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北楼上。
“你们想要什么?”
杨庆对着面前的工人们喊道。
确定了身份的护国公,立刻受到了不一样的对待,整个大街乃至整个广州城内一片欢腾,所有人都在向着他汇聚……
那就只好找个宽敞地方了。
这座从唐朝时候就矗立,经过一代代扩建后,如今已经变成广州内城几乎中心的古老城楼,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四面汇聚而来的工人,拥挤在拱北楼四周,就仿佛看见希望之光般,全都仰起头看着护国公。
“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你们受的苦我也知道,那些工厂主对你们的压榨的确令人发指,你们有权要求得到符合你们所付出的劳动的回报,在申诉无门的情况下,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是可以体谅的。而向你们开枪的人是犯罪,不过下令的人已经死在你们脚下,何吾驺尽管逃出广州,但也已经死在外面。至于你们在桂王和官员们出逃后,自行接管广州并阻挡桂藩护卫入城的行为,无论我还是女皇都认为是合理的。我们都尊重人民的选择,既然你们不想再要桂王的统治了,那么女皇陛下就撤销桂藩在广东的封地,并且将桂王移藩到辽东,圣旨已经带来,而桂王也已经接旨。
广东不再是桂藩封地。
你们的要求已经得到了满足,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们接下来还想要什么?”
杨庆喊道。
下面的工人议论纷纷。
“护国公,小的想问,之前城里死的人怎么算?您也知道,当时的战乱中很容易死人的,我们工人死了很多,那些乡贤也死了不少,就是官员的士兵也死了很多。”
一个工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
“我说过,一切都过去,这是一场悲剧,无论谁死了都是意外,女皇陛下每人抚恤二十两,以后无论谁都不准再追究此事,同样也不准因此互相报复。”
杨庆说道。
之前的混乱必须这样处理。
无论合理或者不合理,这都是最好的处理办法,有罪的只是下令向工人开枪的,但何举人已经被踩死,何吾驺虽然逃离现场,也一样因为受惊吓,尤其是受那些逃出去的乡贤们一致指责,连病带气第四天时候就已经咽气了。那些把他架到现场的乡贤们又把责任全推给了他,毕竟是他命令军队镇压,结果才导致工人bao动以至于局面不可收拾,话说何吾驺也算死不瞑目了。至于那些士兵肯定不能受处理,他们开枪只不过是听从命令而已,而骑兵旅并没有动手,尽管事实上后来他们也和工人交战,但那只是混乱中为了出城。
工人方面一是进攻桂王府,二是混乱中报复杀了不少乡贤。
而且杀了不少。
因为事发仓促,不少乡贤根本没来得及逃出城,广东咨议局三百乡贤有五十多个被工人抓住,然后被愤怒的工人吊死了。此外一些平日压榨工人最狠的工厂主,商人,也遭到工人的报复,毕竟混乱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至于交战期间双方的死伤就不用说了。
工人也死伤数千。
但这个同样也必须揭过。
这种事情没法进一步追究,否则很容易导致更大规模混乱。
“不过你们也需要退出被你们占据的官署,私宅以及工厂,毕竟这些都不是你们的,至于在这之前混乱中造成的财产损失,无论官还是民,这个同样揭过,不会再继续追究。”
杨庆说道。
这个同样也是必须的。
这期间不可能不出现打土豪之类情况,基本上广州城内除了那些锦衣卫划出名单,明确禁止工人动的,其他也都被扫荡干净。那些乡贤们可以说损失惨重,就连桂王府也没能幸免于难,不过因为帝国银行广州分行的特殊地位,所以他们存在银行的财产是没受影响。包括广州城内的私营钱庄也在锦衣卫保护下,这样算算桂王和乡贤们的损失终究还是有限,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至于他们的工厂损失的货物不值一提。
另外就是在广州的那些欧洲商号同样损失惨重,甚至还死了一百多外国人,但他们的损失就更没什么人搭理了。
然而工人们却并没有因为杨庆的宽大而表现出多么的心情舒畅……
“有什么问题吗?”
杨庆问道。
那些工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的,在人们的让路中走上前向他跪倒磕头。
“起来,女皇陛下有旨,以后大明人民只跪天地君亲师,无需跪拜其他任何人。”
杨庆说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站起。
“护国公,并不是小的们不相信您和女皇陛下,只是这广州可以说天高皇帝远,您和女皇陛下隔着几千里又都国事繁忙,不可能只盯着这广州一处。您走后这广州还是官老爷们说了算的,那些乡贤们是什么人小的们都知道,要说经过了此事之后,他们不想着报复也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有钱有势,官场是都亲戚朋友,想和官老爷们合伙弄死我们,那无非举手之劳。护国公您和女皇陛下也不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遭遇什么,他们官官相护把我们往大牢一扔,半夜闷死就报个暴毙,甚至报都不用报。更何况就是不用和官老爷合伙,事后雇人把我们沉珠江,难道我们还能指望那些官老爷给我们申冤?”
他说道。
“对,护国公,我们相信您和女皇陛下,您和女皇陛下都是爱护百姓的,可我们不相信那些官老爷,他们都是和那些乡贤一伙的。他们欺上瞒下勾结在一起蒙蔽圣听都最平常不过的,纵然如太祖体恤百姓,不也一样有盗粮案,空印案吗?”
另一个人说道。
这个很显然就是读过书的了。
“还有,以后那些工厂主回来也肯定不会用我们了,就算现在有护国公在,他们答应不跟我们算账,但事后就不一样了,您一走这里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又一个工人说道。
然后那些工人们纷纷发言。
他们都很明白,这件事是不可能善了的,那些工厂主死了人,而且还死了不少,丢了大笔的财产,双方这仇已经结下,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护国公的处理再好也没用,因为他不可能留在这里天天盯着,他一走像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完全就是乡贤的天下。换朝廷的官也没用,朝廷的官也只能和乡贤们一伙,他们不可能和穷人一伙,到时候肯定官绅勾结,除非他们逃出广东否则都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女皇和护国公也不可能知道这几千里外的事,人家安排完就不会管这里了,作为一个君主能安排到这份上已经是圣主明君。
但圣主明君也得通过官员管理这里,官员们不向他们报告他们能知道什么?
锦衣卫?
锦衣卫就不能收钱吗?
以前这里不属于朝廷,锦衣卫才会帮他们,这里属于朝廷了,锦衣卫和乡贤们也就是一家了!
人家才不会管这些穷鬼呢!
单单圣主明君没用,以朱元璋之强力,剥皮实草都没用呢,那些官员合起伙想糊弄皇帝还不容易?杨嗣昌都能忽悠崇祯,加税是为了抑制兼并减轻贫民负担呢!崇祯还不照样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老百姓比圣主明君更清楚这天下官员是什么货色,青天大老爷那就是凤毛麟角啊!
“那你们想如何?”
杨庆饶有兴趣地问道。
“小的不敢求别的,只求护国公和女皇陛下可怜可怜小的。”
那年纪大的又跪下磕头哀求。
然后周围那些工人纷纷跪下,一起向着杨庆跪下磕头,请护国公给他们指条明路。其实他们都想的是让护国公把他们收为皇庄,这样他们多多少少有点庇护。否则真要是交出广州恢复朝廷的管理,等杨庆一走过了这阵子风头,他们就等着那些乡贤们的拿他们开刀吧!
这珠江里这些年因为得罪乡贤们被沉了的根本就没数。
“这样啊!”
杨庆想了想说道:“我倒的确是有一个解决办法,既然你们并不是不相信我和女皇陛下,只是不相信那些之后为朝廷接管广州的官员,那么就干脆不派官员了。”
“不派官员?”
那些工人们一片茫然。
“对,朝廷不派官员,当然,只是广州的官员,但广东布政使司,其他各地官员还是要派的,只是广州府城所在的南海,番禺二县,朝廷不再任命官员,但广州府衙,广东巡抚及各司依然驻此。而南海和番禺二县合并为广州公社,继续由四民大会推选广州公社委员管理,你们可以自己任命警察局维持治安,除了必须缴纳朝廷的税收外你们自己收税自己养各机构。同样你们也可以组建自己的法庭审理案件,但必须依据朝廷法律,总之你们向朝廷缴纳必须缴纳的税并遵守朝廷法律,然后你们就可以自治了”
杨庆解释道。
“这样也可以?”
那个明显读过书的工人愕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