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龙确实没有走,他静静转身,看着任不在向着山下飞去,心中似乎也在疑惑,也在翻滚着波涛。这是第二个想到他是被陷害的人。任不在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下,马文龙抬起头,望着远处还未爬出山坡的红日,以及那周围红黄的彩霞。
任不在去的很快,回来的更快,他毕竟还是有点担心的,这个人总是有点喜欢爱管闲事,虽然有时候表现出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去一管到底。
幸好,远远的就能看见马文龙的身影,任不在几个起落,便到了山上,将两坛酒放在旁边还带着点湿润的草地上,就地一坐,对着马文龙爽朗笑着,指了指旁边,又将包着烧鸡的油纸包朝着马文龙扔去,马文龙似乎带着点犹豫,最终在烧鸡快要撞到他的身上的时候迅速出手,将烧鸡抓住,机械的望了望任不在,看见他正撕扯下一块泛着油黄的鸡肉,冲着自己笑着。
又看了几眼手中的烧鸡,喉咙似乎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缓缓走到一边,与任不在相距五尺左右的地方坐下。任不在将手一招,那坛酒向着马文龙飞去,马文龙这次出手很快,伸手将酒坛接住,泥封拍开,正准备喝酒的时候,却被任不在打断。
“哎,你不能这样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的语气神态就好像是对着许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好兄弟说话一般。马文龙没有见过这样自来熟的家伙,稍微有点不太适应,但是还是将酒坛放在旁边,烧鸡被黑纱罩住,任不在虽然看不见,却能知道他正在慢慢的吃着。
他似乎吃的很慢,又似乎每吃一口都在犹豫,吃了几口之后犹豫的时间更长,似乎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吃的很快了。任不在能够清晰的听见他的咀嚼声,脆骨断裂声,甚至还有一些骨头断裂的声音。
任不在不知道的是,马文龙,他其实刚刚哭了。
泪水自脸颊划过,不知其喜悲。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任不在在听到马文龙咬碎骨头的时候,自己也开始学着样子将那些比较容易啃碎的骨头嚼碎。
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拉近与马文龙的关系而已。两人很快吃完。任不在抓起酒坛的一边,向着马文龙坐了过去,在他坐着跳起跃到马文龙身旁不到三尺的位置坐下的那段时间,马文龙先开始轻微的一抖,杀气还没有发出,似乎就要拔刀,却很快镇定下去,但是又带着十分的警惕,刀,还在身旁。
马文龙的行为自然不会让任不在感到受伤,他当初可能比马文龙还要难缠,若非遇上公孙芷,他或许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看到马文龙,他又不禁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公孙芷清丽坚强的脸庞,单薄的身子,温柔清淡的心...
“来!干。”
任不在说着便伸出酒坛,马文龙也将酒坛抓起,二人对碰一下,各自喝着。马文龙将酒坛自黑纱之下拿到嘴边喝酒,任不在都看在眼里,他既然喜欢这样,就先这样吧。
自己在他的处境下,或许也是这样保护着自己。但是他一开始就有路无金,后来有了公孙芷,有了董习,有了娄兰。
自然,游让在他的心中不过是一个还有点青涩的小兄弟而已,但是他的天分却是绝无仅有的,或许这整个江湖都找不到他那种一学就会的天赋了。他近十年所学,毕竟大半都传给了游让,在那短短的几十天。
酒并不是很烈,这是任不在故意的,他这种人自然要时刻保持清醒,他自然不愿害马文龙。所以二人喝完,其实都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而且,这是他自坠崖以来第一次喝酒,想到此处,又开始笑着。没有看向马文龙,而是抬着头,望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带着点湿意的清冷的空气中有了一丝温暖。
任不在缓缓闭眼,享受着这时光,过了会儿,又倒在地上,望着天空浮云。白云飘渺,人世浮沉,何必介怀?何必介怀?偶尔也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望着望着,竟睡着了。
他毕竟一夜未睡,到了这时,心中安适,终于在这怡人的风景下沉沉睡去。
马文龙眼中竟带着一丝惊奇,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如此。他不怕死?还是算准自己不会出手?
两人吃喝很久,到任不在睡着的时候都没有说上一句话。任不在居然就这么睡着了,似乎已将他当做值得信奈的朋友。
风,带着一丝凉意、秋天的萧索,轻轻的抚动着山上的树林、带着些枯黄的杂草,以及一坐一躺的两人......
待任不在醒来之时,早已没了马文龙的影子。
不远处,马文龙正在石边小憩,忽然站起,凝视着远处,不到片刻便听见一股奇异的声响,只见一巨猿自树丛间飞来,落在不远处,强大的惯性却好像突然消失一般。那巨猿落在地上竟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一点缓冲的动作都没有做出,脚底踩着腐叶,就好像轻轻踩上去一般,那身体带着的飓风没有将落在地上的腐叶吹开。
马文龙望着此人,眼中带着一丝恐惧,他并不认识这人,但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人的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或许,是和独孤城一个层面的高手!
这巨猿一般的人便是八部众老二,号称泽虎的张虎。张虎落在地上,灯笼一般的双眼望着马文龙,就好像烈火已将他完全包围一般。在这秋爽的天气里,马文龙似乎感觉到有汗水流出。
“你就是马文龙?”张虎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却似乎带着不可违抗的威势,就如下山猛虎,瞪着马文龙已张开血口。
马文龙不为所动,站直身,望着张虎,眼神冰冷,没有回答。
有时候,不回答也算是一种回答,张虎没有生气,反而带着平淡的声音继续说道:“听说你学了五绝之一,阴阳生死诀。可是真的?”
马文龙还是沉默。
张虎还是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我自然对阴阳生死诀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神功到底有何奇妙之处。”他这么说着便摆开架势,猛虎蓄势待发“我虽然对阴阳生死诀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你的实力倒还是有点兴趣。你要认真点,否则一定会死的。”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马文龙早已死死盯着张虎,全身肌肉放松,精神却是紧绷的,右手握着刀柄。幸好今天吃了点肉,他已很久没有吃过熟肉了。当他知道自己吃熟肉居然还能吃下去的时候,心中千般滋味,加上方才处境,泪水不知如何流出。
现在他的体力恢复的很好,但是全身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已管不了这么多。方才看见张虎的那身轻功,马文龙就已知晓自己逃,是绝对逃不掉的。
“嚯!”
张虎突然爆喝一声,森林中飞出一片片黑云,树林簌簌响着,马文龙竟都有点被震得发晕。这不是虎啸功,但是却比虎啸功更为恐怖。张虎二十年间苦修不败虎崖功,如今终于有成,靠着自己的探索终于将这门武功“运行之后会产生非常大的反噬效果,甚至会死”的最大的弊端给清除了。如今的他已觉得自己能够与大哥何龙一战,但是八部众如今不仅找不到大哥何龙所在,更失去了蛇隐和金甲的消息。
马文龙在瞬间清醒,下意识的长刀挥出,泰山一般的压力传来,只听得一声“咚”的巨响,马文龙便向下坠的铁球一般向着身后的巨树砸去,脚底划出两道深沟,身子撞上身后巨树,马文龙顿觉后背一震,几乎气绝,“哗啦”一响,巨树倒下,马文龙身子余势未消,继续向着身后撞去。
就在这时,张虎巨大的身子早已欺身压近,左掌右拳向着马文龙连续攻出,马文龙长刀一划,似将天地划开。这一刀,本是三穷山血戮数百恶人的一刀,本是分割天地的一刀,纵然是一等一的利器也不一定能够挡住。
张虎却靠着自己有如刀削一般的拳头打掉,而这一刀只是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一道浅痕!长刀被这一拳震得几乎就要脱手,右手虎口已流着血,身上各处本就疼痛不已,方才撞得那一下,几乎可以要了江湖上任何一个顶尖高手的性命!
长刀被张虎震歪,后面数拳如暴雨般砸在他的胸口上,几拳之下,马文龙身子似被无数铁锤重锤打击一般,每一下都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记,每一下都能感觉到骨肉脱离皮肤碎裂,鲜血迸出的湿润。这副本来铁打的身子居然在一瞬间被张虎击溃。马文龙咬着牙将刀身横在胸前,听到几声巨响,随着这巨大的冲力,向着身后冲去。
“嘭!”
“嘭!”
“嘭!”
“哗啦啦...”
双拳血迹斑斑,身上也沾了数点血红,当然,这不是他的。张虎突然空中一滞,并没有追击,而是奇怪的望着左方和后方,就在这一顿的瞬间,马文龙把握住机会,自断树枝干中跳出,鲜血浸湿了黑衣,看也不看张虎,便向着一方逃去。
全身都开始奇怪的扭曲,鲜血流出,肋骨不知断了几根,每一步似乎都距离鬼门关更近。马文龙却没有停下。
张虎望着马文龙的身影,轻叹一口气:“五绝神功也并不怎么样,或许惟一的有趣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了...”
这般说着,他巨大的身子再度飞起,朝着马文龙追去,巨大的身体,却有着闪电般的速度,马文龙纵然是全盛姿态,也不一定能够甩掉张虎,更何况自己身负重伤。
很快,张虎身影便如五指山一般,将马文龙稳稳罩住:“我说过,你不拼尽全力只有死...”
他的语声平淡,哪里有要杀人的样子?但是右掌早已运出,就在这一瞬,一个身影陡然出现,与张虎对掌一震,便远远飞出,在这瞬间又将马文龙抓住,不及说些什么,两人已远远飞出。
这半路杀出的人竟是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