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法的正式通过,让大明真正开始了公田化……
当然,施行还没那么简单。
杨庆的土改队数量,并不足以支撑整个江南的全面土改,这不是北方那种土改,北方可以把那些不配合的士绅直接斗倒,但在南方就需要讲法律了。复杂程度肯定增加,原本在北方能够的土改队在南方就不够了,唯一的办法是分省,各省依次进行,而第一个就是南直隶和山东。后者只是稍带,因为鲁西,鲁南和登莱都很早就已经完成了皇庄化,真正需要土改的其实只是济南府和青州府,而且同样也是部分地区。
南直隶也不是全部。
首先应天,淮西,凤阳,徐泗这一带也是传统的皇庄区,至少绝大多数都是皇庄。
尤其是淮西。
那里不但是皇庄区,而且还是杨庆死忠区,全是当年南迁的辽民,忠诚度甚至超过应天周围。
这样南直隶需要土改的,最主要是淮东,太湖周围,巢湖周围,再加上长江沿线,还有南部山区,尤其是徽州这样的。这其中太湖周围工业化程度高,士绅的反抗最弱,毕竟他们都不是很依赖土地,长江沿线因为运输便利,工商业同样发达。这样只有巢湖周围,另外还有南部山区的土改难度稍高,但那些地主也没有反抗能力,毕竟这一带是明军调动最快速的。
按照杨庆的计划在两年内完成整个南直隶土改。
然后再对浙江和福建,江西和湖广,广东和云贵依次进行,最终目标是六年内全部完成。这些省份里面湖广容易些,因为鄂北皇庄数量同样很多,云贵主要是改土归流,江西,浙江和福建山区,可以说是土改难度最高的。这些地方弄不好是要有大规模匪患出现的,所以接下来杨庆准备调北方军到这一带驻扎,把原本李自成部下的几个军调过去,谁敢玩土匪那就面对土匪的祖宗们吧!而作为必须的机构,大明国土部也紧接着正式成立,第一任国土部尚书,是由女皇陛下亲自提名了一位身份足够尊贵的。
“大王,您可是众望所归啊!”
杨庆笑着说道。
他面前的福王笑得就跟哭一样。
他是大明国土部第一任尚书,同样也是大明朝第一位宗室尚书,更是第一位藩王尚书……
尽管他不想当。
可怜福王这些年种田已经种得很幸福了。
他在自己的淮西封地上,不但拥有了三千家奴,一万多户佃户,而且还有五万多只羊,一千多匹马,五千多头牛。自己建了十几座工厂,什么罐头厂,酒厂,甚至还有皮靴厂,俨然一个小城邦,那日子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光儿子就在不到十年里生了二十多。
然而……
杨庆却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国土部尚书?
主管全国的土改?
他得被那些士绅做小人扎针诅咒的啊!很显然杨庆这个阴险的家伙已经准备让他当靶子了,这个家伙已经对他这些年的好日子不满,故意给他挖坑了……
呃,他纯粹想多了。
杨庆只是想找个没有最合适的摆设而已。
“护国公,小王从未从政,恐怕有负陛下所托啊!”
福王小心翼翼地说。
“大王无需担忧,这土地乃是国本,国土部乃重中之重,非大王无以镇之,至于那些具体事务,自有那些属员来做,女皇陛下要的只是大王身为皇叔,宗室之首的身份。想当年太祖起兵驱逐鞑虏,其意正是欲使天下耕者有其田,如今大王以宗室主持国土部,正为完太祖未竟之志!想来太祖在天之灵,能看到大王主持土改实现其理想,也会为大王赐福的,难道此刻您就没感受到太祖的凝视?”
杨庆笑着说道。
当然,福王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他就是要福王当摆设。
以这个女皇的叔叔,宗室排第一的藩王为国土部尚书,然后由他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土改队长们来组建这个国土部,就可以完全排除士绅们的干扰。甚至就连国土部下属那些办事的公务员,也都统统由他的那些学生充当,一个通过科举考出的都不要,所有人全都是他的新式教育所教育出来的新青年,这样国土部就完全可以确保纯洁了。否则的话这种机构被士绅渗透就麻烦了,他们会在土改过程中想方设法玩坏这个制度,他现在不怕士绅们公然反抗。公开的反抗是最好对付的,他怕的是士绅们渗透进国土部,然后就像他们最擅长的一样把土改给玩坏。
这是必然的。
那些士绅有的是手段。
实际上士绅针对他的改革,一直就存在两派,一派是抵制斗争,另一派则是渗透潜伏玩坏。
龚鼎孳就是他们的偶像。
李自成的队伍那么快变成一群他随便收买一下就立刻倒戈的,这里面龚鼎孳功不可没,他在李自成手下不断诱使那些老土匪们向着贪官污吏转变,让他们越来越喜欢享受,越来越喜欢金钱。有谁不喜欢这些?不是每个人都是李来亨,都能始终坚持自己的理想,绝大多数人都喜欢享受,尤其是成功以后,如果有个人在旁边诱导就更没法控制了。
龚鼎孳就是这个诱导者。
然后杨庆轻轻一推,这个可以说最强的割据势力轰然倒下,李自成这是死得早,李自成晚死五年,他就会面对自己部下的完全腐化,另外还有他们在杨庆银弹攻势下纷纷背叛。本来杨庆就准备好这么做的,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实施,李自成的身体就撑不下去了,自己也明白这一点的老李干脆送他一个人情。
顺便为李家谋一个最好的结局。
而现在大明的士绅同样也有人已经在以同样方式对付杨庆。
龚鼎孳是不行了。
护国公肯定不会因此而感谢他给他什么封赏,事实上他这时候已经被禁锢,也就是不得再出任公职,只能在家里养老,原本把他开除族籍的家族,也已经重新把他恢复。而现在这种潜伏派士绅的首领就是陈贞慧他叔叔陈于泰,他正在扮演一个士绅中最另类角色,甚至这次出身宜兴陈家的一个士子代表,居然还投票支持公田法。
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哪怕杨庆明知道他们的目的,都依然不得不维持对他们的礼遇,他们就像潜伏人体内的病毒般,等待着蛀蚀人体的机会……
等不到也没关系。
“好的制度都是被内部敌人玩坏的啊!”
护国公感慨地看着福王那沧桑的背影。
好在他有足够时间。
他会陪那些试图从内部毁掉他的制度的家伙,好好玩下去的,一直玩到这些家伙们都崩溃,他熬死了所有对手,这些人也不例外,一百年后他会笑看所有试图击败他的对手都变成枯骨。
一百年不战而胜?
一百年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而就在此时,伊洛瓦底江畔。
“真是壮观啊!”
红色龙抱日月旗下,赵印选举着望远镜感叹着。
在他身后是刚刚被攻破的阿瓦或者现代的名字曼德勒,这座相当于东吁王朝的山海关的城市,已经完全被滚滚浓烟覆盖,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不断传来。很显然城内的激战并没有结束,东吁人在阿瓦拥有两万的精锐大军,而且配备大量从欧洲商人手中购买的武器,尽管被明军大炮和火箭轰垮了城墙,但城内的大规模巷战依旧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这不关赵印选的事,那是冯双礼率领的川军需要解决的,而他的任务只是阻击救援阿瓦的东吁军主力。
后者拥有五万大军。
护国公对于东吁人的实力完全高估了,他们尽管有几百万人口,但实际上只是缅族,而且不是全部真正忠于东吁。
剩下都更喜欢看东吁人倒霉。
比如北部那些土司们,甚至直接充当带路党,随冯双礼在阿瓦城内巷战的还有孟养和孟密两大土司派出效力的兵,最终东吁人能够调动迎战明军的总兵力不超过十万。而且还不是同时集结起来的,最先集结起来的两万守卫阿瓦,然后陆续集结起来的五万大军救援,最终双方就这样在阿瓦城下展开决战。双方在装备上差距巨大,东吁人连火绳枪都不多,而赵印选的这个军全部燧发枪,不过东吁人也有他们最信赖的武器……
战象。
“不少于两千头!”
赵印选身旁的参谋惊叹道。
在他们前方的绿色中,一头头巨象缓慢向前,这些背上带着象龛的庞然大物,密密麻麻派列成了漫长的阵型,在薄雾中恍如一头头怪兽,在它们的践踏中,地面不断发出颤动。而在象群周围,同样打扮奇特的东吁士兵们,则挥舞着绝大多数冷兵器的武器,在战鼓和号角声中嚎叫着勇往直前。对战象的信赖,让他们确信自己会是胜利者,甚至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些老弱,这是准备收缴战利品和割人头的。
“准备!”
赵印选说道。
在他前方的炮兵阵地上,一个个火箭发射架斜指天空,拿着火把的士兵静静等待,同样在两旁另外两处阵地上,一门门臼炮和山地榴弹炮也指向这些战象。
“放!”
赵印选突然吼道。
最先开火的是山地榴弹炮,一门门九斤山地榴弹炮喷射火焰,紧接着臼炮加入开火,最后升起的是一道道直刺天空的火箭。最先到达的同样是山地榴弹炮发射的开花弹,这些炮弹撞击战象,甚至在它们身上打得血肉飞溅,然后化作爆炸的烈焰。紧接着落下的是臼炮开花弹,但却不是落在象群,几乎所有臼炮开花弹全部落在象群前方。然后火箭同样划着弧线坠落在象群前,密密麻麻的爆炸火光和巨大的声响,再加上被榴弹击中的战象哀嚎声,让这种极其聪明的动物毫不犹豫地掉头。
它们混乱地互相撞击着,在象龛里士兵的惊叫中把他们甩落,然后践踏在脚下。
整个象阵瞬间崩溃。
然后明军的炮击继续,尤其是那些山地榴弹炮,数以百计的山地榴弹炮以半分钟一轮的速度,不停地喷射火焰。一枚枚榴弹准确撞击战象用爆炸声加剧它们的惊恐,很快绝大多数战象都开始了逃跑,它们就像踩死挡路的蚂蚁般,将后面跟随的东吁士兵踏烂。
只有极少数继续向前。
当然,也可能是吓得慌不择路了。
但等待它们的是一门门始终没开火的野战炮,战象庞大的身躯在一门门四斤半野战炮精准直射中倒下……
“步兵出击!”
赵印选一脸轻松地说。
他所在的这座土丘前方,绿上旷野上,一个个红色的线列中,紧接着响起了军官们的吼声,在这吼声中那些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兵们,迅速为他们的燧发枪装上刺刀,这些士兵甚至连胸甲都不穿了,缅甸的炎热中那东西就像烧热的铁锅。
包括头盔也没人戴。
所有士兵的头上都是最适宜这种环境的斗笠。
在炮弹和火箭的呼啸中,伴着身后的炮声,这些恍如维多利亚时代龙虾兵的明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形在号声中向前。少量逃过一劫的东吁士兵悍勇地向前,然后他们面对的明军线列硝烟喷射,排枪子弹中他们无奈地倒下。依旧保持队形的明军,恍如掠过绿色的红色波纹,踏着他们的死尸走过,不时有人低头,给那些受伤的东吁士兵来上一刺刀。很快他们就踏进了战象制造的杀戮场,用零星的枪声结束那些受伤大象的生命,或者用刺刀结束受伤东吁士兵的生命。
而远处残余的东吁军已经开始溃逃。
“骑兵出击!”
赵印选说道。
在他头顶的天空中,一个系留气球吊篮内,信号兵挥动信号旗,此前就列阵在战场侧翼的骑兵立刻开始了横击。
“立刻向腾冲送信,奏报护国公,我军攻克阿瓦,并击溃敌援军,毙敌……”
赵印选看了看战场上。
“毙敌十万吧!真实数字统计完再报!”
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