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
马姝仪虽然已被证明青白,但是毕竟臭名深入人心,马家声誉还是受到严重打击,而张力等人的死亡也正传往龙虎堂、传往张有道。
马姝仪醒来之时,自己已躺在温软的床上,身边檀香摇摇,马兴兰也不知何处,叫来丫鬟,问出了些事情因果。想到游让本已为她付出如此之多,今日又揭开伤疤,让天下人知晓此事,就是为了她的清白之身。
心中又是一痛,本已红肿的眼睛又布满了泪水。婢女下去,孤身坐在床上,心中更添悲凉。
自己总是依靠着别人的庇护,又害的游让遭了今日之灾。
但是想到游让如今独自离去,无依无靠。泪水渐渐止住,她心中就开始为游让的安危担心起来。一是张力这人恶名昭彰,被游让当众揭穿他的丑恶面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二自然是合欢宗宗主余念,她绝不相信余念不会再次对游让出手。
而如今游让变成这般模样,她的心早已碎裂。
马姝仪拂了泪花,强忍悲痛。抓起旁边一柄雕花长剑便立即起身,自门前窗口悄悄望去,这是马家一处产业,应该就在这英雄会附近。
雨水急打,冷风狂呼。
这里似乎是一栋小楼,向着左右悄悄探去,正好看见四处巡游的马家高手,已被雨水打湿,在雨中坚若磐石。又依稀看见马乂正坐在隔壁,懒散的望着远方。又似乎早已睡着。而马兴兰却不见踪影。
暴雨连绵之声将四处笼罩,马姝仪也不知现在自己是否应该丢下亲人,去寻找游让,但是想到此时下着暴雨,就有些为游让担心。这样大的雨,就算张力这些人没有找他麻烦,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悄悄推开后面窗户,这里没有人巡逻,与一丈余高墙相距约五尺左右。马姝仪估摸着自己一跃大概能够跃过高墙,遂将衣服扎好,拿着长剑,趁着附近真没有人之时便纵身一跃,飞入雨幕之中。
方才跃过高墙,雷霆般的暴雨已瞬间将她身上身下打湿。马姝仪也不顾及,只是因这寒冷的雨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随即便轻轻落下。
踩着雨水,腾着轻功,终于有惊无险的落在滑腻的泥水上。
“啪!”
飞溅的泥水瞬间就将马姝仪身上染遍。她倒也不在意,只是为自己的莽撞有些自责。心中忽然觉得她本应该留下张字条的。但是这时自己已经出来,想要回去也是万万不能,踟蹰片刻,自边上小心的绕过正巡逻的人群,藏身在雨水和街边杂物之中,忽快忽慢,忽左忽右,终于出了这个镇子。
在雨天里认了认路,向着英雄会所在赶去。她赶到的时候,已经累得有些喘息不定,双眼早已被雨水蒙蔽,四面几乎模糊一片。
她哪知游让去向?又认了认路,朝着某个方向赶去。
马姝仪在雨天里艰难走着,又似乎加不快步伐,又似乎不愿错过任何蛛丝马迹,不时慌张四面望去,不过茫茫一片。握着长剑的左手指节发白,轻轻颤抖,也不知是因为这寒冷的雨水,还是不知祸福的游让......
任着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身上,任着冷飕飕的风刮来。鞋子已不在意是否踏在较为干净,或是泥水较为稀少的地方。任着飞溅的泥水飞射而来,有时,会飞入自己的嘴中。
那是什么味道,她已经没有剩余的精力去在意了。
就连那渗透进来与脚掌互相摩擦的泥石,以及那已经被泥水泡的发白,泡的肿胀又开始疼痛的双脚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全身心投入在四处寻找着那人的踪迹,尽管四面全是灰蒙蒙一片,加上她的视线很快就会被雨水模糊。她也只是伸出本已湿透的袖子在脸上一抹,然后继续慌忙的四下张望,寻找着......
这样没有目的的寻找显然是不会有成效的,马姝仪的心中应该也是知晓的。但是总有那么一股神秘的力量崔使着她,支持着她。一直走,一直找......
不知过了许久,雨已经止住,雷声也已暂歇。至少,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消息。
见到雨停,马姝仪自然也十分开心,心中想着至少这样游让就不必淋雨了之类的话来安慰自己。脸上方才出现一丝淡淡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还未完全展现,便又落入恐慌之中。若是游让遇到张力和余念当中任何一人,他都十分危险!
这样该如何是好?马姝仪艰难踏着泥水,忍受着这黏湿沙沙的令人十分难受的感觉和双脚处磨损产生的痛觉。又开始焦急的寻找着游让的下落。
只是她却忘了她自己,她若是遇到这两人,最危险的还是她自己。
马姝仪没有这样的顾虑,所以她寻找游让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没有余力的。虽然,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会找到游让的。
因为游让这时候早就已经被何漱玉带走了。
雨虽然停了,但是天空的乌云却还未散去,似乎还有一场更加狂暴的暴雨即将降临。马姝仪偶尔望向天空,见到那黑沉沉的云层,双眸又慌乱垂下,加快了寻找游让的速度。
这时候,她已经在透支身体内每一寸的体力。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四处都没有发现一丝与游让有关的信息,更没有发现一处人烟。四面全是荒凉一片,远近树林,或是枯草乱石。
马姝仪精神已经有点崩溃,还在继续寻找着游让的下落。这么走着走着,天地似乎都开始在旋转起来,又似乎前方树木变得茂密起来。而且,这些树,似乎还在动......
她当然知道树是不会动的,吃力的走动的时候,偶尔又伸出疲惫的双手在眼睛上无力的揉了两下。再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这个世界似乎都动了起来。
路边的石头,四面的树林,远处的山脉,还有天上的乌云,以及那不远处的水湖,似乎都在奇怪的运动着,产生了重影,由浓到淡。
它们没有规则,没有方向。
接着,竟连着马姝仪似乎都已觉着自己也在跟随着他们动了起来,站立不稳,一个仰身,便倒在了泥水之中。本已有些舒润的身子,再次感受到那冰冷的泥水。一头本已沾满泥污的青丝,正埋在淤泥之中,胸口浮动,正粗重的喘息着。
寒冷再次袭来,喘息未定的马姝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捂紧了全身,似乎想要获得一点温度,双眼泪似已流干,只有涣散的双目,没有曾经的光亮。
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她在做着环胸抱着的动作的时候,不知为何,双臂总是很奇怪的岔开,就好像两个没有灵犀的人伸着胳膊互相抱在一起时的尴尬碰撞一样。
甚至还要糟糕。
马姝仪遇到这等怪事,显然已被吓得不清,加上各种压力扑面而来,泪水哗啦一声就冲刷了脸上污泥。不多时,竟倒在泥水中,哭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