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明珠,从来都是白家双姝跟席家姐妹。而从来没有白月九的一席之位,可璃儿如今当着白云裳的面说,到底又将白云裳置于何地?
白月九听到这话,原本久逢故人的高兴也瞬间惊去了一大半。若璃儿还小,她天真童言也就算了,可是她现在不小了?就算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惯了,可她既然叫自己姐姐,就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说。
而且,白月九以为,像是凰月长公主那样清冷的人,也不会说这种话,而且自己凰月也不会夸赞自己。
所以白月九在这高兴退却之后,只觉得有些背脊骨寒凉。可她无法确定璃儿有意还是无意,更不明白璃儿为何如此做。
两人亲密的手拉着手离开,留下一众姑娘面面相觑,不过更多的是在偷偷观察白云裳。
白云裳哪怕没有抬头,可是也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不过很快想起姨母的话,很快就冷静下来。可这时却听席沐嫣说道:“月九真是好福气,你们知道么,容少将军自甘降低品阶进宫,其实是为了她来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一阵唏嘘,立马有八卦的凑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精彩,硬是将那原本没有的事情,在顷刻间就绘声绘『色』的描述得跟真的一样。
然而白月九并不知道,可不过是与璃儿逛了一圈而已,消息竟然已经传开了,甚至是传到了慈安宫里。
太后听到之时,面上并无任何特别表情,只是凰月却不这般冷静了,她可清楚的记得,当初墨珩为了救白月九,连『性』命都差点搭上,可是如今她竟然朝思暮想,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怎就值得墨珩拼了『性』命去救?
她几乎是黑着脸从慈安宫出来,身边的宫人都被吓得战战兢兢到底。
凰月极少回宫,如果不是百花宴,只怕就今年她也不一定带着璃儿回来,毕竟这座城池留给她的记忆并不是那么美好。习惯了外面闲云野鹤的样子,即便是进了宫,她的身上也再没有厚重繁复的宫装,而是一身衣角袖口绣着简单花草的交领布裙。
可即便如此,生为皇家公主,身上那股高贵的气质却是这粗布衣裳无法掩饰遮盖的,气质这个东西,始于骨子里。她凤眸似含着锋刃一般,将身后那些面『露』怯『色』的宫人都扫视了一遍,明显不满他们的状态,但还是忍不住怒意:“立刻去将白月九来见本宫。”
她自从寡居之后,就极少有过笑颜,所以宫女们都极其怕她,这会儿见她发了火,更不敢怠慢,立刻就去寻二人。
白月九和璃儿刚进入凰月长公主暂居的安阳宫,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加上这一路上宫女们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甚至是记恨。
皇宫这么大,白月九别说得罪过她们,只怕还未见过呢,所以思来想去,她们如此记恨自己,只怕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被上面的人责斥过罢了。
果然,她一进入殿中,就看到了黛眉紧蹙的凰月长公主,她还未行礼,璃儿一进先一步跑过去,娇滴滴的声音里有着天真无邪的趣味:“娘亲,怎么不高兴,难道是在慈安宫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么?”
凰月看着女儿,如今以有了亭亭玉立的娇俏模样,可是在她的眼里,这依旧是她的孩子。所以这种事情,她自然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以免给她留下不好的影响。“娘亲有话与她说,你先下去吧。”虽说也是一副不言苟笑的样子,但那声音绝对是慈祥温和的。
璃儿一脸不解,但她在母亲的面前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孩子,所以最后哪怕是万般不愿意,还是退了下去,在与白月九擦肩而过时,还忍不住兴奋道:“姐姐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我们去划船。”
凰月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按理说素来『性』格孤僻,甚至没什么朋友可言的女儿如今总算能主动邀人游玩,她该高兴才对的。可此刻那脸『色』却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此刻,在她的眼里,白月九就是一个巧言令『色』,表里不如一的女人,难怪当初她能将墨珩骗得为她出生入死,如今又来骗自己的女儿。
白月九自然没有错过凰月长公主脸上的一丝表情,而最多的则是厌恶。
她素来不算喜欢自己,可也没有道理忽然变得厌恶起来,白月九很是不解,但却也没有问。因为她知道凰月长公主眼巴巴的把自己喊来,自然不会让自己专程看她生气。
果然,见她沉默不语,那凰月到底是忍不住了,一拍桌案,“怎么,你还不知错么?”
这忽如其来的质问,让白月九着实惊了一下。可就算凰月是长辈,身份也十分尊贵,可这莫名其妙的质问,让白月九有种自己可能背上了莫须有罪名的感觉。凰月可以不喜欢自己,但绝对不能冤枉自己,所以白月九抬起眼帘,眸子里满是冷静,不卑不亢的问道:“臣女不知罪在哪里,还请公主明示。”
听到她这理直气壮的声音,凰月脸『色』越发难看了,一个后退直接坐在铺着锦绣软垫的椅子上,忍不住冷笑:“我当时还在想,你是为了墨珩才去的泸州,如今看来,你倒是为了那容少将军奔去的,墨珩也真是傻!”可恨自己曾经还感动了一回,以为她此举是为了临川的未来考虑,可没想到,她不过是在利用临川,利用墨珩那个傻孩子罢了。
白月九一听了这话,顿时了然,原来自己和容浚在御花园里说话的事情,经众人的言语传开,到底还是变了味道。她此刻又气又恨,可最气的不是那些私下传这些流言蜚语的人,而是凰月。
凰月坐着,目光正好与殿中的白月九直视,她不喜欢白月九这种略有些张扬的『性』子,甚至是白月九的那双眼睛。
“我不知道公主是从哪里听来的,只是我与那容少将并无任何关系。”她并没有多解释,有时候解释,反而被他们认为是一种掩饰罢了。如此,多说无益,不过白月九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她那尚且还算淡然的表情上,忽然多出了几分冷厉威慑:“阿澈没有公主认为的那样愚昧,是非黑白,他自然能自己清楚分辨。”
凰月初见白月九之时,她看起来还只是个邻家弱不经风的小姑娘罢了,可中间明明其实没有隔多久的时间,但这恍然间,她忽然觉得这白月九并不似自己记忆里那个柔弱的姑娘,她方才的眼神,以及那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凰月不得不重新正视她。
同样,也像极了当年的公孙霓。
她抬起来眉头,可作为皇家公主,与生俱来的那股高傲却完美的在她唇角泛开,冷笑也从眼底慢慢浮出。“齐家那姐妹俩一直都是一个德行,我很好奇,你这些年是如何自保的。如今看来,你果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可见这还是有几分心机的。不过我今日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皇室子弟,可不是你这种女人能招惹得起的。你若是还有几分良心,以后便不要在利用墨珩。”
白月九听到这话,忍不住好笑起来,“听公主这么一说,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的心机重?而只有我早些死了,才是善良贤德?”她说完,全然不顾身份,直接呵呵笑出声来,目光倏然一转,最后落到凰月的身上:“公主虽说贵为金枝玉叶,可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但一直都口口声声说爱极了自家的驸马,没有他生无可恋,那既然是那么爱,怎么让驸马一人在地下孤苦伶仃,公主您怎么不去陪驸马呢?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其实公主不爱驸马。”
驸马的死,一直是凰月心中不能言说的痛,可此刻白月九却专挑她的痛处,而且那么狠狠的刺,她几乎是在这瞬间要被气得吐血。可白月九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只听她继续说道:“公主,不了解的事情就不要轻易下结论,你到底不是‘别人’。”
白月九说着,见凰月上下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那肉眼可见转变得极快的呼吸,便知道自己的言语,的确刺伤了她,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忍,这口气才放得柔软了起来,诚诚恳恳的朝她看去:“公主,我并非有意说这些大不敬的话,只是想让您明白,我们活着都十分艰难,所以请不要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轻易判定一个人的品『性』。”
凰月喜欢安静,所以这安阳宫里也没有几个宫女,她这殿中,更是没有留人。此刻两人都不言语,使得凰月紊『乱』的呼吸声显得特别的明显。
她没有叫人进来伺候,在听到白月九的这些话之后,也没有半分动容的样子,但却也没有在继续如同刚才那样。
良久,拿手托着额头,才不耐烦的朝白月九挥手道:“你退下吧。”
白月九知道,她此刻一定不想在多看自己一眼,所以便痛痛快快的朝她福了一礼,可刚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凰月坚决的声音:“你跟墨珩不合适,你若是真心为他好,就离他远远的,他这一生已经十分悲惨了,我希望你不要在将你的那些事情带到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