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欢被扔进了华清池,庄澈便折身回来,轻车熟路的将白月九引到一处殿中,将烛台都纷纷点上,原本一片黑暗的大殿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在这一片地下宫殿中显得极其灼目。
宫殿虽然陈旧不堪,但奇怪的是却没有白月九想象中的腐朽,白月九在庄澈搬来擦干净的椅子上坐下,仍旧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尤其是那石台上,竟然放着一个好看的琉璃沙漏。
庄澈对于此处似乎十分熟悉,甚至还烧起来一只小瓦炉,又打来了水,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干净茶具,待那楚寻欢骂骂咧咧的进来时,他已经将茶水煮好。
『药』粉是白月九撒去的,所以看到楚寻欢时,难免是有些尴尬,“实在抱歉,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那楚寻欢就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没事,要怪就怪这混蛋!”说着,恶狠狠的朝正在煮茶的庄澈瞪过去。
庄澈未曾抬头,只是轻描淡写的问道:“你整日在宫中厮混,这一次选秀之事,你知晓多少?”
听他提起正事,那楚寻欢便也正经起来,撩起袍裾大咧咧的坐下,毫不客气的就端起庄澈身侧的茶水,“我就知道皇后看中了将军府的容琇,齐贵妃那里并不知晓,不过我姑母倒是给我瞧中了一位,你猜是谁?”
他说着,一脸神秘兮兮的笑起来。
庄澈见此,一记银刃冷幽幽的望过去:“你若是敢娶,我倒是可以叫你一声舅舅。”
刚喝下一口茶水的楚寻欢顿时‘噗嗤’的一声,将茶水尽数喷了出来,满脸欣喜,不过这高兴也就维持了片刻,就变得沮丧起来,没好气道:“罢了,也不缺你这个侄儿,可小命本公子就一条,还是要爱惜些。”
白月九听到这话,有些意外,难不成这楚寻欢还有怕的人么?没想到这时庄澈却朝她看了一眼,“听说当初雀儿送了你一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你可要收好,以后兴许能用得着。”
他这一说,白月九倒是想起自己初来京城时,被容淮兄妹为难,是那雀儿和楚寻欢替自己解围,而且当时雀儿还送了自己一个礼物,一时便猜想起来,莫非楚寻欢这样的浪『荡』公子也被雀儿收服了?
果然,她这才在心里想着,那楚寻欢已经委屈地朝庄澈诉苦道:“六啊,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只不过是多看了醉花楼的胭脂姑娘一眼,她就差点把的腿打折,真的,你不知道这种恶婆娘,我当初怎么就去招惹她了。”然后羡慕的朝白月九看去,“还是侄媳『妇』儿好,温柔贤惠,又会赚银子。”
白月九听到他的这些诉苦,表示很同情,可庄澈却已经听得耳朵的长了茧子,见他又开始你唠,忍不住冷冷一笑:“我若是没有记错,当初是谁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还非人家不娶的。”
楚寻欢见他提起这些前尘旧事,满脸的不满的挥着手:“去去,我才不与你说这些。”话虽如此,可那眼睛里分明一阵慢慢的幸福感,可见那雀儿在的心里,的确是无人能及,他是痛并快乐着。一面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话题:“今日叫我来是什么事情,不会专程就问选秀之事吧。”
庄澈往白月九面前的茶盅里添了茶,俊魅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忧虑,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尽数退去,磁沉的声音也变得平和起来:“过一阵子解『药』就配出来了,我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帮我照看阿九。”
“我陪你一起去吧。”白月九虽然知道这解毒之时,必然十分痛苦不堪,所以她想要陪着庄澈。
可是话才说出口,就被庄澈拒绝道:“不用,你不是要去江南么,你嫂子身上的毒未解,若是旁人去我也不放心。”
是啊,耶律蓁现在是双身子,别人去自己也不放心,此事唯有自己亲自处理。若是自己去陪庄澈完了,只怕耶律蓁身体里的毒素发生变化,影响到孩子,可偏庄澈的时间也不多了,必须要立刻解毒。
所以,她只能选择其一。
只是现在庄澈已经替她选好。
倒是楚寻欢,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是听到白月九要去江南,顿时高兴的邀请道:“正好啊,我过一阵子也要去江南,对了那些战马要不要我帮你照看?”
其实那些战马也就是个烫手山芋,但白月九又不愿意白白的给了和安帝,如今听到楚寻欢的话,便立即问道:“你打算如何安排?”也不知怎的,还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所以白月九觉得有些犯困,而且这困意来得汹涌,似乎只要自己闭上眼睛,就会立即睡着一般。
“这个你自然不用管,反正不会少你一匹就是。”楚寻欢笑得一脸神秘。可他话才说,却见白月九竟然翩翩一倒,朝着椅子扶手上睡了过去。顿时一脸惊慌的看着庄澈:“这是怎么了?”
然却见庄澈竟然像是个没事人,似乎就早知道白月九会忽然昏睡过去一样,走过来将她抱起,“你那杯没事。”
楚寻欢傻了眼,一脸疑『惑』不解:“你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却见庄澈将白月九抱到铺着毯子的地上,将她扶座起来,自己则盘膝坐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的朝楚寻欢道:“庄六他们不能时时在她的身边,若是没有功夫在身,我不放心。”
楚寻欢就算是再傻,也看出来了庄澈想将自己的功力都传给白月九,顿时吓得叫道:“你疯了,你把功力都给了她,那你跟废人有什么区别?而且你不想想,他们处处都要置你于死地,若是没了这身功夫,你就算解了毒又如何?”
可是他话音才落,却听庄澈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时间了。”
楚寻欢顿时愣在原地,“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已经在配『药』了么?一面见庄澈已要开始动手,不禁急得连忙问道:“难道你骗我们的?”
“我没有骗你们,而是我中的不止一种毒,即便是解了,也活不了多久。”这段时间里,庄澈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此刻提起,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了。
可楚寻欢却一脸阴郁:“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还有,她不是号称能解天下之毒么?她难不成没有发现么?”说着,一面拿手不满的指着白月九。
“这是命,与她又有何关系?你若真将我当做朋友,以后便替我多照看她一些。”庄澈说着,示意他安静下来,一面垂下眼帘,开始运功。
楚寻欢也不知将这话听进去没有,全身似无力一般,软成一团坐在椅子上,神『色』黯然无比。
半个时辰后,庄澈才收了手,额间满是细汗,只是也顾不得擦拭,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包银针,往白月九的几个『穴』道上扎了下去。一面吩咐楚寻欢道:“此事师父并不知晓,若是他日我不在了,你告诉她自己解『穴』。”
也不知楚寻欢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的看着庄澈忙上忙下的,直至庄澈将白月九放回原来的椅子上,将沙漏恢复之前的样子,提醒他时,他方慢慢的反应过来,一面强颜欢笑。
白月九睁开眼睛,看了眼前的一切,庄澈依旧在喝茶,那楚寻欢虽然笑得有些难看,但一切都跟方才一样,可刚才自己明明觉得睡着了。她不禁有些纳闷起来,却见楚寻欢催促问道:“侄媳『妇』儿,你到底答不答应啊,我保证不会少你半匹。”
“好啊。”白月九一面回着话,一面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但见沙漏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见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又听楚寻欢和庄澈说了许多幼时乐事,方回到上面去。
回去之时不似来时匆匆,庄澈将每一座殿名都指给她,又告诉她每一处殿里其实以前是储存什么,甚至提醒她各处机关,白月九有些好奇,自己又不到下面来住,他为何讲得这般仔细。
不过白月九想与庄澈多待些时间,倒也没有觉得无趣,将其一一记了下来。
最后听庄澈说道:“前面那条暗道,可以出城,同样里面有一个机关,能将宫中所有的出口都锁住。你若是以后进来,要小心些,千万别碰到。”
他如此小心的叮嘱,让白月九有些忍俊不禁:“好了,你都说好几遍了。咱们还是先上去,只怕外面已经快天黑了。”
可不是么?这外面已经天黑,白云裳也从雅兰宫里回来了,不过好在白月九一个人住,所以大家都以为她在房中休息,因此倒也没有人发现她出去之事。
而庄澈送白月九回来,便被侯在路上的楚寻欢拦住。
他自然知道楚寻欢要问什么,因此也没多说,只同他一并到了御花园。
这个时辰,正是晚膳,御花园里几乎见不到什么宫女,只有偶尔穿『插』而过的侍卫,两人坐在高高的假山上,迎着这习习夜风,却是半响都没一句话。
终于,那楚寻欢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当真是没有任何法子了么?”
“如果有,我也想好好的活着。”夜『色』之中,庄澈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起来,又那样不甘。