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九回到稻香坞,当然毫无疑问的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挺俊身影。
“你为何不提前说,太后来得突然,实在叫人手足无措。”她话语虽说是埋怨,但口气里分明是带着感激的。
庄澈站起身来,一把抓过她的手,拉着她在桌前坐下来,“哼,你还没和我解释,那聂太君为何来此?”
“我怎会知道。”她也茫然,不过随即想到容浚,便有些心虚道:“大约是容浚吧,他这祖母疼他如同眼珠子一般。”说实在的,欠了庄澈这样的大人情,她并没有太多的压力,可是容浚不一样,自己与他是交易,并无人情可言。
所以欠了他这样的人情,只怕是不好还啊,毕竟天下最难还的,莫过于人情债。
见她忽然垂头丧气的,庄澈便伸手『揉』着她那梳得整齐的高鬓:“好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不要愁眉苦脸的,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玩。”
白月九却是唉声叹气道:“脸面倒是挣足了,可是这风头也太过了,我觉得我最近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了。”
庄澈也不知有没有明白她的担忧,星辰般的黑眸中闪过魅『惑』人心的笑意:“有么,可是我觉得你在哪里都像是发着光一样,今天我下马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后面人群里的你。”
白月九听到他的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又不是灯笼。”
“不,你是星辰,是月亮。”而且是他一个人的,所以不管她走到哪里,他都能一眼看到。
白月九再一次叫他这话逗乐,“说你现在变得油嘴滑舌,竟还不承认。”
庄澈却是一脸正经的说道:“我何时油嘴滑舌了,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随即又问道:“饿么?”
“本来不饿,你这样一问,倒有些饿了。”又见外面天『色』已暗下来,便起身想要叫外面的颂儿去传饭,然却被庄澈止住:“咱们去菁华楼。”
白月九想了想,大抵也不会有人过来了,便点头应下。
依旧是庄澈带着她离府,每次白月九都有种与他私奔的感觉。
两人很快就到了菁华楼,只是这一次却是直接上了菁华楼的第七层,雅间中已摆好了丰盛的晚膳,白月九也不客气,坐下便大快朵颐,那庄澈也不吃,就坐在一旁细心的给她夹着菜。
白月九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索『性』她更狼狈的时候庄澈也见过。只是见他不动筷子,便劝了一回。
那庄澈才吃了两口,只道看她吃就已经看饱了。
这厢吃完,庄澈推开凉台上的雕花门,入眼便是大半座京城夜『色』,灯火华光相错布开,犹如那繁星一般,这大概是白月九所看到最美的京城了。
忽然,白月九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日月湖上,脸『色』满是惊讶,只见那宽广的湖面,像是数只小竹排上挂满了灯笼,依次排成八个大字:生辰快乐,福如东海!
白月九心中既感动,又忍不住好笑,“瞧着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怎就词穷了,竟还福如东海……”
庄澈却笑着强词:“这你便不懂了,你若福如东海,我与你在一起,也就如身在福泽,如此岂不是很好,祝福你的同时,我也能享受到这份幸运。”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但白月九还是忍不住回他一句:“你这般精打细算,不去行商着实可惜了,连祝福别人生辰也不带落下自己的,只怕这天下也就你一人了。”说完,想起后来的庄澈,不就是行商么?而且控制了整片海域,成为了真正的海上之王。
庄澈见她说完后忽然以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好奇,眼角笑意温柔的舒展开,“阿九,以后每年的生辰,都让我来陪你好不好?”
温润如玉的声线像是会拨弄一般,白月九的心跳忽然加速起来,她看着庄澈,他的目光里都是自己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朝着他的双目覆盖上去,那长长的睫『毛』扑过手心,一阵酥痒。
“庄澈,这一辈子遇到你,我很幸运,哪怕以后我没能与你走到最后,依旧很感谢你给了我这样一断美好的时光。”她不确定,自己的以后的命运会如何?大仇得报之后可否能全身而退?又或者如同上一世般,还是那般凄惨的死去。
庄澈此刻所看到的只是她带着红润的手掌,可是却能感受到这一刻她心中藏着对未来充满的恐惧,他莫名的觉得心疼,缓缓的抬起手,将她的小手反握在手心中,黑曜石般的眸子无比认真的望着她:“阿九,我不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不管你做什么,请你都不要在害怕在担忧,因为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这话,的确容易叫人『迷』了心,这一刻白月九也是真的感动了,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如果,我想要杀自己的姐姐,想要杀别人眼中的俊才良胥呢?你又当如何?”
她问出之后,就后悔了,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女人如此毒辣。
而且虎毒尚不食手足……所以她不敢在去直视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而是有些害怕的垂下头。
庄澈没有如她想的那样嫌弃的双开她的手,也没有大声责斥她的心很毒辣,反而是轻描淡写的笑道:“我这个身份,可以做很多坏事,我不怕下地狱,也不怕被世人诟骂。”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她若是要成为六亲不认的蛇蝎女人,他也愿意与她一起。
这话有些不真实,可是白月九还是忍不住再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何如此么?”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需要清楚原因,反正我只知道你能抛下身份和『性』命救那些与你毫无相干生命垂危之人,也能分得清楚好与坏,这样的你怎么可能去随便害一个人。凡事有因果,我信你。”
白月九听到他的这番话,神情微怔,只呆呆的仰头看着他,好一阵子才释然笑道:“既然我在你的心里已如此善良,那么以后这种杀人放火之事,我还是少做为妙。”现在这一瞬,她真的就想将上一世的罪孽一笔勾销。
可是她不能,重活一世,总归是要做些事情的。不然,就实在是太辜负命运了!
这一夜,日月湖上那八个用小竹排摆成的大字,让无数京城少女羡慕不已。
只是虽然知晓这是替文安侯府的三姑娘祝贺生辰,却不知是哪一方权贵。
不过,楚寻欢的呼声最高。他也就从那流连花丛的浪『荡』公子变成了情深似海的情种。
从菁华楼出来,白月九才知晓这菁华楼竟然是那楚寻欢的产业,如此也难怪庄澈能带自己直接上七楼。
时辰虽已晚,但好不容易出来,总归是要去看看那些孩子的。
虽然不知那些孩子可否能活下,但庄澈还是问了白月九的打算:“他们若是都活下去,虽不能说都是天才,但也都比常人聪慧许多,你打算将他们如何处理?”
白月九的想法很简单:“若是被拐来的,便帮他回家,若是无家可归的,便问他们的打算,不管他们去往何处,我会拿出些私房给他们。”十岁的孩子,在穷苦人家早已当家了,所以白月九觉得他们完全可以替自己做主。
庄澈颔首,显然赞同她这个想法的,但也有些担心:“可是倘若他们以后误入歧途呢?”
这是个问题,白月九也没仔细想过,只是觉得若自己将他们强行留在身边,那跟白若兰又有什么区别呢?
庄澈似看出她的为难,不禁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个傻丫头,傻了吧,你若是怕他们以后去祸害旁人,大可以将他们留在『药』房里学医,所谓医者仁心,以后就算离开了,也总归坏不到哪里去。”
说着,二人已到了『药』房之中,苟大夫见她来,便立即迎上来,面『色』极差,白月九见此,不由得开口问道:“可都还在?”
“昨晚走了两个,我已叫人妥善安葬了。”苟大夫难过的说道,又与庄澈见了礼,便迫不及待的领着白月九去『药』房。
庄澈无聊,只叫人拿了医书,坐在厅里等她。
这一忙,便又是到子时,待临走之时,子瑜和小草才追过来,各送了白月九生辰礼物。
“师父,这是我亲自做的胭脂膏,保证让您永葆青春。”子瑜奉上的是一个白玉瓶子装的粉『色』胭脂。
苟大夫见此,忍不住朝白月九吐槽道:“这公子哥儿记『性』倒是不错,只是用不到正途,好好的一副『药』方,最后到他手里一倒腾,竟成了各种香和粉膏。”
白月九只能说这也算是一种天赋,高高兴兴的收下,但还是有些不满意道:“我今年不过十五,你这永葆青春的话是不是太早了。”
没想到子瑜却是一脸的玩世不恭,“您是我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过师父是女的,就暂时为母……哎呀,师父您干嘛打我,反正您知道徒儿是尊敬您就是了。”
原本还有些伤感的气氛因他这话,倒也活跃了不少,小草连忙送上她亲自秀的荷包,还有她家夫人赠送的一支簪子,更是千叮咛万嘱咐道:“我家夫人说,姑娘一定不要嫌弃,望将其收好,还有我家夫人说,姑娘下一次能不能白天来……”
这个时辰,夫人早就带着小公子休息了,总是碰不着面。
白月九也不想,只得苦苦一笑:“好,下次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