要撤出长子…”陈宫神『色』有些寞落,迟疑片刻才开口道:“且尚不知主公何时回军,我也不便自作主张,否则打扰了主公的计划。”
吕布能有什么计划,陈宫这么说便是告诉刘备,吕布快回来了,你把城给我好好守着,如果城被攻陷,当心吕布回来收拾你小子。
其实刘备不用陈宫警告,他知道此次守城的重要『性』,也想在吕布面前表现一番。以张飞以一敌二的辉煌战绩,哪怕是吕布也会很重视,如果刘备没有别的想法,肯定会被陈宫委以重任,张飞也是吕布座下冲锋陷阵的超级猛将!
但是陈宫并不知道刘备有没有野心,像刘备这种面貌憨厚却能斡旋与诸侯之间游刃有余之人,肯定很不简单。尤其初次见刘备时,他刚被曹『操』坑了一把,被袁术欺负的很惨,而且丢了徐州牧之位也没得到豫州牧之位,但是他脸上没有一丝失落的神『色』。为什么?因为他不在意!连“封疆大臣”这样的官职都不在意,他的心气得有多高,志向得有多高?
刘备三兄弟乃当世英才,杀之可惜!所以陈宫要一直不停的试探,只要刘备在天子脚下,受刘备节制,就要不停的试探,试探完以后安心用,用完继续试探,用到什么时候,便试探到什么时候!
三人商议过此事,吕霖与陈宫都是这个想法,但是贾诩认为应当将刘关张三兄弟杀掉,以绝后患。贾诩的理由很简单,狼是喂不成狗的,喂得越肥咬人越凶狠,还不如早点杀了吃肉。
“哎,袁本初乃汉室忠良之后,四世三公的大族,怎会做出此等悖逆之举?”刘备一脸愁苦,甚至还表现难以置信苦大仇深。
“悖逆之举?”陈宫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刘备,继续问道:“玄德公以为,袁本初只有悖逆之举,却没有悖逆之心?”
“这个…”刘备一脸尴尬,这陈宫太过『奸』诈,一句话就能将他噎住!这话如何接?是还是不是?是,那从今以后都要跟袁绍对着干,那就永远都是袁绍的炮灰。说不是,那就里外不是人,陈宫还不得找机会弄死他?如今已经把袁绍得罪了,之后就算热脸贴他冷屁股也没什么用。
“如何?玄德公,你莫非不这么认为?”吕霖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备,希望能得到一些惊喜。
刘备天生就不是能创造惊喜的人,只是微微错愕便恢复平静,但是他身边有个喜欢搞事情的张飞,听到有人拿谋反的事来激大哥,张飞暴脾气立即上来,恶狠狠开口道:“袁绍强取豪夺,为祸上党,罪同谋逆!”
被张飞这么一说,刘备只好表态,神『色』自若道:“袁绍乃名族之后,拥二州之地,得河北之才,又领大将军之位,尊贵无比。绍本当感念陛下恩德,忠心汉室,扫除凶忒,立不世之功。如今袁绍不思报效圣恩,却攻上党,残害卫将军,对抗天子之师!此非汉臣所为也!”
“哦,依玄德公之言,看来袁绍却有不臣之心!”吕霖说了句很没智商的话,陈宫却听的很欣慰。少主,越来越像贾诩那老狐狸!
什么叫做从我之言看出袁绍确有不臣之心,明明是你们要我说袁绍有不臣之心!刘备眼角一阵抽搐,笑容满面道:“袁绍此举实不应忠臣所举,必为天下英雄声讨。”
“天下英雄?”陈宫轻笑道:“今年袁术称帝至今,只有曹『操』、刘表、孙策与玄德公四路兵马奉温侯号令为汉讨逆,然其余三路却因为自己利益相互猜忌,最后各自撤兵,只有玄德公禀大义而讨袁术,乃真正的汉室肱骨、天下英雄耳!”
“公台先生谬赞!”刘备赶紧躬身拜礼,谦虚道:“莫说备为汉室宗亲,即便是一个大汉百姓,也应当匡扶社稷,锄『奸』讨逆!”
“好一个锄『奸』讨逆!”吕霖赞赏道:“袁氏兄弟一『奸』一逆,为大汉祸患!玄德公以为,袁绍拥兵自重,悖逆陛下,日后会不会从袁术之举?”
“这个…”又篡位!这话刘备又没办法接,袁绍是否会称帝他如何知道?说不中便是妖言『惑』众,说中了便是乌鸦嘴!“袁绍虽然礼贤下士,麾下兵多将广,却也只是偏居一隅,又有公孙瓒、曹『操』等诸侯挟制。且当今陛下贤明,文有陈令君,武有奉先公襄助,朝堂还有杨太尉、赵司徒、司马司空这些三朝老臣为石柱…备以为,即便袁本初有称帝之心,也无称帝之力。”
“哼!袁绍那厮若敢谋逆造反,俺张飞定要斩下他的首级!”
“哈哈…翼德将军勇武…不过闻玄德公之言,我也非常安心!”吕霖吐出一口长气,轻笑道:“即便袁绍攻占上党,亦不会出兵京洛。”
“非也…”等了许久刘备都不答话,陈宫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上党距京都不过一百五十里,若袁绍攻下上党,乘我军回军不防突袭京都,则大难至矣!”
“大难?”陈宫这个弯转的有些急,刘备反应了一阵才惊讶道:“公台先生之意,莫非袁绍要将陛下劫掠至河北,挟天子以令诸侯?”
一语双关!到底是说袁绍还是说吕布父子?以吕霖在刘备面前表现的智商,肯定听不懂刘备的言外之意,只是很配合地惊讶道:“袁绍竟然这么大胆,竟敢劫掠陛下!我这就修书给陛下,请旨陛下增设京都防卫!”
刘备心中呵呵一声,若陛下有增设京都防卫的权力,我也早就见到陛下圣面了,吕霖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没再多想什么,刘备赶紧附和道:“少将军机智,确实应当严加防范,袁本初的权谋之欲,实在太可怕!”
“权谋本利剑,为袁绍所持,必然贻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