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就在杨庆甩出李国英的同时,对面城墙上传来一声怒吼。
他立刻抬起头。
瓮城的城墙上一名将领正做挥刀状。
然后……
然后木有然后了。
站在城墙上举着鸟铳的那些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看看护城河北岸已经勉强进入『射』程的杨庆,但就是没有一个扣动扳机的,可怜那将领就像傻子一样保持着挥刀的动作,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们,那崩溃的表情恍如温香软玉中满怀信心准备破门而入,但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个太监一样。
“开火!”
他带着颤音吼道。
那些士兵们继续无动于衷。
“快开火啊!”
他虚弱地喊着。
然后那枪声终于响起了,而他看着对面一道道喷『射』的火焰,在子弹的冲击中不断颤抖着,最后在一颗正中面门的子弹撞击下栽倒坠落。
“打开门!”
杨庆站在桥头威严地喝道。
“爵爷您稍等!”
一名军官卑躬屈膝地说。
很快正堵在城门内奋力闭门的士兵,恍如泄气的皮球般迅速后退分向两旁让开道路,拥挤在那里的溃兵一下子冲开半闭的城门涌入武昌城,在他们身后杨庆率领着那些倒戈的士兵紧接着冲了进去。而同样原本守卫在这里的士兵也迅速从城墙上冲下,抢在前面给忠勇伯开道,他们到达贡院时候后面的黄得功所部就已经开始进入武昌了。汹涌而入的洪流迅速分散开涌入一条条街巷,就这样在武昌城内开始了激『荡』,而当汉阳门的守军同样倒戈并打开城门后,就连长江上的张名振部都在汉阳门码头登陆,开始直接冲进这座城市。
武昌正式被攻破。
当然,战斗还没有结束。
因为杨庆他们攻破的只不过是武昌外城,里面还有一座内城,也就是蛇山南边的楚王府,这座王府几乎占了三分之一个武昌城,蛇山就是府城的北墙,左良玉在自导自演了抗旨的兵变后,就很干脆地移居更加易于防守的楚王府,而且在那里驻守了他最亲信的部下。
当然,这只是小事。
对楚王府的进攻根本都不需要杨庆动手,那些倒戈的士兵就解决了,事实上杨庆也不认为左良玉那些所谓的亲信真得会为左家殉葬。
“何腾蛟?”
布政使司衙门里,杨庆看着被解救的湖广巡抚笑道。
后者和几个不愿意附逆的官员都被软禁在这里,其中包括了从北方南逃而来,因为忠心而被崇祯任命为布政使的杨鹗,原本历史上他和哥哥杨鸿一起在湘西募兵抗清时候被土官所杀。他是湖广本省,应该算这时候湖广籍官员里面职位相当高的了,崇祯南渡以后因为绝大多数官员都是江浙一带的,本省为官的情况已经很难避免了,更何况内阁那些江浙大臣也欢迎这种本省为官的改变,所以这项制度基本上名存实亡。
原本历史上也是如此。
比如张国维就在弘光朝当过浙江巡抚。
而湖广的各级官员里面职务最高的是总督湖广江西军务袁继咸,但他被左良玉软禁在楚王府。
剩下还有三个巡抚。
湖广,郧阳,偏沅,后一个相当于湖南,郧阳已经划归李自成,所以郧阳巡抚改为承天巡抚,实际上负责襄阳及随枣一带,不过这些都是临时『性』质的派遣职务,真正湖广类似高官的就是布政使。
“二位怎么没有得救的喜悦啊!”
杨庆说道。
“多谢忠勇伯!”
杨鹗干笑了一下。
话说对于他们来说,还真不好说是到底希望左良玉输还是赢,尽管他们出于节『操』没有与之合作,但他们也知道左良玉赢了才是皆大欢喜,无论作为湖广本省的杨鹗,还是贵州人的何腾蛟,心里都明白这场战争其实是他们的家乡士绅发动的,左良玉只不过是被推出来当枪使,如果左良玉赢了,那么他们这些文官和家乡士绅们就都可以继续不交税了。
但现在……
何腾蛟和杨鹗相视一眼,紧接着同时长叹一声。
杨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爵爷,抓住左逆了!”
就在这时候,田雄进来满脸笑容地说。
话说他们的速度也是很快,照这个速度看对楚王府的进攻是肯定没打的。
“那还不赶紧带过来!”
杨庆说道。
“那个,爵爷,卑职怕还没抬到这儿他就得咽气了,靖南伯的意思是您最好亲自过去。”
田雄小心翼翼地说道。
“呃?!”
……
左良玉奄奄一息了。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楚王府的一座大殿内,杨庆不无唏嘘地看着面前明显已经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左良玉。
后者就躺在地板上。
不过杨庆并没有见到左梦庚,据说后者带着一批最忠心的家奴把他爹抬回来之后,往这里一扔随便叫了几个侍女伺候着,自己跑到内宅搜罗一批金银珠宝仓皇逃走,也不能说左梦庚不孝,估计他也明白带着他爹逃跑不用跑出武昌城,他爹就得被折腾得咽气。话说这个结果让杨庆也很意外,他没想到最终左良玉还是这样一个结果,这也算是宿命了,这样也不算坏事,至少对于崇祯来说把左良玉明正典刑还是有些尴尬,毕竟这个人跋扈归跋扈,但还是最大限度保持了自己的节『操』。
他自己病死是最好的结果。
“我若不如此,早晚也得进你的北衙!”
左良玉虚弱地说。
“忠勇伯听说还是神医!”
他看着杨庆给自己诊脉的手说。
“至少我治不好的病,咱们大明也不会有其他人能治好,话说你这身体就是没有这件事,恐怕也就最多再撑个一年半载,你这完全就病入膏肓了,估计你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那你何苦要快死了还背个叛逆之名呢?”
杨庆说道。
这老家伙其实早就病重了。
“老夫亲人皆无,唯有一子,若不做最后一搏,难道老夫死后皇上还能容得下他?皇上恐怕早就想杀我父子了,只是怕落得个赵构的名声,老夫能如此恐怕皇上开心着呢!如今成王败寇,老夫征战多年生死早已看淡,此刻落得这样结果也认命了。但别以为你们就会有什么比老夫更好的结果,自古以来哪个皇帝容得下藩镇?刘泽清完了,刘良佐完了,高杰也完了,现在老夫也完了,下一个就是你黄闯子了,你忠心也罢不忠心也罢都一样,那岳飞可够忠心了,不也一样有风波亭吗?
等外面的藩镇都清理干净了,那时候就该忠勇伯你这样的了。
忠勇伯所向无敌,军中号为战神,甚至都说你是神仙下凡,你都如此了那又置皇上于何地?功盖天下者不赏,勇略震主者身危,忠勇伯觉得你如今符合哪一条?更别说忠勇伯据说与李自成还颇有交往。
李自成何人?
陛下生死之仇也!
忠勇伯身为明臣,却与他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难道你以为你受皇上重用就不会在皇上心中留下芥蒂了?如今皇上用着你,当然忍得下这些,但当一切都扫平后你还有什么用处?你没用了的时候,你那些让皇上不快的事情自然一桩桩都翻出来了,忠勇伯,老夫好歹也年长些,也算是如今临死前的一番肺腑之言了。”
左良玉说道。
话说他还不知道杨庆甚至都打过崇祯呢!
“忠勇伯,此贼挑拨离间,干脆弄死算了!”
黄得功说道。
很显然他也有点心虚了,毕竟仔细算算原本的南方各镇在左良玉完蛋后还真就剩他自己了,崇祯不可能容忍这些军头存在下去那也是必然的,任何一个皇帝都只有在『乱』世才允许这种非正常情况存在,只要恢复了秩序肯定首要就是收军头们兵权,京营的设立就代表着崇祯的目标,而他无论心里是不是忠心的,他终究也是这些军头中的一员。
当然,这种想法只能是想法,别说是说出来了,就是听别人说都不能听!
得赶紧让这个家伙闭上嘴。
他紧接着就要拔刀。
杨庆抬手止住了他。
“你说这么多的废话,无非就是想让我们放过你的儿子,然后留着你儿子继续玩寇而已,话说我们倒是没什么,我们和你也好歹并无私怨,说到底就是给皇上办事尽自己职责,你儿子能抓到就抓到,抓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就怕你儿子自己做傻事呀!你那些在外面的手下们可都等着他的人头来向皇上邀功呢!”
他笑着对左良玉说道。
左良玉脸『色』一变,突然间剧烈地咳嗽起来,很快就因为呼啸困难而大口地拼命吸气,但刚吸了两口突然间喷出一口血来,那脸『色』瞬间变得腊黄如纸,他虚弱地抬起手,也不知道是要指杨庆还是要抓住他找一根救命稻草,就那么虚弱地颤抖着,拼命张大嘴拼命吸气,而鲜血则不停地从他嘴里涌出。
很快那抬起的手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脑袋一歪咽气了。
“就这点心理素质还跟我玩心理战呢!”
杨庆鄙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