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再过一个多月就九年了,从照完毕业照的时候,都没见过面了。”中年老师笑着点了点头,看向陈兴的笑容带着骄傲和自豪,他叫王建之,是陈兴大学四年的班主任,班里面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学生,王建之没理由不骄傲。
“一晃九年,人生如白驹过隙呐。”陈兴深有感触,昔日在政研室里不如意的日子还恍若在眼前,时光匆匆,过去的时光,犹如在昨日。
“是啊,九年了,看到你们都成长起来了,老师为你们自豪。”王建之脸上始终带着昂扬的笑意,自己昔日的学生,能让杨青水这位老校长亲自过来接,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这可还是他第一次有幸跟杨青水坐在同一辆车里。
两人只寒暄了一两句,王建之就赶紧说道,“陈司长,先赶紧上车吧,可别让老校长站久了。”
“不碍事,你们要是还没聊高兴,尽管聊,我看你们讲话,心里头也乐呵。”杨青水笑了笑,站在一旁就如同老僧入定一样,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很舒服,这就是杨青水,海大上下,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发自内心的尊敬他,杨青水还没退休,但学生和老师们的一声充满敬意的老校长,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嗯,先上车吧。”陈兴也不敢让杨青水在一旁多站,杨青水怎么说也是上60岁的老人了,不能跟年轻人比。
上了车,陈兴和杨青水坐在后面的位置上,陈兴笑道,“老校长,其实您真不用亲自来接我,您这一过来,我这心里都不踏实了。”
“我听宣明说你下午没过来,我就跟宣明说考虑不周到了呀,怎么说也是自己校里出去的学生,这是我们海大的骄傲,应该要校长和书记一块去接人才对,下午只去了一个副校长,这是怠慢了呀,晚上我这把老骨头只好亲自过来了。”杨青水笑道。
“老校长,别,我求饶,您就别打趣我了。”陈兴连连摆手,知道身旁的老校长是在开玩笑,陈兴却是半点不敢托大。
车子往酒店而去,陈兴和老校长杨青水坐在车上,两人免不了谈到学校计算机实验室申请国家级实验中心的事,杨青水对这事颇为愤慨,言语很是犀利,“部里的一些领导就是官僚作风,整天一副大老爷架子,决策什么事情不是用脑袋,而是用屁股,那些人就是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多些这样的人,我国的教育事业没救了。”
陈兴听着老校长一点不给情面的批评部里的领导,无奈的摇头笑笑,老校长说的是实话,但当着他这个现今在部里任职的学生说出这样的话,估计也就老校长敢这样讲,陈兴这会也只能听着,没跟着说什么,总不能附和着老校长一块批评部里的领导。
坐在前面副驾驶座的王建之更是不敢多说什么,回头看了老校长一眼,心说老校长还真是敢说,也不怕陈兴心存芥蒂,刚才那话毕竟也能当成是把陈兴一块骂进去来着,当然,杨青水应该是没那样的意思,王建之如是想着,杨青水却是开口了,笑着看向陈兴:
“陈司长,我这老顽固说话还是直来直去,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爱听的话,那你可直接说出来,不用顾忌我的面子,我这人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就怕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不过我刚才那话可没把陈司长你一块骂进去,咱们学校有你这样的学生,我感到很骄傲,你搞的那个助学工程基金很好,这年头,敢于打破旧规矩的人很少了,你做到了,老校长我也要对你竖起一根大拇指。”
“老校长,我当不起您这样的夸奖,我只是觉得做了点该做的事而已。”被老校长称赞,陈兴嘴上谦虚着,心里竟是难得的兴起了几分得意,又道,“老校长,您叫我一声小陈就可以了,您还叫我陈司长,不是让我难堪嘛。”
“王老师,您也叫我小陈就可以,就不要叫我陈司长了,不然我听了还真是不自在。”陈兴又是笑着同前面的王建之说道。
杨青水面带笑容的打量着陈兴,他也是个洒脱之人,“好,那我就叫你一声小陈了。”
王建之没杨青水那样的资历和分量,也不敢真的叫陈兴小陈,笑着说还是叫陈兴比较顺口,几人路上说着话,一会也就到了酒店,海大党委书记曾宣明迎出了酒店。
宴席设在海城大酒店的牡丹贵宾厅,出席的人有海大校方的领导,陈兴大学时候的任课老师也来了,这显然也是校方有意安排的,看到昔日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们,陈兴倍感亲切,学校的这一安排,无疑很合陈兴的心意。
安排座位的时候,杨青水要让陈兴坐主位,陈兴赶紧推辞,“老校长,还是您和曾书记坐。”
酒店里的宴席进行着,海城市城北监狱,和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喧嚣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高高的围墙,如同蛛网一般密布着的电线,聚光灯在高墙上缓缓的转动着,将监狱的死角一一照了过去,一辆挂着公安牌照的车子在监狱大门口停了下来,车上的人打了个电话,监狱那堵厚实的大门缓慢打开着,车子开了进去。
从车上下来的赫然就是现任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杨振,下午跟陈兴分开后原本就打算过来的杨振临时改变了主意,一直等到天色快黑了下来时才过来,监狱长赵贾瑜快步走到了杨振跟前,“什么风把杨局长您给吹来了。”
“风倒是没有,老赵,我是专门来拜拜你这个土地爷的。”杨振笑着看了赵贾瑜一眼。
“别,杨局您这样说那不是要折杀我嘛。”赵贾瑜笑了笑,迎着杨振往里面走去,“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平常都没什么人来,没事的不会来,来的就有事,杨局长您是有事过来吧。”
“哎呀,看来还是瞒不过老赵你这双火眼金睛啊,我这趟过来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望老赵你行个方便。”杨振这会也不再掖着藏着,很痛快的讲了出来,“老赵,邢天德是关在哪一个牢房?”
“邢天德?”赵贾瑜一愣,疑惑的看了杨振一眼,“那都是过气的人了,杨局现在怎么还惦记着这号人?”
“来探望一下这位前市委的大秘书。”杨振不动声色的说着,“老赵,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不先到我办公室里坐坐?”赵贾瑜目光从杨振身上扫过,笑着没再问下去,杨振不讲实话,赵贾瑜也识趣的不再多问。
“就像你说的,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坐的。”杨振说笑了一句,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杨振这么一说,赵贾瑜也不废话,径直带着杨振前往关押邢天德的房间,到了门口,赵贾瑜指了指那密封的小铁门,“诺,就这间了。”
“嗯。”杨振点了点头,瞥了身旁的赵贾瑜一眼,“老赵,我单独进去一下,你让人把里面的监控暂时关掉。”
“杨局,您这还真是为难我了,不太合规矩。”赵贾瑜苦笑,让杨振单独进去都已经是违规了,还把监控关掉,要是出点啥事,那担责任的还是他这个监狱长。
“啧,老赵,规矩是可以变通的,你还跟我讲这一套。”杨振咂了下嘴,很是不满的说道,“你还怕我在里面干点啥违法的事不成。”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赵贾瑜无奈的摇头,见杨振态度坚决,赵贾瑜只好点头,“好吧,那我就为杨局您破例了。”
杨振满意的笑了笑,赵贾瑜转身走去办事,一名狱警将门打开后,杨振单独进去,铁门随后就从外面关上,狭窄的房间里,四面墙壁,只有那接近房间顶端的墙壁上有个通风的小窗口,门外还只是天刚刚黑,里面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杨振一进去,房间的灯也才打开,邢天德躺在用一块木板当床的地板上,看着进来的杨振,邢天德一时呆呆的发愣着。
邢天德看着杨振发愣,杨振同样静静打量着邢天德,昔日的海城第一秘,如今满脸胡茬,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唯独那双深邃的眼眸依然明亮,但整个人已没了往日的风光,杨振心里头有些唏嘘,这还是他第一次监狱里探望邢天德,邢天德的样子,让见惯了阶下囚的杨振也忍不住生出感慨,这就是人生,充满未知而又让人无法预料,一时的风光不代表着永远,前一秒还意气风发、飞扬跋扈,下一秒很有可能就沦入深渊、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人生,不是你日了它,就是它日了你。
“刑秘书,别来无恙。”杨振凝视着邢天德,扫了一眼狭小的房间,连一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杨振也只能站着,居高临下的望着邢天德。
“真是稀客,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市局的二把手竟然会到监狱里探望我,真是让我诚惶诚恐。”邢天德已经回过神来,除了有一点点的惊讶,邢天德并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哪怕是沦为阶下囚,昔日市委大秘的骄傲还在,尽管这骄傲如同空中楼阁。
“来看看刑秘书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了,看样子,刑秘书似乎过得很惬意?”杨振心里微微一惊,没想到邢天德身陷牢狱,竟然还对外界的事情了如指掌,连他最近才当上市局常务副的事情也知道,看样子是外头有人在跟邢天德输送这些消息,认真看了邢天德一眼,除了稍显邋遢一点,那双镶嵌在深深凹进去的眼眶里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并没有半点颓废,这让杨振心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