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忍不住摇头:她真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明明知道今天宴无好宴,还是来了。
女孩子回头说完那句话,又朝他笑了笑,日光下她眉轻扬,唇角微翘,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大抵是被这个笑容影响了,以至于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女孩子朝他招了招手,转身挤入人群,很快便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待到她离开之后,黎兆才收了脸上的笑容,从凉亭里拾级而下,走上人来人往的大道。
重阳宴快要开始了,他去的这么晚,估摸着没有什么好位子了。
不过事实时,他还是占了个不错的位子,这得益于身边几位素日里关系甚好的同僚。
“你今儿来的真是晚,若不是我们人多,位子都险些要被人抢去了。”一旁的同僚一边感慨着,一边看着一队队端着瓜果吃食经过的宫婢道:“还挺好看的。”
他指的当然是人,这些行走在芙蓉园里的宫婢不论美丑都是年华正好,青春娇俏,这样一队一队的经过当然是极其惹眼的。
黎兆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人群中游移,仿佛在找什么人一般。
“你在找谁?”身边的同僚奇道。
黎兆看了片刻之后,道:“我在找乔小姐。”
原来是那位啊!几个同僚在一旁嘘声四起,这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吏部衙门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更何况,那位“淑女”的相貌却是极其出色,细一想两人站在一起还当真挺登对的。
至于找人,这里人这么多,要找个人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当然没有这么容易找。
那边紫云台上的鼓已经擂响了,一旁的同僚提醒他道:“要找乔小姐的机会多的是,开始了开始了,裴相爷要说话了。”
作为裴相爷看中的门生,裴相爷说话之时,他可不能不听。黎兆不得已收回了目光,看向紫云台上缓缓站起来的老者。
中秋那件事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定然也是个想要入相爷眼帘的人。
这时候可不能分心,他没有再看向人群,是以也未看到前不久曾经见到的淮王世子绕过人群走向紫云台后的高楼。
……
此时前头的宴会已经开始了,左右二相,崔、王、谢三族的掌权者崔司空、王司徒与谢太尉还有当朝帝师徐太傅都会在席上说话。
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宴席上的歌舞,不过这些位高权重的重臣的话却不会有人不在意的。
所以,如今紫云台后头的高楼上正是安静无人的时候。
淮王世子慢慢的走上高楼,步履迟缓,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再怎么犹豫,这缓缓几十阶的高楼还是很快便走到头了,他踏上最后一层高楼,看向那个人,此时那个人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回头见他过来,不由抱怨道:“怎么来的那么慢?”
淮王世子蹙了蹙眉,本能的生出些许不悦来。他生来便是长子嫡出,又鲜少行过叛逆之事,素日里除了父王训斥过他之外,还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的。
那人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继续道:“耽误了娇娇的病,你要当如何?”
提到“娇娇”两个字,他紧蹙的眉头这才松了开来,算了,一切都是为了原小姐。
眼前这个男人再怎么不着调也是原小姐的父亲。
做父亲的总不会害自己的女儿。
“我知道了,你要我怎么做。”他听到自己问道。
“待到午时一刻,把这杯酒给她喂下去。”原二爷说着将一杯酒递了过来。
淮王世子接过酒,本能的低头看了眼酒杯,在看到那猩红的颜色时,手本能的一僵。
“别泼了!”原二爷惊呼了一声,慌忙叮嘱他道,“只此一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你若泼了这一杯,娇娇便醒不来了。”
淮王世子听的神情一肃,连忙改作双手捧住那杯酒,而后顺着他的指向看向一旁双手双脚被绑,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女孩子。
是她。
淮王世子一惊:“她可是大理寺的那个女官?”
早听柔福说过大理寺那个女官长的很像原小姐,如今这一看,还当真一点没错。他方才经过凉亭时,第一眼也将她认成了原小姐,细一看才发现不是。
“除了她还有谁?”原二爷嘀咕了一句“你别弄错时辰了”就要离开。
却被淮王世子叫住了:“等等。”
等什么等?原二爷没好气的回过头去。好好的一个龙子凤孙,偏偏没半点魄力,难怪娇娇对他不冷不热的。
“她……她看着,我下不了手。”淮王世子瞥了眼身旁的女孩子道。
这个女孩子长的这么像原小姐,就已经让他有些不敢看她了,若是她大吵大闹的倒也罢了,偏她还这般安安静静的,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她安安静静的眼神时,他本能的有些惧怕。
“有什么下不了手的,她又不会跑。”原二爷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那个女孩子身边,道,“她也不敢跑。”
说着抬手便是一下,女孩子闷哼了一声,软软的倒了下去。
淮王世子当即便吓了一跳,忙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原二爷摸了摸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大的脑袋,冷哼道,“她将老子的脑袋砸开瓢了,我给她个教训不行吗?”
说罢原二爷便站了起来,看也没看躺在地上昏过去的女孩子,只盯着眼前的淮王世子,道:“放心,她没死,为了娇娇我也不会叫她死的,你记着时辰,千万不要弄错了。”
淮王世子抱紧了手里的酒盏,慌乱的点了点头。
午时一刻,离现在不到一个时辰了。
原二爷交待完这句便大步离开了,毕竟还要从这里赶回原家,时辰赶的有些急。
淮王世子在一旁坐了下来,倒不是说自小到大没见过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可亲手让自己做这件事还是有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瞥了眼一旁的女孩子。
她额头已经鼓了起来,应该是方才原二爷那一下砸的,瞧着便下手不轻。眼下,她就这般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抵是不用再和这个女孩子对视了,他心下稍安。低头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其实细看,她的五官并没有这么像原小姐,可不知道为什么组合起来看,这二人偏偏这么相似。
现在人已经晕过去了,那么也就不必绑着了,他将那杯酒放在一旁的地上,默默将绑着人手跟脚的绳子解开,而后松了口气。
原二爷说过这杯酒下去不会死的,就是为了原小姐他也不会让她死的。到时候自己只要到午时一刻的时候,将酒喂给她就能走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要沦落到亲自动手的地步。
正自嘲间,忽听一旁响起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他一惊,回头却见方才还躺在地上的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那杯原二爷给他的酒。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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