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澈黝黑的脸上带着笑意,使得那条疤痕有些狰狞起来,但目光却是暖暖的,像是三月的春风一般,让人生不起厌恶来。“你总这样与我撇得清楚干什么,再说我愿意怎么了。”说罢,眼神忽然严肃起来,白月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别过脸去。
这时只听庄澈不解的问道:“我们是朋友,为什么你总不愿意相信我,你让容浚做的那些事情,我也可以帮你做。”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那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每一件都会要命的,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敢让你去冒险。”白月九埋着头,不敢面对他的神『色』。双手紧紧的揪着衣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庄澈,你回去吧,这京城不适合你,大海才是你的家。”
“为什么?”庄澈似乎早就想到她会开口赶自己走一般,但依旧有些愠意。
“我……”白月九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与他说,但是她与庄澈之间,又必需要斩断,她不能在连累庄澈了。所以站起身来,一双美眸直视着庄澈:“我不是个好人,我不想你看着我变得越来越坏,算是我求你,你现在走,再也不要回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在你心里我也永远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这样不好么。”
“不好。”庄澈似乎也生气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去,毫不犹豫的回答。然而看着头越垂越低的白月九,心又不禁变得软了几分,黑眸越发幽暗。沉默片刻后,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眼帘慢慢垂下去,掩住了满目的不解与不甘,缓缓开口道:“好,你执意如此,那我庄澈便离开,只是……”
话音至此处,音调忽然柔软起来,一双瀚海星辰般的眸子不舍的盯着白月九好看的侧脸,将那同样透着黯然的神『色』望入眼中,“庄六你留下,庄五我也留下。”
那这样还不是依旧有联系么?白月九正要开口拒绝,可庄澈已经抢先一步道:“你于临川算是有救命之恩,他们俩留下权当临川还你的人情,从此我们之间也不在有什么联系。”说罢,似又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的太决断,抬眸朝白月九看去:“那长安『药』铺……”
“长安『药』铺的银子一开始就是你拿的,自然算你的,临川的很多人也可以依附此生存,只是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从今以后我不要分红,但我从里面拿『药』,可以算本钱。”左右那开铺子的钱是庄澈的媳『妇』本,如今既然要决断,那就仔仔细细的算清楚。
庄澈有些哭笑不得,却不想与她在争论下去,怕在算下去,她会连一个铜板也算得清清楚楚。
这些冷漠的话都说出口,再说那些叮嘱他照顾好自己的话,白月九又觉得太过于矫情,所以起身就与他告别:“你一路多保重,配『药』齐了,让人告诉我一声就好。”
庄澈见此,心道她是铁了心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便是心里有万般不甘不解,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就算是诀别。
白月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庄澈的房间里出来的,总之一路上她都十分冷静,直至回到了文安侯府,回到了自己的稻香坞,在屋子里她还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直至那夜深人静,丫头们都退下了,庄六和庄五也隔得远远的,她才呆呆的坐在镜前。想起屠村那一夜,她与庄澈在那小小的洞『穴』之中,明明两人都相互防备着,却又不得不冒险合作,又想起在绣楼之时,自己回房时总看见他坐在里间吃着点心。
一幕幕就这样浮现在她的面前,她心里是不舍得的,可是只要想起那日的险境,她又不得不『逼』迫自己认清楚现实,老天爷给了她这个重生的机会,她要用来报仇,而不是去妄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幸福,而她也不能去害庄澈啊!
窗外芭蕉隔夜三尺长,满院蔷薇次第开。而她竟伏在妆台睡了一夜,直至兰草先推门进来,见她合衣靠在那里,满脸吃惊的过去叫醒她:“姑娘?”又见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有些埋怨道:“您难不成就靠在这里睡了一夜?”
白月九刚想要解释,只是才站起身来,就察觉到双腿发麻,头也昏昏沉沉的,似顶着数斤重的东西一般,若不是兰草扶着,险些摔倒在地。
兰草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一包『药』,正好见着小斯打扮的庄五,当即将他喊住:“小五,你可看见青苗,帮我拿这『药』给她,叫她守着煎了,一会儿给姑娘送上来。”
庄五可比不得庄六脸薄,这是个天生的话篮子,接过了『药』立即就凑过来关忧的问道:“姑娘不舒服么,好端端的吃什么『药』?”
他不问还好,一问兰草就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责怪道:“一定是昨天你们少主说了什么让姑娘不高兴,她昨晚一晚上没睡,我早上进去的时候,人就坐在镜子面前,这样还能不着凉么?”
庄五顿时纳闷了,昨儿少主把自己叫进去吩咐,让自己以后跟着姑娘的时候,似乎心情也不大好。难道是吵架了?可既然是吵架了,怎么还让自己和庄六跟着姑娘呢?庄五越想越不懂了,只觉得姑娘和少主也是奇怪得很,『摸』着脑袋就去厨房找青苗。
白月九这一病,竟然病了五六天之久,那席沐澜来看她,见她面『色』苍白如纸,便以为她是因为前几天的流言蜚语所积郁而病,就劝道:“照着我看,是容家的大公子没有这个福气,听得一些流言蜚语容夫人就上门来退亲,如今倒好你有恩于公主府,他们家指不定多后悔,背地里又有多少人笑话容夫人糊涂呢。”
白月九本将这事儿忘记了,经她这样一提,不禁苦苦一笑:“我到没有因此事而恼,本来我与那容家公子没有上门感情,这婚解了正合我意。”
“既是这样,那你愁什么,赶紧好起来,也好姐姐妹妹们一起玩。”席沐澜顺手抬起旁边的『药』递给她。
白月九捧着一口喝了,她又连忙递过蜜饯,又道:“最近我也是无聊得很,沐嫣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咒,事事都要比我要强,我若是比她好一分,她就不分昼夜的学,硬是要超过我,我实在是怕她这样下去累着,弄得我现在是书也不敢多翻一下,一天天也无聊得很。”
正说着,青苗却急匆匆的进来,开口刚要禀话,看见席沐澜在便连忙闭上了嘴巴。
席沐澜也是个明眼人,当即就起身假意有事要回去,却被白月九一拉:“你这才来,急什么。”一面朝青苗道:“可是什么要紧事情?”
青苗这里的消息,都是府里的,所以白月九并不忌讳。
果然,只听青苗回道:“刚才来了消息,说是若兰小姐的那位姑爷,今早去了。”
“你说什么?”白月九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前些天不是才来过府上么,听说看起来也是个像模像样的人,而且身体又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怎就没了?
虽说只是府上一个庶女的未婚夫婿,但对方是户部一个侍郎家的二公子,而且婚事也近了,怎么人就没了呢?所以席沐澜也颇为吃惊。
两人齐齐看着青苗,那青苗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奴婢也是刚听到消息,好像二公子已经亲自过去了。”一面看向白月九:“若兰姑娘那里,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
席沐澜也站起身来道:“出了这等事情,她心里必然不好受,你去瞧着,我便先回去了。”
白月九也不好在留她,待她走了,叫兰草进来梳妆,裹了件披风便去看白若兰。
只是这一趟总归是白走了,那白若兰谁也不见,便这般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头,大家也不敢太过刺激她,只得各自回了。
这件事情让白月九忽然感觉到事实如此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晚上因那容浚约了她,所以便早早的借故身体不舒服歇下,夜『色』一落,就在庄六的帮忙下出了门。
容浚约她在菁华楼见面,所以一出府就直接去往朱雀大街。
这个时候的朱雀大街最是繁华热闹,两旁酒肆茶楼,天一黑更是了不得,无数的小商贩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叫卖零嘴儿的,杂耍的,算命的,满满都是人。
白月九说过容浚一回,这样的地方容易遇到那些个世家公子,不大安全,可是他却大言不惭的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路上遇到好几拨杂耍艺人,偏看热闹的人也不少,直接将路都堵了,白月九费了不少的劲儿才挤过来,入目前方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不远处走过。
“姑娘怎么了?”庄六挤过来,发现她的神『色』不对劲,立即问道。
白月九连忙指着前面那个已经走远的少女背影:“那人,是不是若兰姐?”
“好像是若兰姑娘。”庄六眯起眼睛,也有些意外,“她这个时候不是该在府上么?”
白月九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也看到过一个像极了她的人,可见上次并非眼花,当即只叫庄六跟上去:“你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